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炒龍須。”


    “拆燴魚頭。”


    “拆骨熊掌。”


    “脆皮烤全羊。”


    “嘖嘖……”


    酒過三巡,唐恪麵色紅潤,但神情卻有些悲天憫人。


    他看著身旁兩個伺候的清倌人,嘖嘖有聲,搖了搖頭:“大災之年,過分了。”


    “大人乃國之柱石,若是連吃喝都不好,如何為陛下分憂?”


    “就是呀,黎民百姓的安定幸福,可全在您肩上擔著呢。”


    兩個清倌人十分殷勤,她們都還沒有梳攏。


    平日裏也有文人士子給她們吟詩作賦,等李師師不紅了,或者提前梳攏,她們也是下一屆花魁的有力人選。


    但今時不同往日。


    在經曆過大戰之後,她們才明白,什麽文人士子,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家夥。


    真想靠得住,還得是朝中大員。


    若是能得青睞,被收做小妾,此生便沒有其他追求了。


    這也是大多清倌人的結局。


    所以她們盡管身在酒樓勾欄之中,卻把貞潔看的比命都重。


    酒意正酣,李彥拿出一摞宣紙,放到了唐恪的桌案上。


    唐恪滿麵笑容地打開,隻見上麵皆是地契房契,地點都是汴京的好位置,其中還有幾家酒樓。


    他放了下來,道:“李兄客氣了,本官誌不在此,就不拿了。”


    說罷,唐恪將這些都推了迴去。


    “唐相,你不拿,老耿怎麽拿?他不拿你不拿,以後大家怎麽做兄弟?”


    李彥煞有介事地又推了迴去。


    耿南仲看了一眼,頓時倒抽了一口汴京獨有的涼氣。


    這每一張紙,價值都要比一個中產富戶都要值錢。


    總價多少,即便是耿南仲都難以計算了。


    “那本官便隨便收一張,待日後朝廷需要,隨時都能捐出去。”


    唐恪看也沒看,隨便拿了一張,居然就是一家酒樓的房契。


    耿南仲想了想,拿了兩張地契,塞進袖管之中。


    李彥將剩餘的都收起來,心下也在肉痛。


    但是沒辦法,大戰結束,皇帝愈發器重唐恪和耿南仲,直言做多久皇帝,唐恪就是多久宰相。


    李彥為了自己的安危,必須要拉攏一部分大員背書。


    事情辦妥,李彥心頭輕鬆,繼續開始推杯換盞,待頭暈目眩,腳下如踩棉花之時,也跟清倌人們做起了小遊戲。


    耿南仲更是嗨了起來,不知摘下哪個清倌人的肚兜,蒙在了眼上,開始了捉迷藏。


    李彥也脫下了官靴,套在雙手上,拂塵別在屁股上,像匹馬一樣在李師師身旁轉來轉去。


    “師師,哈,師師,你看我俊美不?”


    李彥還人立起來,兩隻手上的官靴,學著馬蹄子蹬踏兩下,臉上露出舔狗笑容:“你想做老板娘不?隻要你言語一聲,我立刻就給你開一家酒樓……”


    李師師自顧彈唱,沒搭理李彥。


    李彥表情也有些陰沉,“別給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汴京亂不亂,我李彥說的算,先皇在的時候也就罷了,現在風水輪流轉,今日到我家,你不過是個妓女罷了!”


    李彥惱羞成怒,抓來酒壇,墩在李師師的琴上,惱羞成怒。


    吼了起來:“別他媽彈了,這壇酒喝不完,今天你別想離開……”


    恍惚間,李彥覺得夜風拂麵。


    他眼神恢複一絲清明,抬頭看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房間周圍的隔板都被打開,臨街位置上,許多百姓駐足觀望過來。


    “這不像話不像話啊。”


    “不敢看不敢看呐。”


    “朝中大員朝中大員啊。”


    “……”


    李彥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仿佛沒穿衣服,被人看到了他的太監本色。


    唐恪原本左擁右抱,一時間臉上全是淡然,眼皮看著桌案,心裏卻把李彥罵開了花。


    耿南仲摘下肚兜眼罩,整個人噗通一下摔倒在地,做昏死狀。


    李師師依然在彈奏。


    隻不過詞牌愈發歡快。


    像過年。


    “你踏馬陰我!”


    李彥頓時暴怒。


    恍惚間,他又看到百姓們都是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


    ‘這就是李師師的辦法嗎?’


    武鳴嘴角微揚,看來李彥注定要吃這個啞巴虧了。


    李彥怒氣衝衝地走了。


    他執掌西城所十幾年了,當然不記得奪過李師師家的祖產。


    因為這些年裏,好的生意,好的產業,好的地塊,他奪了不下千份。


    怎麽可能都記得。


    曾經的李彥,就像是神隻,隨便動動手指,就能滅了一個正興旺的家族。


    隨著唐恪和耿南仲掩麵而去,這一鬧劇終於落下帷幕。


    李師師迴了房間,臉上有著難掩的興奮,又是哭又是笑,又跪在地上不斷念叨著什麽。


    “師師姐這招殺人不見血,果然高明。”


    武鳴拿了一方手帕,在李師師的臉上擦了擦淚珠。


    有的人哭,眼淚成片,聲音悲傷。


    李師師的哭,眼淚仿佛珍珠,顆顆分明。


    就是哭,都哭的這麽好看。


    結果,武鳴不幫忙擦淚還好,他一擦,李師師整個人便仿佛失去了骨頭,一下子撲倒在地,抱著武鳴的腿不放手。


    像是終於找到了依靠。


    武鳴隻得將她抱起。


    不是很重。


    身段柔柔軟軟的。


    一股獨特的體香便沁入口鼻之中。


    “丟人了。”


    李師師把臉埋在武鳴胸前。


    “無妨,得償所願之際,是這樣的。”


    武鳴笑了笑,人總要有個宣泄的時候,他當然不會取笑李師師。


    隻覺得這個好姐姐,此刻很真實。


    皇宮大內。


    趙桓仍在議事廳裏秉燭夜讀。


    桌案上都是各個朝代的變法記錄。


    他想要勵精圖治,但腦子裏實在是沒什麽東西,隻能從古籍中借鑒。


    至於王安石變法的記錄,則是看都沒看一眼。


    “陛下!陛下!”


    梁師成匆匆而來。


    趙桓臉色大變,連忙問道:“什麽事如此慌張?”


    “是李彥。”


    梁師成提點皇城司指揮使,可以說是趙桓最大的耳目。


    “哦,我還以為是金人。”


    趙桓放心下來:“怎麽?李彥幹了什麽事?”


    “李彥在樊樓調戲李師師。”


    梁師成連忙說道:“不但當場分贓,還將拂塵別在屁股後,當做馬尾。


    關鍵是被百姓看得一清二楚,此刻民間已經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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