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趙桓的臉興奮成了豬肝色。


    旋即長唿一口氣。


    緩了幾息,他有些無聊的一擺手:“你們都退下吧,朕要出宮,去城牆看看。”


    他眼皮有些沉重起來,但還是晃了晃頭:“朕獲得了大勝,一定要去城牆,梁師成,微服出宮。”


    “是,陛下。”


    ……


    城牆上下,硝煙彌漫,投石車拋進來蘸著油脂燃燒的石頭,給附近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而燙傷在這深秋即將冬季的時節,一個不好就會變成凍瘡,反複感染。


    種師道在指揮大軍交替,繼續防守。


    而李綱則開始組織壯勞力,將戰場清理出來,屍體都抬進附近的民房,受傷的則送到傷兵營。


    此次金兵連續攻打了兩天兩夜,敵我雙方皆已到了筋疲力盡的時刻。


    種師道雖然戰力非凡,也會指揮大軍,是有名的軍事家,但他也不得不佩服李綱的能力,竟然在他那邊硬生生擋住了金兵九次登上城牆。


    若非他主張拆掉不少商鋪,準備了大量石材木料,以及發動民夫搬運,此次恐怕守不住了。


    金人集中攻打李綱守護的一側城牆,顯然是在挑軟柿子,沒想到踢到了石頭。


    同時,也可以說李綱調動軍民,齊心共同擊退了金兵的進攻。


    種師道負責的城牆,金兵隻是一直騷擾,並沒有迎來正麵進攻。


    “老李,你趕緊歇一歇,現在,至少幾個時辰內沒事了。”


    種師道過來勸阻李綱繼續待在城牆上。


    萬一有個差錯,憑他一個人想守住四麵金兵的進攻,簡直癡心妄想。


    “不用,我不累。”


    李綱手持寶劍,眉宇間露出一抹豪氣,大笑起來,“金兵?也不是不可戰勝的。”


    雖是文官,卻頗有將領的豪爽。


    種師道也跟著笑著點頭:“不錯,隻是你一定要休息,至少我們要輪班休息,跟其他軍民一樣。”


    他一擺手:“韓世忠,帶禦史去休息,一定要讓他睡著。”


    “是,太尉。”


    韓世忠同樣渾身浴血,雙眼滿是血紅的絲,但精神十分亢奮,攙扶著李綱下了城牆。


    種師道觀察著外麵,西北軍跟完顏宗望的鐵浮圖和拐子馬,同樣打了兩天兩夜。


    西北軍戰損很大,比金國騎兵多損失了三分之一。


    但西北軍並沒有退卻,依然死死盯住金國騎兵,以免他們協助攻城。


    雙方都各自休息,吃幹糧,喂馬,等到需要幹仗的時候,再起身爬上馬繼續。


    讓種師道感覺驚訝的是那些鐵浮圖,人馬皆披甲,卻可以不卸甲幾天幾夜,依然行動自如。


    這份體魄,堪稱恐怖。


    好在隻有三千,種師道覺得哪怕再多五百,都會立刻扭轉戰局。


    他看了眼傷兵營方向。


    一個身材窈窕的婦人提著木桶,將血水倒進下水道,順便將裏麵殘餘的肉碎都掏出。


    種師道心頭一歎,要知道城外的西北軍,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此戰過後,西北軍恐怕所剩無幾了。


    李師師強忍著要嘔吐的感覺,將木桶倒幹淨,隨即用沒沾水的手,整理了一下臉上的麵巾。


    大戰兩天兩夜,她沒合過眼,從一開始的膽戰心驚,遇到什麽都會麻爪,逐漸開始學會包紮,學會清洗傷口。


    但也逐漸變成了麻木。


    現在則有些頭暈,還有點惡心難受。


    事實上,大戰陷入焦灼的時候,整個樊樓的姑娘們,無論是娼妓還是清倌人,都沒閑著。


    有送飯的,有遞水的,還有間歇唱詞牌提氣的。


    可惜有兩個唱詞牌的清倌人,一個心口中了一箭,一個被燃燒的石頭砸中,眼睜睜地看著就沒活了。


    李師師握著她們的手,送走了她們最後一程。


    說傷感是有的,但也沒多大,那些民房裏擺滿了屍體,據說已經七八千人直接死了。


    別人都能死,即便是自己,也是能死的。


    城都破了,肯定會死更多人。


    而李師師也清晰的知道,若是自己落在金人手裏,八成沒什麽好下場。


    如今就連傷兵營也是擴大了幾倍,三千多病號了。


    將木桶清洗幹淨,李師師跟醫官說了一聲,便拖著疲倦的身子往樊樓走去。


    那裏不是她的家。


    但她隻有那個去處。


    其實李師師知道樊樓裏的幾個好姑娘,對原本不屑一顧的低級軍官,此刻十分上心,每到飯時必定會親自送上親手做的菜飯。


    這在大戰之前,那些軍官即便是送來整月的軍餉,也未必能見到她們一麵。


    她們想要的,其實就是在守不住城的時候,期盼那些軍官能給她們開一下門,走出一條生路。


    李師師沒譏諷她們現實。


    因為人就是要麵對現實,想辦法讓自己活下去,到什麽時候都不是錯。


    ‘也不知道武直怎麽樣了,上次匆匆一別,竟再也沒見……’


    李師師暗暗歎息一聲:‘難道真像別人說的那樣,他不弑君就不會有這樣的事嗎?’


    她搖了搖頭,覺得這種事她一個女人家想不出頭緒的。


    隻是她也忍不住在想,真的能守住嗎?


    萬一守不住,該怎麽辦?


    李師師很迷糊,不願意多想了。


    快到了臨近樊樓的街道,她摘下麵巾,讓自己唿吸點清新空氣,期盼能醒神一點。


    “恭喜陛下,此番連續大戰,金國必然認識到了陛下的決心,想必和談就在不久的將來。”


    唐恪連連拱手,一臉笑容。


    “嗯。”


    趙桓也像是鬥勝的公雞,昂首挺胸,一邊道:“某些人盲目自信,朕自然也會給他當頭棒喝。”


    梁師成和李彥則邁著小碎步跟在一旁,各自拱手說些奉承話。


    “這些話不用多說了,難道朕做的這些,不比說出來更有作用?”


    趙桓嘴角微揚:“隻要給朕三年時間,朕必定勵精圖治,將這汴京打造成鐵桶一塊。


    日後金人過來,咱們都不用還手,就會令他們自己撞的頭破血流……”


    他說著,迎麵一個美婦人走了過來,摘掉了麵巾,用力的喘息一口氣。


    那身材在喘氣之際,徹底舒展開來,竟是異常凹凸有致。


    隨即便轉入一條下路,步履款款之間,臀如滿月,小腰卻不堪盈盈一握。


    “噝——”


    趙桓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世間竟有如此奇女人?


    他努力迴憶一下,似乎他的後宮裏並沒有如此出類拔萃的存在啊。


    趙桓連忙緊跟了幾步,看到那女子竟然走進了樊樓。


    “嗯?”


    趙桓一陣恍惚,扭頭看向李彥:“方才那女子是何人?為何會住進樊樓?”


    李彥道:“那名女子是李師師,樊樓的花魁之首。”


    “快,擺駕樊樓!”


    趙桓的聲音中,竟有些難掩的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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