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人同行之人,青衣人笑著插嘴道:「小兄弟是不是覺得此事孰是孰非難定?」


    褚明錦點頭,青衣人笑道:「若是隻有此事,鳳雙溪也不成京城名人了,他拒親之後,自是不能再住在張寡婦家了,搬了出來後在西街擺了個麵攤,擺個麵攤也罷了,偏他每日裏送了碗麵到相府去,言道自己親做親煮的,請彤君小姐品嚐,可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的確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褚明錦點頭,忽想起現代鋪天蓋地、五花八門的炒作,心頭一動,問道:「這鳳雙溪的麵攤生意如何?」


    藍衣人與青衣人相對大笑,道:「倒是好得很,許多人好奇,前去看這隻癩蛤蟆,不過也就如此吧。」


    也就如此?照這名人效應緋聞影響,隻怕鳳雙溪幾個月就能把麵攤發展成麵館吧?


    藍衣書生見褚明錦愣神,問道:「小兄弟在想什麽?」


    褚明錦假意沉吟片刻道:「小弟在想,鳳雙溪既然對彤君小姐獻殷勤,為什麽又出現在褚府門口?」


    青衣人笑著搖頭道:「相府門前,哪容他一日一日的前去騷擾,方相前些日子放出話來,鳳雙溪再敢出現,打斷他的腿,這不,許是看著褚大小姐被棄又想……」


    青衣人說了一半不說了,藍衣人在一邊跟著歎了口氣,兩人匆匆朝褚明錦拱了拱手,「小兄弟,後會有期。」


    看來自己這具身體雖然被棄,卻也沒到人人唾棄的地步,褚明錦心下好些奇怪。


    這日褚明錦在城中茶樓出出進進,茶客中頗多議論這個身體前身的,雖是褒貶不一,可那褒是真的褒,那貶卻隱著同情,有一處茶樓裏甚至有茶客說,褚大小姐是無辜的,旁邊幾人附和著歎道:「可惜了褚老爺一世英明,卻糊裏糊塗把女兒許給馮丞斐,白白的害了自己女兒。」


    褚明錦側耳想聽聽那茶客說自己怎麽無辜法,那馮丞斐又是什麽樣的人,那夥茶客卻又閉口不言了。


    出了茶樓,看看天色不早,褚明錦慢慢踱迴府,心中暗暗思忖著鳳雙溪這人不簡單,自己這女子身分在外行走,再方便也是不便的,須得有個槍手替自己打點一切,要不要再悄悄打聽打聽這個人的來曆與現在處境,與他接觸一番,看看性情品格,發展成盟友?


    不是褚明錦要找個陌生人做盟友,實是這些日子在褚府裏,再尋不到能發展成得力助手的人,褚明錦有兩個貼身丫鬟翠竹、翠屏,都是能幫她跟姨娘姊妹們鬥的好苗子,可離了宅子不行。


    褚明錦可不想死待在褚府,等著老爹把她再次隨便許人,這第二次嫁,必得要自己中意的才行,這便逼得她除了要跟府裏的姨娘妹妹們鬥,還必須在府外開辟出一方天地。


    鳳雙溪已經沒在街角處了,也是,這人如果真的整天呆站那裏看著,也不是能成事的人了。


    迴到自己住的萃錦樓,褚明錦跟翠竹、翠屏了解這日府裏情況。


    「太太來過,聽說小姐又扮男裝出去了,倒也沒責怪。」翠竹道,一麵又幫褚明錦扯下假眉毛。


    翠屏打了水過來,接口道:「五姨娘送了一碗蔬果過來,聽說小姐不在,叮囑奴婢加了冰等你迴來吃,喏,那裏擱著。」


    褚明錦瞟了一眼,點了點頭,心道五姨娘蘭氏倒是個有心的,自己穿越過來這些日子,五姨娘湯湯水水每日不斷送來,更難得的是聽說那湯水都是她自己親自下廚做的。


    褚府銀子大把,各房小姐院中都有小灶房的,每日裏在各自院落用膳,隻褚瑋倫在家時,才會一家人聚到前麵春禧堂用膳。


    褚明錦旁敲側擊了解過,自己的爹最寵的是四姨娘郭氏,而郭氏所出的三小姐褚明容也是與自己前身最不睦的,聽說明爭暗鬥不斷,互有勝負,此次自己許嫁馮丞斐,褚明容哭了許久,鬧著要褚瑋倫把嫁給馮丞斐的人換成她,隻想不到自己嫁過去第二天就被退貨了,褚明容幸災樂禍之餘,想必又開始作馮夫人的美夢了。


    褚明錦閉著眼,由著翠屏幫她洗臉,這腐敗到十指不沾水的小姐架勢,她也是剛剛適應的,剛醒來時她事事要自己做,把兩個丫鬟嚇得隻以為哪裏侍候得不好,跪到地上自抽了好幾巴掌,自此後褚明錦便執行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政策,能動口絕不動手,兩個丫鬟總算喜笑顏開,對她說的話越來越順從了。


    將臉上的妝粉洗掉,整張臉舒暢不少,褚明錦又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翠竹猶豫了一會道:「那個鳳雙溪在大門外站了許久,府裏有人在議論,鳳雙溪是為大小姐而來。」


    褚明錦應了一聲,問道:「都是誰在扯?怎麽都往我身上扯了?難道真不把我這個大小姐放在眼裏?」


    「誰教大小姐你不避諱,若是之前不資助鳳雙溪,這會子還能往你身上扯?敢扯也隻是暗中扯,不是現在明扯。」翠屏嘀咕道。


    褚明錦下巴差點沒扶住,不是吧,自己資助過鳳雙溪?那家夥真是這個身體的奸夫?她不能問,之前問過一些話,這兩丫頭便嚇得去跟褚陳氏稟報自己中邪了,弄得褚陳氏又是和尚又是道士,弄個水陸道場要超渡邪祟,搞得她一日不得安寧。


    連著幾天,褚明容等人到萃錦樓到得極勤,每個人到來都少不得說到褚明錦尚未兩清的侍郎夫君。


    據說鹽稅上報時間到了,農賦收繳也在這個月,戶部衙門公務繁多,朝中還有其他幾件大事,馮丞斐忙得每天天黑才能迴府,每晚迴府了還帶了公文迴家處理,看著似乎又消瘦了。


    褚明錦聽得很想翻白眼,幾個妹妹言下之意,竟是不約而同怪她這個侍郎夫人,霸占著位子卻盡不到照顧侍郎大人的職責,心疼馮丞斐比心疼自個大姊多些。


    這日早上,褚明錦決定不再留在府裏聽幾個妹妹沒營養的談話,天知道她這些天想從幾個妹妹口中了解馮丞斐是個多麽錯誤的決定。


    馮侍郎是個大眾情人,所有燕京城閨秀眼裏最好的夫婿人選這個資訊,她從穿越過來清醒後的第二天便已知曉,不需得幾個妹妹再三再四的講解了。


    褚明錦打定主意,讓翠竹幫她黏上假眉毛、假喉結,化妝成男子,扣上變聲喉環,又換上一件半新長衫出門了。


    翠竹據說是無師自通,褚明錦頗為滿意,身邊就有一個易容高手太方便了。


    街道上,來來往往儒巾長衫居多,也不乏脂粉嬌娥,褚明錦繞過一條小街,來到西大街,轉了一圈後不覺暗暗稱奇,那鳳雙溪真的把麵攤開成麵館了。


    約二十平方的店堂,門外四根竹竿撐起一個簡陋的棚子,棚下擱置爐灶,嫋嫋上升的輕煙倒將這個違章建築變成吸引食客的利器了。


    鳳雙溪一手提著鍋蓋,一手拿著一把大鐵勺在鍋中攪拌,褚明錦默默看著,心頭揮之不去的違和感讓她感到膈應。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因為鳳雙溪一襲長衫卻在腰間係著一條破圍裙?褚明錦暗暗否定,在觀察了一盞茶工夫後,她恍然頓悟那違和感從何而來,格格不入!讓她感到很不舒服的是,鳳雙溪與這個麵館、與那個灶台格格不入。


    明明是灰不溜秋的長衫,明明是消瘦落魄的容顏,明明很熟練的煮麵、舀麵的動作,但是鳳雙溪愣是如落在雞窩裏的鳳凰,給她一種這人不該做著這種事的感覺,就比如有的人會低頭服軟,可那脊梁卻始終是挺直的。


    「來碗肉絲麵。」


    「隻有素麵了。」鳳雙溪眼皮都不抬一下。


    褚明錦眼光往那簡易灶台一掃,肉絲沒有,雞蛋可不還有一籃子,怎就隻有素麵了?


    「加一枚荷包蛋。」


    鳳雙溪嗯了一聲,不情不願的模樣,褚明錦雖是心下奇怪卻也不想多言,越過灶台進了店堂。


    店堂裏食客頗多,每張桌子都坐了人,奇怪的是每人碗裏的麵都很滿,都拿著筷子在挑麵卻不往嘴裏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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