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開龍手指在他鼻端點了點,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啊你,平日裏機靈聰慧,怎得這時候卻昏了頭。”


    胡佳顫聲道:“那刀是姚井兒刺向我的,被我反拿住了。隻是身後不知是誰推了我一把才將姚井兒刺傷。叔,你相信我,我不想害他性命。”


    徐開龍歎了口氣:“即便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又有什麽意義,你嬸子那火爆脾氣怎可能聽得進去?”說到此處,舌底一片苦澀:“我現在擔心的是她在氣頭上,恐怕會尋趁你的麻煩。”


    想到姚中慧狠厲的身手,胡佳麵露恐懼:“那如何是好?”


    徐開龍想了想:“今日趙先生不是要你將京城及周邊各府所有藥房及醫館中的生草梢全部采買迴來嗎,你既然答應下來,也無需再等了,召集人馬連夜下山。井兒生死未卜,能不能救活還未可知。若是他挺過這一關,我再好生規勸你嬸子,待她氣消了我再接你上山。”


    胡佳哭喪著臉:“若是,若是姚井兒救不活呢?”


    徐開龍沉默了一會:“井兒福大命大,閻王爺是不會收他的。你不要多想,安心做事去吧。”


    胡佳道:“但願姚井兒傻人有傻福好生活下來。”向徐開龍深施一禮,領著手下一眾弟兄們去了。


    徐開龍背負雙手,默默地開著他們走遠。不遠處,小成將醫具一一放入藥箱,向徐開龍的背影看了一眼,追著夏薑的腳步遠去。


    官道之上,一隊人馬打著火把急匆匆走來。方偉抹了把臉上的汗水,見身旁的董心五顯得疲倦不堪,忙將隊伍叫停安排捕快們就地休息。他從腰間取下水葫蘆,遞給董心五道:“師傅,按腳程來說咱們也該追上了?”


    周圍懶懶地靠在一顆大石旁:“是啊,咱們一口氣追出了十餘裏,那小崽子又不是兔爺成精,怎得連個影子也見不到?”


    董心五掏出汗巾在臉上擦了擦,他調整著唿吸,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黑黝黝的大山,周圍哎呦一聲:“這小崽子若真鑽了山,咱們可麻煩大了。”


    董心五道:“那小子受傷不輕,若當真沿官道逃竄,恐怕早被我們追上了。這人機警地很,他未必知道我們自後追擊,但仍然能想到使用障眼法,迷惑可能的敵人。”


    “什...什麽?”周圍瞪大了眼睛。


    董心五道:“我問你,若你挾持一婦人出城,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什麽?”


    周圍想了想:“宰了她,畢竟看到了我的臉,留著是個隱患。”


    董心五道:“沒錯,可是那小子卻放過了婦人,甚至讓她窺到逃竄的方向,你猜這是為何?”


    周圍在腦門上狠拍了一記:“是他故意的,正是為了借那婦人的嘴讓我們上當。”


    董心五道:“恐怕他在此之後不久便改了山道,咱們追了這大半天當然見不到他的影子。”


    周圍咋舌道:“尋常人犯在犯案後往往驚慌失措,隻曉得拚命逃亡,可他竟然還有閑心設計我們,這小子究竟是什麽人?”


    董心五從懷中將那柄店老板使用的短刀取出遞了過去,周圍疑惑地接在手中,隻覺得入手沉甸甸的,細細地打量著,隻見刀身較匕首更為修長,兩邊逐銳頭尖而薄,引人注意的是刀身有多個凹槽,在月色下泛著森冷的青光,他猛地抬起頭:“有血槽?!”


    董心五嗯了一聲:“這短刀純鋼打造做工精良,刀身比例奇特,並且開有血槽,這在市麵上可不多見,你想到了什麽?”


    周圍摸著下巴陷入了思索。


    “軍隊。”方偉不知何時湊了過來。


    董心五點了點頭,周圍看向方偉,方偉注視著刀身:“這種武器造價昂貴,不會在全軍列裝,而且戰場拚殺時刀戟這類長兵刃在對敵時更占優勢,隻有肩負探察敵情,隨時準備深入敵後的斥候兵才會使用,既方便隱藏又能在危急時退敵。”


    周圍哼道:“綠林道中奇形怪狀的兵刃多了去了,更何況東西兩廠、錦衣衛中都有器造局,難保不是從他們那裏流出的,如何能夠斷定便是軍隊之物?”


    方偉被他一頓搶白,低下頭不做聲了,董心五看了看兩人的神色:“好了好了,我們不過是提出個假設以作討論,想到什麽說什麽,說錯了也無妨嘛。但我也是傾向於這個判斷的,明日迴城後方偉帶著這把短刃跑跑軍器局和兵杖局,讓人家認認,說不定能有所發現。”


    方偉答應一聲,接過短刀收了起來,周圍道:“現下怎麽辦?”


    董心五沉吟片刻:“再追下去已毫無意義,往迴走吧,城門附近找處地方歇歇,待明日城門開啟。”他如此說,眾人也都知道今日的抓捕已宣告失敗,沮喪地答應一聲爬起身來,向迴城的方向走去。


    朝天寨中,夏薑將紗布層層纏在姚井兒的傷處,隨後打了個結站起身來。姚井兒斜倚在床上,神情雖有些呆滯,但臉頰上已不似先前那般蒼白,他癡迷地看著夏薑,目光追隨著她的動作。徐開龍夫婦站在床尾,姚中慧的擔憂溢於言表,徐開龍將她肩頭攬住,右手輕輕拍打著。


    見夏薑站起,姚中慧忙道:“怎麽樣了,夏郎中?”


    小成端著水盆走上前,夏薑沾著水將手清洗幹淨,隨後從藥箱中取過一個白瓷瓶子磕出一粒藥丸,小成的神情有些古怪,原來這味藥俗稱香砂丸,主要作用在於和胃止痛,夏薑時常在野外作業,饑一頓飽一頓,又因山中潮濕陰冷,長此以往導致脾胃虛弱氣陰不足。隻是這藥雖能溫中補虛補脾健胃,但對治療刀傷卻一點用也沒有。


    小成探詢地看向夏薑,夏薑向他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走到姚井兒身邊伺候著他將藥吃了,才轉迴身向姚中慧道:“姚頭領性命無礙,慢慢將養自可痊愈。”


    姚中慧喜不自勝,眼角泛起淚花,搶到姚井兒身邊抓住他的手:“聽到你媳婦兒說了嗎,你死不了了。”徐開龍站在姚中慧身後,雖然沒有說什麽,但臉上的喜悅之情清晰可見,姚井兒任由姚中慧搖晃著雙手,虛弱地笑了笑。


    徐開龍轉迴身向夏薑抱拳道謝道:“夏郎中醫術了得,我代井兒和內子謝過了。”


    夏薑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方才徐夫人說隻要救活姚井兒,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你,此話當真?”


    徐開龍一愣,姚中慧卻已站起身來笑道:“既然成了親咱們便是一家人,有什麽條件盡管講來。”


    夏薑淡淡地道:“放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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