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鬆本管理官雖然算是老丈人看女婿的固執偏見,但排除法用得還是挺6的。


    從宮野明美放下喝了半截的飲料,到再次拿到已經放入苛性堿的飲料,這中間準備室裏的人員隻有小百合自己,高杉俊彥,小蘭和園子,明美以及柯南。


    小蘭和園子都是小百合的學生,剛滿17歲的未成年人,柯南更是年僅7歲的小學生。


    說這三個人有嫌疑,不說可能性,連動機都很難找到。


    明美雖然和小百合是初識,但如果她自己下了毒,就不會還主動提醒小百合拿錯了飲料。


    倒不如等小百合喝了飲料之後,再來證明那罐飲料是自己的,將自己打造成原本的受害者形象,更容易誤導警方。


    所以剩下最可疑,也是在鬆本管理官眼裏最有可能是兇手的,就是拐走了他寶貝閨女的那個花花公子,高杉俊彥了。


    高杉俊彥本人當然矢口否認。


    “我、我怎麽會害小百合?我們就快要結婚了,她是我的新娘啊!”


    他確實沒有動機……


    在場的警察們大多這麽想。


    宮野明美卻搖了搖頭。


    “我和小百合老師是剛剛才認識的,而且她馬上要舉行婚禮了,本來我不想懷疑任何人……”


    “不過,園子小姐,不如看看你dv裏記錄的影像吧。”


    “啊?哦!”園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幹脆把換好電池的dv放在桌上,當眾打開了預覽模式。


    雖然隻是4英寸左右的小顯示屏,但準備室裏發生的一切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正如宮野明美所說,她不經意放在桌上的檸檬茶,被粗心大意的小百合拿起來,但還沒喝,新郎高杉俊彥就進門了。


    非但如此,高杉俊彥確實還接過小百合手裏的易拉罐,一邊說話一邊擺弄了一陣。


    過不多時,買電池的園子和小蘭也迴來了。


    高杉俊彥離開了房間。


    小百合在把吸管重新插進飲料時,被宮野明美攔住了,因而訕訕地笑著放下易拉罐。


    接下來的影像,在被園子湊近的手擋住後就停止了,應該是園子在換電池。


    但是僅憑這段錄像,已經能看出明美那罐飲料在這過程中所經曆的,隻有小百合和高杉俊彥兩雙手。


    “高杉!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鬆本管理官再次怒吼一聲。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我……”


    高杉俊彥本來也稱得上英俊的臉上,現在滿是冷汗,而且神情也漸漸變得陰鬱。


    然而,就在他好像下定決心要開口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搶先叫了出來。


    “不是俊彥幹的,是我!是我自己把苛性堿放在飲料裏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驚訝地盯在了新娘小百合的身上。


    “小百合!”率先開口的還是鬆本管理官,“你維護這個不成器的二世祖,也要有個限度!”


    “他是要害你啊!”


    畢竟是父親,根本沒有傻到問女兒“你為什麽要傷害自己”。


    在婚禮前夕服毒就算了,還是苛性堿這種烈性藥劑,正常人隻嚐一口就會忍不住吐出來的程度,完全沒辦法用來自殺和自殘。


    那也太違反人之常情了。


    連一直嚇得縮著脖子的高杉俊彥,臉上也流露出一絲驚詫。


    然而小百合仍然用力搖著頭,眼中已經充滿淚水,精致的新娘妝被浸得花亂一團。


    “不是的,不是的!……爸爸,你相信我,確實是我自己放進去的……我……其實我早就想這麽做了……”


    “我從小到大,你都沒管過我不是嗎?家裏一直隻有媽媽在操勞一切,所以她才……”


    盡管小百合這番話說得結結巴巴的,不像積怨已久,倒像是臨時想出來的理由。


    但鬆本管理官還是一下子就愣住了。


    在周圍基本都是他部下的警察們麵前,露出了一位父親的愧疚和脆弱。


    準備室內外好幾十人,突然變得寂靜無聲。


    “爸爸,我、我這麽做,就是想……”


    “夠了!”驀然間打斷了小百合所謂傾訴的,竟然是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宮野明美。


    她清秀的臉上雖然不見怒火,但此刻的神情卻嚴肅得令人生寒。


    遠山夜一因而悄悄拉了她一把。


    在場的所有人中,也隻有遠山夜一最了解這位小姐姐生氣起來是何等驚人。


    宮野明美轉過頭,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


    表情才變得稍有緩和。


    “好了,小百合小姐,”遠山夜一搶在她之前開口道,“不要以為不是真心去傷害別人,就真的不會造成傷害。”


    “仔細想想,你這樣對你父親公平嗎?”


    這確實也是宮野明美想說的話。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鬆本管理官隻是不擅言辭,對女兒卻是真心疼愛的。


    然而這種愛,現在變成了女兒反過來刺向父親的刀。


    被如此質問的小百合,目光有一時的失神。


    但馬上又重新振作起來,叫道:“不……你們懂什麽……真的是我,是我自己把藥……”


    “你還想說你是自己把藥放進去的吧?”


    遠山夜一歎了口氣,平靜地說。


    “那你是什麽時候放的呢?”


    “就、就是……”小百合頓了一下,然後確定地迴答,“是在我重新拿起飲料的時候。”


    “當時我並沒有發現拿錯了,如果明美小姐沒有提醒,我肯定就會喝的。”


    “這樣啊!”


    遠山夜一帶著諷刺拖了個長聲。


    “如果是你自己放進去,而且是剛剛才放的話,我想請問小百合小姐,你之前把藥物藏在哪兒了呢?”


    “對了!”旁邊的柯南眼鏡片一閃,一副“要素察覺”的樣子。


    “苛性堿不能放置在空氣中,久置會吸收空氣中的潮氣而變成強腐蝕性的液體,所以應該是放在密閉的罐子裏,還必須有幹燥劑才行。”


    “就是這樣!”遠山夜一笑嘻嘻地又rua了一把柯南的大腦袋,“看現在這個飲料的腐蝕性,加進去的苛性堿分量可不少啊!”


    “那麽大的一個罐子,小百合小姐,你之前把它放在哪兒了?”


    眾人看向小百合的目光,已經都變得犀利起來。


    他們大多數是鬆本管理官的直屬部下,本來參加婚禮就是給上司捧場,對上司的女兒甚至隻是初見而已。


    而就是這位女兒,居然當眾指責父親,這就夠敗人好感的了。


    結果這指責還是煙幕,最後為了不過是給她那個花花公子的新郎脫罪而已。


    事到如今,誰還看不出真正下毒的兇手就是新郎官本人呢!


    目暮警部率先咳嗽一聲,開始召集自己的人手了。


    “你們先到外麵走廊和大廳裏去搜查一下,看有沒有類似的容器,一定要小心取證!”


    “還有你們幾個,把這間準備室好好查一遍!”


    警察們轟的答應了一聲,被吩咐到和沒被吩咐到的,全都開始了動作。


    查證的查證,盯人的盯人。


    實在沒事可幹的,就去找教堂的工作人員,通知他們婚禮已經取消了。


    開玩笑,要毒殺新娘的新郎,這和人渣有什麽兩樣?


    這種人還要嫁,鬆本管理官的女兒怕不是瞎了?


    ……


    轉眼的工夫,教堂就變成了警察臨時征用的辦公地點。


    事件的幾個直接當事人,還有目擊者們,都坐到了準備室的一角,等著目暮警官派人來作筆錄。


    不管兇手是不是已經一目了然,在沒有證據,兇手也沒有主動認罪的情況下,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


    鬆本管理官和女兒小百合,新郎高杉俊彥,和小百合一直在準備室裏的小蘭,園子,明美還有柯南,各懷心思地坐成了一排。


    倒是遠山夜一全程都沒有參與,隻能以光太郎君的鏟屎官的身份湊數其中。


    沒過多久,出去搜查的警員就收隊迴來了。


    “警部,這個瓶子是在走廊上的垃圾桶裏找到的,裏麵是空的,隻有袋裝的幹燥劑。”


    “走廊上啊!”柯南立刻說了一句。


    遠山夜一和宮野明美也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連目暮警部這次的反應都比平常快了許多:“走廊上?那就說明……”


    他轉頭看著已經陷入絕望的小百合。


    “小百合小姐,這個瓶子、還有裏麵曾經裝過的苛性堿,不可能帶在一直沒有離開準備室的你身上。”


    “所以,現在有最大嫌疑的,就是你——新郎高杉先生!”


    “請你跟我們迴警局說清楚吧!”


    就在警員上來給高杉俊彥戴手銬的時候,他突然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


    行了,要進兇手自白劇情了。


    遠山夜一和泰羅互相交換了個眼色。


    一點也不想聽腫麽破?


    這骨碌能掐了別播嗎?……


    不過,除了某穿越人士和某穿越精靈,在場的眾人還是聽得很認真的。


    至少要知道這位準新郎怎麽要選在大喜的日子公然捋虎須。


    答案是老虎得罪過他。


    或者說,他覺得老虎得罪過他。


    “原來如此。”鬆本管理官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我想起來了,當時我正在追捕一個連續殺人犯,一時沒有注意到他的車下竟然有一位傷者……”


    “這就是你見死不救的理由嗎?”完全卸下了偽裝的高杉俊彥嘶吼著,“追捕犯人,和救一個生命垂危的人,哪個更重要?”


    “你說呢?”遠山夜一實在聽不下去了。


    “鬆本先生也解釋了,那是個連續殺人的逃犯,你敢保證不及時抓到他,他不會再去殺人嗎?”


    “那、那跟我有什麽關係!保護市民安全是警察的職責!”


    說到唱高調,這位高杉俊彥還真是頭頭是道。


    “你看你也說了吧,鬆本先生當時追捕逃犯就不是盡警察的職責了?他真放著犯人不管先送你母親去醫院,到時候再出了命案,罵警察的不還是你們這些人麽?”


    遠山夜一還想再說,卻被鬆本管理官伸手拍了拍肩膀。


    “不……這件事,確實是我的疏忽。”


    “如果警察都打著‘另有任務’的旗號,不去對眼前就需要幫助的人施以援手,那還談什麽保護民眾呢?……”


    一聲深深的歎息,同時出自鬆本管理官,和目暮警部等人的口中。


    這確實是警察最大的無奈。


    遠山夜一一時啞了火。


    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或者說,身為社區民警,說不定對這個抉擇的體會比刑警們更深一些。


    因為刑警是見慣了死亡的。


    他們不會因此失去同情心,但會在分析和處理問題時更加理性。


    而遠山夜一這種小民警,因為日常處理的都是普通人的雞毛小事,卻將“生”的一麵無限放大。


    如果讓他來選,他肯定會選救人。


    但這個問題本來就是電車困境,采取行動,死一個人,不采取行動,死五個人。


    誰說五條命就比一條命更貴呢?


    誰說為了及時抓到殺人犯,一位平凡的母親就活該被放棄呢?


    室內又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在這片寂靜中,宮野明美卻緩緩站起身,走到麵容扭曲的高杉俊彥跟前。


    “高杉先生,我認為鬆本先生當時沒有救你的母親,確實是他的疏忽。”


    “但你為什麽要害小百合老師呢?”


    “她在這件事裏完全是無辜的吧?”


    “你這樣對一個愛你的人,公平嗎?”


    高杉俊彥再次爆發出一陣笑聲。


    他笑得雖然很瘋狂,但目光一直沒有向小百合那邊看去。


    “那是因為,我要讓鬆本那個老家夥也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


    “你說小百合無辜嗎?那我的母親呢?她難道就不無辜嗎?”


    “結果她就平白成了鬆本升官進爵的踏腳石!”


    “而且你別忘了,我現在的身份,是高杉財團的繼承人。”


    “如果不是這個身份,你覺得小百合這種大小姐會看得上我嗎?”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麽公平!”


    “就像她父親是公務員,自己也是老師,他們一直風風光光的,受到別人的尊敬。”


    “而我……我在被高杉家收養以前,什麽也不是……”


    因為在自我傾訴中徹底放飛自我的緣故,高杉俊彥這個表麵上的富二代,開始滔滔不絕地述說著內心的不平,嫉妒與惡意。


    那些連深愛著他的小百合都不曾了解過的陰暗心理,此刻完全暴露在眾人麵前。


    小百合再次難過得眼泛淚花。


    然而宮野明美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是掩不住的輕蔑神色。


    “不,高杉先生,我覺得……現在的你,才真的什麽也不是!”


    “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心隻想報複鬆本先生,把無辜的小百合老師選作加害對象。”


    “因此你甚至不肯多了解她一點,你甚至不知道小百合老師有多愛你!”


    “不對,你其實是知道的,在小百合老師第一時間替你頂罪,承認自己要自殺的時候……”


    “那距離她發現曾經拿過的飲料被下了毒,僅僅過去了十分鍾!”


    “在那十分鍾裏,她不止因為差點被毒殺受到驚嚇,而且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下毒的人正是你——她心愛的未婚夫,馬上就要成為她丈夫的人!”


    “然後她立刻就為你擔下了罪名!”


    “而你這個卑鄙又怯懦的男人呢,就在人群裏看著,看著她和父親對立,為了你去傷害她最親的親人!”


    “你要是想複仇,為什麽不在那時站出來,向他們說明一切,說這些都是你想看到的結果?”


    “告訴他們你欺騙了小百合的感情,現在又要殘忍地拋棄她,看著小百合悲痛欲絕,看著鬆本先生悔恨莫及,看著他們因為被你毀掉的這場婚禮而痛苦終生……你為什麽不那樣做?”


    “因為你不敢哪!”


    “你這種人,根本沒有膽量找鬆本先生複仇,所以才找上了小百合這個弱女子。”


    “你也沒有膽量當眾承認都是自己做的,隻能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戰戰兢兢地看著你要傷害的人替你頂罪,滿心希望事情能就此混過去……”


    “在這之前,你恐怕還覺得自己是什麽正義化身的複仇使者吧?你隱忍了這麽多年,和仇人的女兒在一起,終於找到了最好的機會,把她在她心心念念夢想的婚禮前夕殺死……”


    “結果非但沒能成功,還要指望著你打算加害的人擋在你前頭,扛起你所犯下的罪行……這樣的你,還以為自己是什麽人物嗎?”


    語氣越來越慷慨激昂的宮野明美,卻在最後一句話時一頓,跟著便降下聲調,輕輕地吐出結論。


    “你隻是個蠢貨……渣滓……”


    “撲通”一聲,被罵到三魂出竅的高杉俊彥終於腿一軟,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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