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死後的日子過得真快,一眨眼,大孫女也是讀高中的歲數了。


    兒子在村子裏麵開了個磚廠,近幾年蓋房子的人多,也賺了不少。


    操勞的一輩子,終於在古稀之年得到了安穩。


    村子裏的地租了出去,每天沒事幹就是在村子裏麵遛大黃。


    說來也是奇怪,一般的大狗活到15歲已經是狗中的百歲老人,大黃硬生生的活到了25歲。


    依舊跟著我在村子裏亂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條剛成年的狗。


    我已經撫摸大黃的毛發,根本沒有那種老狗的粗糙感,反倒是異常的柔順。


    經過大黃20多年苦苦經營,村子裏所有的狗都是大黃的後代甚至有些狗大黃可以算的上是祖宗。


    本以為這輩子,就看我和大黃誰給誰送終了。


    沒想到一次孫子從雜物間翻出了一個箱子。


    我在裏麵找到了我爸的身份證明。


    這個時候,我才第一次知道,我爸的歲數和年紀。


    我今年剛好70,看證明上的歲月,我爸死的時候83歲,今年正好90歲。


    家鄉的風俗,對於70歲以上死亡的老人,都是要給辦冥壽的,直到辦到100歲。


    “活了70年,一次都沒給我爸辦生日,今年怎麽說都要風風光光的辦一場。”


    我看我爸的生日剛好在下月底,心中升騰起一股強烈的衝動。


    要辦,一定要好好的辦。


    晚上兒子迴來後,我和他提了這個建議。


    已經大肚便便,帶著金項鏈,夾著公文包的兒子,將一根煙點上,猛地吸了一口,說道:“爺爺的冥壽我來弄,我要按最高的規格來辦,過幾天我去問問戲台班子有沒有空,請迴來唱三天大戲。”


    “等我弄好事情後,再跟小侃說,以他的性子,肯定又要掏錢,他一個人在省會,有的是地方要用錢。”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進入7月份,下了好幾場雨,我每次下雨就坐在門簷下,看著外麵的大雨,大黃樂此不疲的鑽進雨裏,又鑽迴屋簷下,玩的不亦樂乎。


    但看著看著,一場大風刮了起來,又打起了雷電。


    我將大門半掩,催促大黃進來。


    可是在刮風後,大黃坐在屋簷下,安靜的看著土房子的方向。


    我叫了它幾聲,大黃迴頭看了我一眼,起身跑進了雨裏。


    大黃雖然每天吃飯在我家,但一到晚上都準時的跑迴到土房子中。


    抬頭一看天,大片大片的烏雲厚厚疊疊,壓得很低,讓人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


    我也就隨大黃去了,將大門嚴實的關閉。


    晚上吃飯,兒子一個電話說大雨天趕不迴來,讓我們自己吃了。


    我隻要帶著小孫子囫圇的將晚飯吃完。


    小孫子的奶奶死的早,在我爸死後幾年就撒手人寰。


    好在幾個孩子都已經成年,隻是一個小孫子還需要我這個爺爺帶。


    外麵打雷又是下雨,我抱著小孫子很早就睡了。


    但在半夜,一陣急促的犬吠聲叫醒了我,我聽出了是大黃的叫聲,低頭一看小孫子睡的安穩,也就直接起床了。


    原本以為一天沒吃的大黃是餓了,才來叫門,但我將門一打開。


    大黃依舊急促的對著我吼叫。


    不時還朝著土房子的方向急促的跑過去一段,然後迴來繼續對著我叫。


    就算再笨我也明白了大黃的意思。


    “你是讓我跟你去土房子嗎?”


    我低頭問他,問完就覺得自己有點蠢,難不成一條狗還能說話不成。


    但大黃的表現卻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一條狗自然不能說話,但它可以做出動作。


    大黃對著我,瘋狂的點頭,眼神中透露出人性化的著急。


    當時我就懂了,雖然出現了一瞬間的詫異,但一想到是大黃,也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大黃要是是個人的話,絕對比我聰明。


    我連忙迴房間查看了一下小孫子,穿戴好雨衣就出了門。


    大雨天的晚上,飄著很大的霧。


    我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大黃後麵朝著土房子走去。


    出來的急,沒有想到拿手電筒。


    大片的雨霧擠壓在我身上,不由得讓我這個老頭心生恐懼。


    一個人在麵對自然的時候,會不由自主覺得自己很渺小。


    幸好大黃在我幾米開外的位置,一團毛茸茸的黃色,讓我在雨夜中格外的安心。


    土房子建在山腳下,離家差不多不到兩千米的距離。


    我跟在大黃後麵,第一次感覺離土房子好遠,好遠。


    等到我快走不動的時候,前麵的大黃停止了腳步。


    我連忙趕上去,問道:“大黃怎麽停下了?”


    大黃轉頭看著我,然後轉迴了前方,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這裏就是我爸的土房子。


    隻是原本土房子的位置上,堆滿了倒塌的泥土。


    我爸生活了一輩子的房子,塌了。


    一瞬間,我心慌的要死,手足無措的不知道幹什麽好,一度想要詢問大黃,我現在該怎麽辦。


    可大黃不會說話啊。


    就在我六神無主的時候,大黃猛地一跳,跳到了廢墟中,開始低頭用鼻子聞著什麽。


    可惜雨太大了,嘩嘩的水流衝散了絕大多數的氣味。


    大黃聞了好久,終於在原本牆角的位置停住了身體。


    “汪汪……”


    對著我叫了一聲後,開始用爪子瘋狂的刨下麵的黃土牆。


    看到大黃在刨土,我連忙走到旁邊的雜物棚中取出了一把鋤頭。


    我時不時到土房子這裏給周邊除除草,為了方便搭了一個木棚子。


    大風大雨下,土房子倒了,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木棚子反倒沒有被吹倒。


    黃土牆經過歲月的摧殘,早就鬆垮不堪,倒塌隻是時間問題。


    又被一場大雨澆透了,原本遮風擋雨,養活我們兩兄弟的土牆在鋤頭下脆弱的很。


    幾下鋤頭就碰到了地基。


    “沒有東西,大黃你在找什麽。”


    我停下了手詢問大黃。


    可大黃沒有理我,跳到了旁邊堆起的土堆上,隨後一躍而下,對著地基狠狠的拿爪子撞了一下。


    “噠……”


    一聲明顯不屬於泥土的撞擊聲從下方傳來。


    “還真有東西?”


    我丟掉鋤頭,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泥土中摸索。


    還真讓我摸到了一個東西。


    出手冰冷冷的,我連忙扣住邊緣將其挖了出來。


    放在雨水下衝刷,我拿手一抹,露出了物體的樣子。


    是一塊有一點厚度的鐵皮。


    我隱約看出了物體上的字跡,是“光榮之家。”


    “是我弟去軍隊的時候發的牌匾。”


    一下子好多的畫麵出現在我腦中。這塊牌匾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的,再三詢問我爸後,他隻是給一個“丟了”的理由。


    沒想到在這裏被我發現了。


    “大黃是你在找這個嗎?”


    我一迴頭,發現大黃根本就沒有在乎這塊牌匾,依舊在牌匾所在的位置瘋狂的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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