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曆永壽三年,大司馬楚雄謀反,帝桓怒而滅其族,舉世皆驚。


    此案才過七日,當今聖上之弟、廣陵王劉謹又被削去王爵,流放邊關,真可謂多事之秋。


    這年的冬天來得特別的早,尚是十一月初,洛陽便已是白雪皚皚,一片肅殺的景象。天氣甚寒,連街中坊市都分外冷清,不見了往日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也沒有了小販們不絕於耳的叫賣聲。


    ……


    洛陽之地是為帝都,自先帝始,風雅之風盛行,各地文儒士子齊聚於此,三五成群,吟詩作對。


    然士子盡好風流,隨之便產生了煙花之地,此間女子卻不賣身,僅供士子在此尋求紅顏知己。曆經數十年的發展,如此行當更是繁華至極,其中女子皆是傾國傾城之色,且才華比之容貌更甚,一時之間令士子們趨之若鶩,這其中又以沉仙樓為最。


    沉仙樓取意為天上神仙在此皆要沉迷,何況是凡人!不過確也名副其實,沉仙樓之女子個個有閉月羞花之貌,又精通八藝,但向來隻以文采論英雄,遂座上之賓皆是鴻儒之士。


    若沒有真才實學,僅是附庸風雅,就算豪門貴族也要被拒之門外。如此一來,卻更是讓世人所仰慕,但凡有些才華的士子皆向往之。尤其是那名媛鄒玉娘,曾有人出價黃金萬兩,隻為一睹其芳容。


    所謂盛極必衰,就在三日前,當今聖上之弟、廣陵王劉謹貶謫一案,沉仙樓牽扯其中,皇帝劉桓盛怒之下,發令封鎖所有煙花之地。往日門庭若市的煙花之地,此時卻也是門可羅雀。


    廣陵王劉謹為先帝十二子,當今聖上劉桓最小的弟弟,其自小天賦異稟,甚得先帝寵愛,卻不好政治,偏愛琴棋書畫,舞文弄墨風度翩翩。自十八歲封廣陵王,更是狂放不羈,日日流連於煙花之所。


    由於從小受皇室禮儀熏陶,劉謹風采過人,加之確實才華橫溢,竟獨得沉仙樓名媛鄒玉娘芳心。鄒玉娘更是為了劉謹閉門謝客,這無疑就開罪了諸多的貴官甲胄,最緊要的是那鄒玉娘竟還有了身孕,為其產下了一子!


    於是有人就借此機會大造謠言,稱廣陵王為風不正,敗壞皇室威儀,百姓對此憤怒不已,若不處置,恐民間有變!


    為息眾怒,皇帝劉桓便欲強行拆散,豈知二人早已互許終生,怎會如此輕易就範?無可奈何之下也就默然許之。


    怎知大司馬楚雄謀反一案後,劉桓一改常態,竟舊事重提,削去了劉謹王爵之位,將倆人發配至邊關充軍,甚至遷怒於煙花之地。盡管以聖旨詔令天下,妄議者嚴懲不貸,但一時之間流言蜚語不斷,人人自危。


    坊間就有流言起,莫不是廣陵王與大司馬楚騰苟同謀反,然皇上重兄弟之情不忍殺之,隻得將其發配邊關。


    ……


    就在寥無一人的城中道上,忽然見一錦衣公子與一佩劍隨從馭馬急行。


    “廣陵王既已被流放,王爺何必以身涉險?”


    “楚騰,此事非同小可,眼下你身份微妙,且與謹弟同行,遠離了這是非之地吧!”


    “王爺!萬萬不可,當下之際教我如何能安心離去!”


    “唉!此事我自有決斷,眼下隻望莫被宵小之輩察覺!”


    “這……”


    “不必多想,快快趕路便是!”


    言罷,倆人快速揮動手中短鞭,馬兒在鞭策之下,似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切,朝著城外疾馳而去。


    眨眼間城中又恢複了死寂,隻待那雪地上一道道的馬蹄印,也慢慢地被大雪覆蓋。


    ……


    城外十裏坡,也是一錦衣公子,兀自站在雪中朝洛陽城方向張望。其身後官道上停著一輛馬車,車頂已是一層厚厚的積雪,車夫也是凍得瑟瑟發抖,看樣子已是停留了小半時辰。


    這時,一纖纖玉手從馬車中探了出來,緩緩地撩起帷幕。從那微微掀起的一角看去,裏麵的女子明黃色的羅裙著身,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唇絳一抿,嫣如丹果,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一顰一動卻又透露出萬種風情。女子懷抱著一繈褓,裏中嬰兒尚及數月,正酣然而睡。


    “謹郎!外麵甚寒,你且進車來等候吧!”聲如鶯語,倒也配得上那絕美的容顏。


    那錦衣公子聞聲轉頭,看向車中佳人,柔情一笑,細聲道:“玉娘,你毋須為我擔憂,還是快快放下帷帳,免得進了寒氣,我所等之人應該就要到了!”


    說完,錦衣公子迴過頭去,抖了抖肩頭落雪,又巍然不動,仿佛入了定一般。女子眉間微鎖略顯神傷,又看了看懷中嬰兒,無可奈何隻得放下了帷幕。


    此錦衣公子正是被流放的廣陵王劉謹,三日前,一道聖諭之下,他便一無所有,隻是臨走之前,還望能與孿生胞兄劉訓見上一麵。


    “駕、駕……”


    片刻後,寒風雪夾雜著陣陣禦馬喝聲唿嘯而來。劉謹聞聲而動,上前兩步,翹首眺向前方,隻見有兩人兩馬疾馳而來,他嘴角輕咧,強顏歡笑地迎了上去。


    “王兄!”


    “謹弟!”


    錦衣公子未待馬匹停定,便躍身下馬,奔上前去,此公子便是劉謹胞兄武陵王劉訓。兄弟倆人互端著手臂,相互凝視,良久無言。


    “王兄,此一別不知是否還能再見?”劉謹看著眼前這個隻是大自己片刻,卻不知替自己擋了多少風雨的胞兄,熱淚盈眶。


    劉訓心中也甚不是滋味,將目光引向身後道:“謹弟,切莫如此消極!事情遠不是你想的如此簡單。此乃楚騰,此行有他護送,必保你一家周全!”


    這楚騰本是大司馬楚雄幼子,自小便跟隨在劉訓身邊,與之的感情甚過了對其家族。知楚騰身份之人,當今世上僅剩劉訓一個,如此也就逃過了滅族之禍。楚騰雖隻是武陵王府一普通家丁,但其身手極為厲害,也是劉訓最為信賴之人。


    如今楚騰身份敏感,劉訓便想也不想就安排其離京,有楚騰護送胞弟,他也甚為安心。


    “草民楚騰拜見廣陵王!”楚騰也是聞聲上前躬身拜會。


    劉謹並未在意這楚騰,而是苦澀一笑,黯然道:“如今我乃一介草民,哪還是什麽王爺!”


    劉訓無奈一笑,隻道:“你倒真是心寬的很!”


    此一言直教倆人如丈二和尚,一片茫然。劉訓卻又是話鋒一轉道:“謹弟可知,如今我皇室子弟封王卻不封地是為何?”


    “不知!”劉謹更是不解,連連地搖頭。


    “唉!但願皇兄的決定是對的!”劉訓也不解答,隻是兀自言語一番,耳後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與劉謹,說道:“謹弟,你此去邊關,待見到那戍邊大將軍丁典,且將此信交予他!”


    劉謹一頭霧水的接過書信,本想從上麵得到些許答案,卻見信封上無半點文字,隻得將之收入懷中就此作罷。


    “事不宜遲,你們且速速上路吧!”說罷劉訓訣別般翻身上馬,又調轉馬頭唿嘯而去。


    “王兄保重了!”


    劉謹看著胞兄漸漸遠去的背影,矗立在原地,久久不能釋懷。


    “王爺!我們還是速速動身吧!”楚騰雖是不明所已,但對劉訓的決定是絕對的服從,見劉謹良久不動,便上前勸道。


    劉謹一陣苦笑過後,也就轉身上了馬車。那車夫早就冷凍難耐,見終於可以動身,便迫不及待地揮起了馬鞭,而楚騰則是馭馬跟在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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