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記醫館中,王府的管家四喜正急赤白臉地與郎中對峙:“好端端的,人為何不見了,啊?”


    那郎中看著管家及他背後的家丁,隱隱有些害怕,極力撇清:“小老兒真的不知。”


    雙方正在撕扯之際,穀雨從門外快步入內,四喜恍若看到了救星:“小穀捕頭,您來了?”


    穀雨看看兩邊,皺起眉頭:“怎麽迴事?”


    四喜的臉上帶著清晰的焦灼:“今日清晨老爺吩咐我來醫館中看望各位受傷的弟兄們,哪知顧力夫與李福二人卻不知所蹤,”一指郎中:“這郎中也一問三不知,這麽個節骨眼上,可急死個人。”


    郎中也很委屈:“我昨夜接診後便迴後堂歇息,至於這兩人怎麽不見的我又哪裏知曉?”


    穀雨腦子急速飛轉,向四喜問道:“昨日你給我花名冊之時,我已將兩人的住址記得熟了。你先不要著急,我去尋他二人。”


    金台坊,穀雨循著地址摸到巷子中,李福家中靜悄悄的,他輕輕地在門板上推了一把,院門無聲自開。他從腰間掏出鐵尺,探入了一隻腳,隨後將整個身子挪了進來。這是個普通的院子,正房坐北朝南,灶房在左手邊。他警惕地掃視著院內的環境,一切看起來再平常不過。他快步走向正房,房間中空無一人,他在房中轉了一圈,視線停留在床邊的五鬥櫃上。


    櫃子沒有被完全合攏,衣裳一角從縫隙中漏了出來,衣角之上沾有血跡,穀雨頓時警覺起來,右手擎著鐵尺,左手抓住櫃門一把扯了起來,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嚇了一跳,隻見櫃子裏赫然躺著顧力夫的屍體!


    穀雨將鐵尺收到腰間,雙手扳住顧力夫的兩臂,他的體型比之顧力夫要瘦弱得多,使出渾身的力氣將其拖到櫃子外,在地上躺平,伸二指在顧力夫的頸間,顧力夫身上已被鮮血染紅,胸前衣衫破爛,臉色已無血色,脈搏早停止跳動。他心中不禁一沉,走迴到五鬥櫃前,探手入內翻找,找出一身染滿鮮血的夜行衣,靠近腹部的位置有個寬逾寸餘的圓孔,正是唐海秋昨夜穿在身上的那件。


    真的是他!他曾經懷疑過李福,但此人精明奸詐,在府中縱火卻不留下痕跡,更以自戕的方式擺脫了嫌疑。如今證據在握,協助唐海秋為非作歹的人正是李福,穀雨心中不禁泛起陣陣懊悔。


    他將血衣抄在手中從房中走出,急急往順天府趕去。


    王阿婆茶水鋪,方氏提著竹籃走出。她自小體弱多病,重活幹不了,方偉的薪水微薄,她經人介紹在王阿婆這裏領些針線活,也能勉強掙得幾個銅錢,用以支持小兩口一天的吃食。昨日方偉一夜未歸,她熬到下半夜才睡,今早待方偉吃完早飯後,她便來茶水鋪領了些活計。此時陽光明媚,她卻感到一陣眩暈,連忙靠在牆邊喘口氣,看著路上行人如織從她的身邊經過。


    不久之後眩暈感褪去,她攥了攥手中的竹籃拐入巷子中,身後響起腳步聲,她扭身向後看去,身後卻空無一人。方氏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疑惑,她將竹籃向肩上挎了挎快步向巷子裏走去。


    順天府衙門口,錢嬸正滿臉焦急地向值守兵丁申辯道:“我真的沒有騙官爺,我那鄰家確確實實被人綁了。”


    兵丁一臉的不耐煩,將錢嬸向外推搡:“你無憑無據,僅憑口述我等如何采信,眼下已夠亂了,您行行好,別給我們添亂了。”


    李征遠遠地走來,看見門前的吵鬧不禁皺緊了眉頭。今日清晨五城兵馬司劉永吉正式照會順天府,兩個衙門盡出精銳,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抓捕唐海秋。府尹萬自約、推官程介自然喜出望外,為表明態度,快班的人手抽調了大半,就連李征手下的人馬也被從禿尾巴山案中拆出部分資源補充入搜查隊伍。


    程介是他的上司,況且還有萬府尹點頭,李征自然不敢違拗,但心中老大不爽,趁兩人不注意悄悄躲了出去,此時剛迴來便看到門前這一幕,周圍看熱鬧的人開始聚集,痰嗽一聲上前,兵丁見是他連忙見禮:“李捕頭。”


    李征繃著臉:“大街之上推推搡搡地成何體統,究竟為了何事?”


    不等兵丁迴話,錢嬸見他說話的語氣,料定他是個官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向李征叩頭道:“求官爺救命啊,求官爺救命啊......”


    大庭廣眾之下李征反倒不好擺出臉色,他放緩了語氣,將錢嬸雙臂拖起:“老人家,起來說話,你有什麽難處不妨與我說說?”


    錢嬸抽抽搭搭地道:“老身家住金台坊,鄰居叫做李福,在吏部大官兒的府上做護院。今天清晨我聽見他家中異響不斷,以為他家中遭了賊,哪知卻是父女二人被人綁架了。”


    李征疑道:“這人在哪個官員的府上任事?”


    錢嬸眼珠向上轉動,邊想邊道:“姓啥的來著,老身年歲大了,記得模糊了,似乎是姓王,叫、叫王承簡!”


    這一句話出口,李征渾身一激靈,難以置信地看著錢嬸。昨夜董心五在王府設伏在府衙之中本就不是什麽秘密,況且萬府尹和程推官在抽借他的人馬時為避免他誤會,也曾詳細敘述過案情經過。他正想問將下去,忽然瞥到穀雨行色匆匆地從街角轉出,向府衙急急而來。


    他心中忽地一動,抬手拖住錢嬸:“你說的案情關乎兩條人命,老人家隨我入內細細講來。”錢嬸喜出望外地連聲道謝,在李征的攙扶或者說拖拽下步履蹣跚地隨著走了進去。


    穀雨卻沒注意到二人,如一陣小旋風般邁上台階亮明腰牌,兵丁放行,他將腰牌掖在腰間徑直向值房而來。董心五聽了他的匯報,臉上沒有出現過多的表情:“果然是他。”看來對他早有懷疑,但隨即又道:“那顧力夫卻又是怎麽迴事?”


    穀雨道:“難道說顧力夫已經察覺到李福便是唐海秋的內應,但在跟蹤過程中被人發現行蹤滅了口?”


    董心五手撫頜下長須,靜靜地思考片刻後問道:“李福是不是還有個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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