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他就是高遠?!”


    跟那位傀儡師打過無數次交道的劍持警部和金田一同時大吃一驚。


    而其他警察也立刻圍了上來,將“大師”圍得水泄不通。


    在這種情況下,那位“大師”竟然還維持著十分淡定的姿態。


    真能裝……


    遠山夜一嗤笑著歪了下頭,再次作了個手勢。


    “哦哦,摘麵具是吧?”


    “大師”像閑話一樣,好聲好氣地說。


    “不過,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可不是你說的高遠遙一啊!”


    並沒有等誰再催促,他很痛快地摘下了遮蓋半張臉的麵具。


    麵具底下是一張帶著歐洲人特征的臉,碧色的眼瞳和金發互相映襯,顯得再自然不過了。


    他竟然真的不是高遠!


    “你……讓我摸摸你的臉!如果是易容麵具,我就把它撕掉!”


    深知老對手的狡猾,金田一這時根本沒留麵子,直接上了手。


    遠山夜一卻站在原地不動,迅速迴想著自己究竟在哪裏有了疏忽。


    正因為知道在這個事件中,高遠早就找好了替身,之前從“大師”進門開始,遠山夜一的目光就沒再離開過他。


    而且,“大師”也確實沒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過。


    麵具一直沒有摘,轉身和在屋子裏走動什麽的固然也有,但那並不足以使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


    他又不是孫大聖!


    對啊,他不會變的……


    所以,從一開始……


    遠山夜一猛地抬頭環顧,將在場的人全部掃視一遍。


    火祀家的三人,研太郎,金田一,美雪,黑瓜大師……


    “不對!”他驀地脫口而出。


    “秘書先生呢?”


    ……


    因為還有好幾名嫌疑人要看守,最後追出別墅大門的,就隻有劍持警部,金田一和遠山夜一三個人。


    然而在他們的視野裏,隻留下了飛馳而去的出租車掀起的沙塵。


    “見鬼!”劍持警部大聲咒罵著,“哪兒來的出租車!”


    遠山夜一和金田一對視了一眼,都想到了“大師”前來別墅時乘的那輛車。


    居然……早就有所準備……


    這次還真是……低估了那位傀儡師的狡猾……


    “不對,大叔,我們快點迴去!”白生氣了一陣的金田一突然醒悟道,“研太郎,還有高遠那個替身……”


    話沒說完,他和劍持又急匆匆地衝進了別墅。


    地獄的傀儡師,確實有個殘酷的愛好,在“演出”結束之後,處理掉那些沒用的傀儡。


    不過這次,也會是這樣嗎?……


    遠山夜一帶著自己也不明所以的懷疑,以及初次栽在那位傀儡師手上的鬱悶,轉身走向別墅大門。


    卻在那一刻,借著門內透出來的微弱燈光,在眼角處捕捉到一點暗紅的顏色。


    走近前才看到,在路邊低矮的灌木叢中,掛著一支紅色的薔薇花。


    這簡直就和高遠遙一的親筆簽名沒什麽區別。


    撩我是吧?


    我這暴脾氣的了!……


    遠山夜一沒再多想,邁步踏上灌木叢旁邊的小路。


    大概是穿越以來第一次,沒有以警察的身份去思考什麽,全憑著上頭的意氣,想要找到那個家夥,和他好好辯論一番。


    深夜黑暗的樹叢中,隻有極其微弱的光亮,指引著一個前行的方向。


    一座像獵人小屋那樣的木屋,從虛掩的門縫間透出昏暗的燈光。


    當然,這不可能是什麽獵人小屋。


    輕井澤的別墅區,固然以親近自然的風光引人入勝,但絕不是真正的荒郊野地。


    所以這小木屋也不過就是愛好野趣的富人們搭建的又一個噱頭罷了。


    甚至連屋裏都有電燈照明,而不是蠟燭。


    遠山夜一哂笑著推開了門。


    “哎呀哎呀!”一個冷靜的聲音在屋內響起來,“這麽直接的嗎?”


    “就不怕我在這裏設了什麽圈套?”


    確實是在黃金島上,從無線電裏傳出來的那個聲音,連陰陽怪氣也毫無二致。


    “特意把我叫到這裏來,總不至於就是想殺人吧。”


    遠山夜一說著踏進門內。


    “說的也是。”站在屋裏的人笑著迎上前來一步,伸手撫胸,彬彬有禮地躬了下身。


    “這大概是我們第一次正式麵對麵相見。”


    “遠山先生,幸會了。”


    “我是高遠遙一。”


    ……


    高遠遙一其實是個很年輕的人,這是遠山夜一在看到他之後才想起來的。


    大約因為他以往的事跡太過陰暗和驚人,一般人都會把他想像成一個偏執的惡魔。


    實際上他比遠山夜一還要小一歲。


    身材則稍高一些。


    清瘦,但不弱。


    已經被泰羅開過掛的遠山夜一,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在格鬥方麵的專精。


    而且這廝還是個魔術師。


    真打不過,他肯定要跑啊。


    想到這些的時候,遠山夜一眯起眼,將整個屋子掃視了一遍。


    高遠顯然把這理解為了警惕,因而狡黠地笑了一下。


    這人的相貌可以稱得上英俊,隻是眼角略微下垂,哪怕麵帶笑容也相當陰沉。


    “遠山先生,好像相當不信任我呢。”


    挨鴨你這自來熟的口氣是怎麽迴事?我認識你嗎?


    遠山夜一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一個通緝殺人犯,我為什麽要信任?”


    “給我一個信任你的理由先?”


    和當初的琴酒一樣,高遠應該還是頭一次被人當麵這麽懟迴來,一時間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我以為,遠山先生能應我的邀請前來,總會有話對我說吧。”


    “沒有。”遠山夜一想都沒想地否認道,“我跟你無話可說。”


    “我隻是覺得你肯定又要教唆什麽人去作案,不想這世界上再多一個罪犯而已。”


    高遠的目光立刻閃了閃。


    “我也聽說過遠山先生的事,包括上一次,阻止了我的‘亡靈主任’……”


    “就這麽愛多管閑事嗎?”


    不知為什麽,本來陰沉的語氣裏,似乎有些抱怨的意思。


    “你管這叫‘多管閑事’啊……”遠山夜一諷刺地笑了笑。


    “在警方之前就查出井澤研太郎家人的死因……還有遠間萌黃小姐那位教導主任死因的人,居然反過來說我是多管閑事?”


    “就,你腦迴路一直這麽清奇嗎?”


    不過也是,成天自己出錢出創意,幫著別人策劃複仇計劃的人,怎麽可能是正常思維。


    跟這種人說什麽也是白說。


    遠山夜一當麵懟完兩句,直接掏出手機撥號。


    然而聽筒中傳來的卻是一片靜寂,連個忙音都沒有。


    看著遠山夜一若有所悟的神情,高遠重新露出微笑,並向他展示手中一個類似手機的設備。


    嗯,信號屏蔽器。


    早就該想到的,如果說柯南的外掛是阿笠博士的黑科技,那眼前這位傀儡師先生,外掛就是鈔能力了。


    光是黃金島上找到的寶藏就價值幾個億。


    一個跟霓虹公安同款的小型信號屏蔽器當然不在話下。


    遠山夜一不得不聳了聳肩,把手機收了迴去。


    而暫時占據上風的高遠也並不得意,隻是緩步走到房間中心的一張扶手椅上坐下。


    他甚至還交疊起雙腿,很悠閑的樣子。


    “現在,遠山先生可以陪我聊一聊了嗎?”


    ……


    “雖然不太了解,但我姑且認為,遠山先生有著和我差不多的愛好。”


    隻說了一句話,高遠就打住話頭,向坐在斜對麵的遠山夜一側目望去。


    似乎在等待著對方的反駁。


    然而遠山夜一的神情已經平靜下來,絲毫沒有流露出反感的樣子。


    固然對於高遠遙一所做的一切,絕對談不上接受和理解吧,但也能分析出來是怎麽一迴事。


    高遠這個人,應該說是從來沒有體會過善意的。


    他那個著名魔術師的母親是個女強人,把孩子丟給接盤俠丈夫就自己去忙事業了。


    高遠從他毫無血緣關係的養父那裏得到的,除了嚴厲的管教之外,恐怕就隻有這個姓氏而已。


    而且在他未成年的時候,這對不靠譜的父母還先後離世。


    從父親的遺物中得知身世的高遠,根本沒來得及和母親相認,反而還要背負起她的仇恨。


    身為人子,他覺得有義務替母親向害死她的人複仇。


    結果仇報到七七八八,還剩下最後一個人沒殺的時候,又發現母親早有計劃,已經把仇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所以他在忙活些什麽呢?……


    遠山夜一不能確定當時的高遠是不是這麽想,反正自己看到那段劇情的時候,對這人還是挺同情的。


    沒人把他當一迴事,連報仇的機會都沒給他。


    所以也很難說,這個自稱犯罪藝術家的人,明明有的是手段去作案,卻一直執著於幫別人複仇,是不是出自這個原因。


    他所說的“差不多”,指的應該就是這種執念了。


    遠山夜一因而搖了搖頭。


    “我跟你不一樣……”


    高遠露出了幾乎是很歡暢的笑容,好像在說“我就知道你要這麽說”。


    但遠山夜一冷靜地繼續。


    “我不是想說什麽正邪之分,而且我估計,誰要是說你實際上用非常的手段去幫別人主持了公道,你還得嘲笑他們。”


    這是當初遠山夜一和同桌看完金田一的漫畫以後爭論的一個點。


    即高遠雖然教唆別人殺人,但也幫助最初的受害一方懲罰了法律可能永遠無法懲罰的人。


    這算不算是一種對正義的另類貫徹?


    遠山夜一覺得不算,而且看現在高遠的表情,他自己也覺得不算。


    “就像你說的,我們彼此了解不深,不過你過往的事我還是聽說了的。”


    “我從來不認為你的目的是幫別人複仇,隻不過你找上的對象,恰巧符合這樣的標準。”


    “地獄的傀儡師”曆來的風格,是打造一場撲朔迷離的殺人秀。


    那種劫財劫色幹一票就跑路的人渣下三濫顯然沒法契合他的要求。


    ……不過,宮野明美倒沒準合他的胃口。


    遠山夜一突然腦筋一抽,想到了這麽一個可能。


    然後趕緊搖頭把這個念頭甩掉。


    明美小姐姐自己就夠要命的了,可別再跟這種人聯動了。


    遭不住啊!……


    “能對你的計劃言聽計從,而且不憚於為殺人作諸多準備的,一定有強大的內驅力。”


    “而最好的內驅力就是仇恨。”


    “你熱衷於尋找具有這種內驅力的人,並不是為了給他們伸張正義,畢竟你自己就不是什麽相信正義的人。”


    “隻不過是因為,這樣的人對你來說更好用,而你則一門心思地把設計詭計犯案當作畢生的事業去完成而已。”


    “我想說的是,我可沒有這麽強的執念啊!”


    遠山夜一無奈地聳了聳肩。


    “至少,我不需要做什麽事來證明自己,也用不著找什麽生存的意義。”


    “要是沒有某些先生一直想犯個案什麽的,我應該能活得更開心吧。”


    同情歸同情,對於高遠為母親複仇之後就淪於黑暗無法自拔的行為,遠山夜一自然是完全無法認同的。


    不殺人、不去策劃犯罪就無法追尋到自我,世界上哪有這種道理!


    一串陰沉的笑聲從坐在對麵的高遠口中流出來。


    他甚至用手掌捂在半邊臉上,而另一半暴露在外的臉龐上,則帶著相當惡意的諷刺笑容。


    就像是戴上了半副誇張的小醜麵具。


    “是嗎?”他語氣裏也充滿了濃濃的陰陽怪氣,“身為搜查一課的特別顧問卻說出這種話……”


    “你到底是太單純呢,還是,比那位明智警視更會裝腔作勢?”


    提到明智,遠山夜一突然想起之前的一個疑問。


    那是之前一起去伊豆黃金島的時候。


    盡管當時通過無線電和高遠通過話,但在後續的調查中,明智還是讓劍持把去島上的那個旅行團查了個底兒掉。


    和遠間萌黃有恩怨的那些大學生自然得到了應有的懲處,其餘兩位不知情的學姐,也都沒有和高遠聯係過的跡象。


    就算是另外兩名成年人,巴莊十郎和首木友郎,看起來就相當可疑的樣子,但最後的調查結果也證明是清白的。


    而導遊赤熊一聽警方提起“地獄的傀儡師”這個名號,更是指天誓日地表示絕對不是受這人指使。


    以高遠以往的作派來看,這個證詞還是可信的。


    但以旅遊公司老板的身份就可以隨時得到島上的消息。


    “對了,”一想起這些,遠山夜一忍不住問道,“上次,隔著無線電就知道我和明智警視在遠間小姐的房間裏,是導遊先生告訴你的吧?”


    “像你這麽聰明的人,當然一下子就猜到遠間小姐的殺人計劃沒有成功。”


    “不過你倒是對她很寬容,甚至沒有去島上監視她,一旦事情敗露就殺掉呢。”


    麵對這個突然歪樓的話題,高遠本來相當陰沉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閃爍不定。


    仿佛也被眼前這人二哈般跳躍的腦迴路打敗了。


    半天才冷笑著說:“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


    “我也不想啊!”遠山夜一再次聳了聳肩,“我又不是明智,也不是哈吉咩醬,沒事我了解你幹什麽?”


    “就說我跟你不一樣了,我可沒那麽愛出風頭,也不想給自己找個畢生之敵,沒事撩他兩下。”


    “我跟你這種人,完全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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