明智的懷疑暫時沒有辦法去證實。


    夜漸漸深了,而除了還在炸彈現場緊張忙碌的專業人士之外,剩下的人隻能團團坐在不算太大的民宿房間裏,默默等待。


    非常令人意外的,大約又過了20分鍾,也就是深夜11:40,現場的消息傳來。


    引爆裝置已經完全拆除,毒氣彈也有了明確的鑒定。


    是二戰期間舊霓虹軍隊的遺留物。


    不知幸運亦或不幸,這種禍害過亞洲許多國家的玩意保存完好,隻要不被引爆,就沒有泄漏的危險。


    防爆人員應該能在半小時之內就把這些充滿威脅的東西從酒店搬出,轉運到安全的地方。


    另外,據現場人員說,之所以能進行得這麽快,是因為毒氣彈上的引爆裝置沒有完全連接上。


    這個細節令明智的眉梢驀然跳了一下,但沒有立刻說什麽。


    身為現場指揮,他要安排的事還很多。


    確定深藍酒店已經安全之後,在藍澤董事長的建議下,兩個集團的人員,再加上現場的警員,就都迴到酒店安頓下來。


    擔驚受怕了半夜的藍澤董事長,在年輕的續弦、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再加上三個女婿候選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迴去休息了。


    跟著明智走進酒店管理室的遠山夜一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指向12:25。


    夜最深的時候。


    但管理室裏的一行人,明智,白鳥警部,白馬探和服部平次,臉上都沒有絲毫困意。


    炸彈的拆除並不意味著事件的結束,而恰恰隻是個開始。


    ……


    “遠山先生,”真找到了炸彈,白鳥警部的態度也和氣了許多,誠懇地盯住了遠山夜一,“你應該看到那兩個人的身影了吧?能不能把他們指認出來?”


    “不能。”遠山夜一一口迴絕。


    別說他根本沒看見什麽人,就算看見了,要往哪兒去指認?


    要知道,這個恐怖事件的幕後主使人可就在紺碧島上。


    剛才大家湊在一起沒機會,現在各自迴房了,難道他不會通知手下趕緊跑路嘛?


    唔,不過……


    “行了,這種事用不著難為遠山。”明智打斷了白鳥警部的問話。


    “不是說這座酒店是全方位布設監控的嗎?去看監控錄像就是了。”


    遠山夜一一樂,幾乎要鼓起掌來。


    本來就是嘛,有技術手段,誰跟你玩虛無縹緲的推理?


    福爾摩斯和波洛那個年代也就罷了,現在都二十……雖然不知道現在的霓虹算是二十世紀末還是二十一世紀初吧,但你虛擬現實遊戲都出了,還指望著純推理破案,是不是太狹隘了點?


    一行人來到了監控室。


    “哇!這種設備……”看著整整一麵24個屏幕的電視牆,服部平次忍不住感歎道,“不會侵犯隱私的嗎?”


    其實他應該沒什麽惡意,但在場的工作人員立刻紅了臉,試圖解釋的時候才被白馬探製止了。


    “這裏是公眾場所,酒店客房裏並沒有攝像頭不是嗎?”白馬探同樣望著那麵電視牆,淡淡地說道,“能在公眾場合說的和做的事,也就不算是隱私了。”


    “是、是的!”被解圍的工作人員連忙點頭,“而且這些監控隻是為了酒店和客人的安全考慮,不會用在不恰當的地方的!”


    尚不了解監控帶來的諸多便利、以及有著某種窺私傳統的霓虹是這樣的,遠山夜一默默地想。


    偷看大姑娘洗澡沒事,在公眾場所裝監控卻要被說侵犯隱私。


    有這種觀念的人在社會上不在少數。


    在這種壓力下做事的警察也確實很難。


    但不是某些薪水小偷無能的借口。


    沒聽到遠山夜一腹誹的明智,則隻顧著向工作人員詢問幾句,然後打開了監控錄像的存儲文檔。


    “這、這是要一個個看過來嗎?”這一次連白鳥警部也顧不得淡定,望著文件夾裏密密麻麻的錄像文檔發出了驚歎。


    明智頭也不迴地在鍵盤和鼠標上敲擊兩下,然後說:“不用。”


    “酒店宴會廳這個機位的錄像文檔,三天之內的全部被刪除了。”


    按照酒店工作人員的說法,監控錄像會保留一段時間才清除。


    遠山夜一當然覺得這是短視的行為,但人家酒店裝監控,多半也不是給警察破案用的,能留兩周已經算不錯了。


    而深藍酒店實際上還沒有正式開業,監控裝上不到一個月,恐怕不會有誤刪文件的可能。


    那就是裝炸彈的恐怖分子,或他們的同夥有意為之了。


    想到這個可能,原本還嫌查監控的工作太枯燥的白鳥警部等人,神情也都嚴肅起來。


    明智轉向工作人員問:“酒店的管理係統有聯網嗎?”


    “當然有!”工作人員很是自豪地迴答。


    遠山夜一突然想到了某件事,有種無語的感覺。


    明智的表情則又沉了幾分。


    “我是問,”他解釋道,“是隻有內部的局域網,還是連上了公共網絡?”


    工作人員眨了眨眼,似乎有點莫名其妙。


    不光是他,連白鳥警部都有些不明所以。


    “機……酒店機房裏的所有電腦,都可以連接因特網……”


    最後得到的,是這麽一個惴惴不安,卻又令人崩潰的迴答。


    遠山夜一“啪”的一聲拍在自己額頭上。


    大哥你們酒店的管理係統是連因特網的啊?


    這不上趕著叫人入侵嘛!


    但就是這麽明顯的一個漏洞,不,這都不能稱為漏洞了,簡直就是無知!在場的眾人,除了明智向遠山夜一投過來意味深長的一瞥,其他人顯然還在懵逼中。


    “有……有什麽問題嗎?”


    因為遠山夜一表現得最為激烈,工作人員把他當作專業人士,小小聲地請教。


    遠山夜一卻一時語塞。


    我哪知道有什麽問題?我單知道你電腦在公共網絡上有風險,你要我解釋,我也不懂啊!


    你們這些人不才是專業的嗎?


    轉念一想,在自己穿過來的那個年代,霓虹政府部門還在用3.5寸軟盤存文檔,現在怕不是還要倒退個十幾二十年。


    所以,哪怕是負責給公司架構局域網的工程師,在這方麵也缺乏常識,也算是正常的……吧?


    看起來明智也經曆了差不多的心路曆程,總算是說服自己沒陰陽怪氣,而是簡單地說:“應該是有人通過網絡黑進了你們的係統,把監控視頻刪掉了。”


    “啊?這、這……”


    “這也太高科技了吧!”完全不管空氣如何,隻顧大聲感歎的,果然又是某大阪府的高中生偵探服部同學。


    盯著電腦和監控屏幕若有所思的明智,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白馬探倒是狠狠地白了服部平次一眼。


    “你幹撒麽?”對於白馬探,服部平次是不怕的,還很有競爭的興趣,於是當場懟了迴去。


    “現在監控錄像沒有了,往哪裏查裝炸彈的人去?”


    遠山夜一自己技術是沒有技術的,但原理總算都懂,就先捅了捅明智。


    “能追到嗎?”


    “看對方有沒有經驗了……”明智下意識地迴答了一句,但隨著思考,眉間漸漸放鬆了。


    “應該沒有。要是有的話,直接刪掉文件幹什麽?換其他的文件充一充數,就很難發現了。”


    “所以,大概率,對方連入侵的痕跡都不知道要消除,或者是來不及……”


    他念念叨叨的,也不管別人有沒有聽懂,就突然轉向了監控室的工作人員。


    “你們機房裏能聯網的電腦,給我一台。”


    ……


    明智進了機房就撲在電腦上,不再說話。


    遠山夜一知道他要幹什麽,原理也懂,但看不懂。


    白鳥警部等人則是連他幹什麽都不懂。


    一幹人等隻能退了出來,該排查的繼續排查,該往上匯報的匯報。


    白馬探看看左右無人,拉了一把遠山夜一,兩人走到僻靜的走廊盡頭。


    “你看酒店裏那些人,誰比較像是恐怖分子的同夥?”


    白馬探的聲音很低,但一開口就是這麽炸裂的問題。


    遠山夜一嗬嗬笑了兩聲。


    自己知道固然是知道,但沒有證據,甚至沒有線索指向的情況下,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


    “那個人”現在還不知道,明智將要通過一條看不見的途徑,摸到他那些同夥,或者說手下的老窩。


    “也許所謂的‘同夥’並不在酒店裏呢?”遠山夜一打了個馬虎眼,“這個小島上還有原住民吧?”


    白馬探點了點頭,又猛的明白過來。


    “你看,你也認為那些人是有‘同夥’的。”


    “明智不是說了,那兩個人沒有上島嘛。”遠山夜一無奈地解釋道,“炸彈應該不是他們裝的。”


    “還有另外的可能。”一到了推理環節,白馬探的眼睛變得分外明亮。


    “你怎麽不假設那兩個人提前上島來布置好炸彈,然後離開,再混進發表會的來賓中再次上島?”


    “我覺得,問題在於,”他沒有等遠山夜一的迴答,就繼續道,“那個毒氣彈,是需要引爆裝置起爆的,但引爆裝置卻沒有完全裝好。”


    “假設那兩個人明天……應該是‘今天’了,今天下午臨時再來安裝,未免也太局促了。”


    “還有一點,你說他們的目的是什麽?搞恐怖襲擊,也要有目的吧?”


    好家夥!遠山夜一心想,再這麽推理下去,怕是連針對誰搞的襲擊都要推理出來了。


    那邊明智反向查黑客,估計也是兵不血刃,就能把對方查個底兒掉。


    我常常覺得身為劇透黨,我在你們這些學霸麵前毫無優越感可言。


    “……要是搞無差別襲擊,不會費勁把毒氣彈弄到這麽個小島上來。”


    “所以那些人要針對的,不是藍澤集團,就是辛德勒集團!”


    看樣子,白馬探也是憋得狠了,拉著遠山夜一滔滔不絕,把自己的推測都說了出來。


    “而安裝毒氣彈的目的,很可能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威脅警方。”


    “他們會劫持人質,聲稱自己的條件不被滿足就引爆炸彈,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一邊說,白馬探一邊握拳,打在自己掌心。


    “沒錯,那他們應該還有武器!不可能由那兩個人帶過來,他們混在來賓裏,沒法帶武器。”


    “武器,還有同夥,現在都在這個島上!”


    “遠山,也許你說的對,島上的住民,說不定就藏著幾個持槍的恐怖分子!”


    我要是恐怖分子我第一個把你滅口!


    遠山夜一又佩服又無奈地想著,冷不防被白馬探再次拉住手臂。


    “我們去通知警方!這種情況下,辛德勒集團的發表會絕對不能舉行了!”


    遠山夜一還沒來得及阻止他,迎麵就看到了白鳥警部的身影。


    “不能舉行?”白鳥警部舉著手機的手還沒放下來,一臉驚訝地說,“那恐怕不行。”


    “剛剛白馬警視總監,還有諸星副總監來電話,說辛德勒總裁堅持發表會要按時舉辦。”


    因為對方打的是自己父親的旗號,白馬探雖然緊皺眉頭,卻不好再說什麽。


    遠山夜一則忍不住挑了下眉梢。


    “可是這島上,非常可能還有危險,難道辛德勒總裁……”


    他就那麽想按原計劃殺人嘛?


    這句吐槽終於還是被咽下去了。


    當命案碰上命案,殺人犯碰上殺人犯……


    遠山夜一心想,真是罪犯打架,警察遭殃。


    白鳥警部卻陰陽怪氣地衝他們眨了眨眼。


    “辛德勒總裁,是米國人……”


    “狂妄自大!”白馬探脫口而出,雖然馬上壓低了聲音,但語氣的憤然隻有加了個倍。


    “該死的米國佬……”


    ……


    被安置在深藍酒店客房中的人們,並不知道警察這邊仍在徹夜奮戰,漸漸地已經進入了夢鄉。


    而辛德勒集團的工程師?村忠彬,卻在房中見到了不請自來的客人。


    “遠山……先生?”看到被工藤優作介紹過的那個年輕人的臉,他試探地叫道。


    “你不是應該和明智警官他們在一起?”


    遠山夜一輕鬆地笑了笑,自顧找了把椅子坐下來,疊起雙腿。


    “我聽到一個重要的消息,所以馬上過來告訴你。”


    “明天……哦,應該說是今天了,今天下午的發表會,將按原計劃舉辦。”


    “據說這是辛德勒總裁的堅持。”


    ?村的神情動了動,終於,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原來你……”


    “是這樣啊!辛德勒總裁,還真是固執呢!”


    話雖然這樣說,但他的目光似乎在說另外的事。


    遠山夜一不置可否,隻是放下一條腿,又把另一條腿疊了上來。


    “他也是沒辦法吧,被人逼到那種程度……”


    “要是被大眾知道,他最怕揭露的那個秘密……”


    ?村嗬嗬地笑出聲來。不僅在笑,他還伸手捂住了半邊臉,似乎忍不住的樣子。


    “什麽秘密啊!一個糟朽腐爛的身世而已!”


    “不說別人,換作是你,你會把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先是殺人狂這種事當真嗎?”


    被質問到的遠山夜一意外地怔了一下。


    “換作是我的話……”他喃喃地重複著,若有所思。


    “我可能會感謝,這麽久的追尋,終於算是有了個答案吧……”


    聽到這個答案,?村也有些發愣,過了片刻才擺了擺手。


    “算了,我隻是隨便一說。”


    “或許是你的話,才不會在意百年之前的什麽身世。”


    “畢竟你自己做的事就夠驚世駭俗了。”


    “可是托馬斯·辛德勒,那個道貌岸然的老家夥,他好像覺得那種身世是他畢生的汙點!”


    “哈哈,多可笑!就因為這種理由,他逼死了弘樹,我唯一的兒子!”


    “我不會放過他的!”


    “既然發表會照常舉辦,那我的計劃也會照常……”


    “用你的話說,一場精彩的殺人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身為名偵探的我選擇報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間清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間清源並收藏身為名偵探的我選擇報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