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好像很喜歡猜本宮的心思?……


    姬珧印象中的母後總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她偶爾會對她笑, 但更多時候隻是雙眼空洞地望著窗外,眼中寂滅無光,了無生氣的樣子。


    她也很少理會父皇。


    不管父皇跟她說多少話,為她做多少事, 她都隻是隨聲附和, 有時候甚至不會迴應。


    那已經不隻是敷衍的問題,更像是漠然置之。


    姬珧生在皇家, 知道皇族裏權利爭端糾纏不清,醃臢事從來不少, 但他父皇所在的後宮是鮮有的非常幹淨的地方……也不能算幹淨, 而是在她父皇的統治下,從來沒什麽人敢對後宮置喙,哪怕隻是背後嚼舌頭根都可能會隨時丟掉性命。


    姬恕隨意打殺宮人那也隻能算孩子亂發脾氣。


    她父皇才是真正的暴君。


    在這種情形下,她一直以為自己父皇和母後隻是貌合神離, 日久生厭,皇家會出現這樣的怨侶再正常不過, 姬珧也從不過問。


    母後去得早,姬珧記憶中, 不管是私下裏還是朝堂上, 父皇就再也沒有提過母後一個字, 能做到這種地步的, 大抵也就隻有相看兩厭的仇敵才能走到這種境地。


    但在魏總管那裏, 姬珧卻聽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故事。


    昭烈帝姬硯後宮裏沒名沒分的美人無數,可自始至終,皇後隻有一人, 對於這位皇後, 史書中記載甚少,姬硯也很少讓她出席非常重要的場合,世人都知道昭烈帝有一個很敬重的皇後,卻鮮少有人見過皇後的樣貌。


    隻因這個皇後,是昭烈帝從臣子手中奪過來的。


    「陛下娶了臣妻,畢竟不光彩,隻能給娘娘另外偽造一個身份,奉誠伯府則對外宣稱死了當家主母,這一遮掩,是張家妥協的結果,隻是苦了娘娘……過了一年,奉誠伯又娶了新人,是豫國公府的嫡女,身份更加尊貴。」


    「五年之後,娘娘也終於為陛下誕下了一個公主,也就是殿下您……老奴那時以為,娘娘肯生下公主便是解開了心結接受了陛下,可誰知,娘娘終究還是忘不了奉誠伯,加之,自打娘娘產子之後就纏綿病榻,身體每況愈下,看了多少太醫都隻有搖頭,那時候,娘娘就隻有一個心願,就是想在臨死前見一見奉誠伯。」


    「眼見著娘娘就要油盡燈枯,陛下終於還是沒抵過娘娘的苦苦哀求,讓奉誠伯來見她一麵,卻不想那一麵徹底葬送了娘娘的性命,老奴至今也不知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娘娘入殮之後不久,陛下就下旨封了奉誠伯府,抓了張家所有人入獄,後來的謀逆通敵之罪,想必殿下想必也知道了……」


    寂靜中,有人輕聲發問:「張家人,都死光了嗎?」


    ·


    雨後的日光熱烈耀眼,姬珧從宮裏出來之後直接迴了公主府。遣退下人,她想要在床榻上小憩一會兒,輕紗帷帳擋住了光,四處一片昏暗,她卻怎麽也安不下心來。


    魏長駱的話還響在耳畔。


    他是跟在先皇身邊最久,資歷最老,知道得也最多的人。


    姬珧不問,他原本是想帶著這些秘密進棺材裏的,因為對於姬氏皇族來說,這也著實不算一件太過光彩的事。


    「奉誠伯和江氏有孩子嗎?」


    「殿下為何這麽問?」


    「你隻說有,或沒有。」


    「沒有,奉誠伯和江氏曾育有一子,後來早夭了,江氏因此傷了身子,無法再懷孩子。」


    魏長駱說得那麽斬釘截鐵,姬珧差點就信了,可她知道張家有個孩子沒有死於那場禍亂,不僅沒死,他還隱姓埋名,蟄伏在暗,潛藏在她身邊蓄勢待發,等到合適的時機一舉將她毀滅。


    張舟,虞弄舟,阿舟……


    原來是真的有深仇大恨啊!


    這樣也很好。


    床榻上的姬珧忽地睜開眼睛,外麵的天色沒見一絲陰沉,距離她躺下應該沒有過去多久,可她卻莫名覺得自己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推開門,姬珧搭著披帛走了出去,薛辭年正站在門外,見到她出來,先是一怔,而後彎身行禮。


    姬珧「嗯」了一聲,神色淡淡的,好像什麽都提不起興趣,薛辭年瞥了他一眼,忽然側開身子,恭敬地伸出手:「殿下隨屬下來。」


    午後陽光惹眼,姬珧站在簷下,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她搭上他的手,難得露出幾分驚訝:「本宮剛剛說話了?」


    薛辭年理所當然道:「殿下不是想去看看宣三郎嗎。」


    雖然是問句結尾,語氣卻十分篤定,姬珧剛邁出的步子就這麽一頓,她偏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淡漠的兩個字:「帶路。」


    薛辭年笑笑,沒有說話,扶著姬珧向前走著。


    他身形高挑,要微微彎下腰身才能扶住姬珧的手,可他非但沒有半分諂媚,反而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風清月朗的幹淨皎潔之感。


    姬珧忍不住多打量他幾眼,那雙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撫琴作畫時最是養目,平日裏伺候人也總讓人挑不出錯處,給人多是一種謙卑的感覺,今日仔細審視過後,姬珧忽然悟了一件事。


    他原來也不是供人賞玩的奴隸來著,他曾是名士之後。


    與生俱來的清雅風度自然也非那麽容易就摒棄,家室造就的根骨亦如此。


    這世上許多人的想法和情緒都不會寫在臉上,就像虞弄舟,姬珧發覺自己大抵最難應付的是這樣幹淨純粹之人,藏於表麵之下屬於人最本真的欲望,他們從不曾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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