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貴香又如以前那樣常進出沈清潯的屋內,霜兒忽然也一改前態,時常跟她閑聊著,有時還讓她帶些小吃或小東西給她那些姐妹。


    吳婆子隻是看著,直到有一天沈清潯問起她是否還在賭時,她才微微迴過神來。


    一時間,吳婆子在府內下人們私下所設的賭桌前是時常輸著錢。


    吃到好處的那些人常常不到入夜便來院子裏叫她,沈清潯也從未過問。


    老太太院內依舊是平靜的,除了藥香,也混合著檀木的清香,凝神是極好的效果。


    沈清潯還是時常去和她說著閑話,自那日,老太太對她又是親近了許多,言語裏雖讓沈清潯大量一點,但能明顯能感到沈老太太對沈如眉的不滿。


    畢竟是慣著十幾年了,哪裏說不親近便不親近的,她輕輕碾著墨看著老太太寫著字,一邊在想。


    老太太看了看寫的字,搖頭道:“這字是沒法看了,沒有了過去的筆力。”


    “哪有,我看著倒是有力得很,您這筆鋒可不減當年。”沈清潯倒是站過身來,仔細地看著。


    “來,你來寫幾個。”老太太將筆遞與她,退到一邊。


    沈清潯也當仁不讓地寫了幾個,她看了會搖了搖頭:“這幾個字怎麽覺得用力太猛了呢?”


    “我是不懂這些的,隻聽說說要筆力,便使勁了唄。”沈清潯說笑著,隻是她知道,剛才寫字時,確實是想著些事,不免會從字裏透出些什麽。


    “你繡花是了得,可這些字可要練練嘍。”老太太說著慢慢地坐了下來。


    “你父親過幾日便要迴來,你可知道?”


    沈清潯一愣:“不是說還要十幾日嗎?怎麽提前迴來了?”


    “北邊打得厲害,聽說要糧食都要到米鋪裏去了,那市令裏都站滿了兵,馬管事都忙得團團轉了。”


    老太太搖了搖頭:“這會子,你父親迴來是沒得時間休息了。”


    “不是應風在幫馬管事嗎?”沈清潯放下了筆:“聽桑姨娘說,他這陣子倒是出息了不少。”


    “這一時半會哪能真學得了多少?這做生意都是從小學徒時候學起,他那樣,怕是難呢,平日裏又不肯吃苦。”老太太說著便望向她。


    沈清潯笑道:“祖母您看著我做什麽?我看您倒是可以好生去教教應風,讓他學學您經商的之道。”


    “他?”老太太歎了口氣:“什麽樣的苗子我一眼就看得出,隻可惜你是個丫頭,要不然……”


    說這些有什麽用?沈清潯心想著,端起綠釉送過來的燕窩吹了幾吹遞了過去。


    老太太不是糊塗人,隻是或多或少地還是希望孫子輩能振興沈家,隻是這沈府男丁稀少,隻能寄希望於沈應風將來懂點事,撐得起沈家米鋪的擔子。


    至於那封信,她明裏暗裏也在勸慰著這個孫女,盡管她心裏已是跟個明鏡似的,到底還是想維持著表麵的平靜,難不成還真讓這個府裏的嫡母和嫡孫女向沈清潯低頭認罪?


    正如她話裏勸慰的那樣,得放手時須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


    殊不知沈清潯心裏的賬卻是一樁樁記得清清楚楚。


    很快,司馬府差人來找沈清潯,說是告知她被她射傷的男子已招認自己是專門拐孩童的了。


    此事很快傳遍府的每個角落,沈清潯得以洗刷不白之冤,而趙若蘭和沈如眉明裏暗裏都有不少人質疑了起來。


    趙若蘭為抓實權而亂給二小姐潑髒水的說法也傳開去,讓他們二人恨恨不已。


    忽然想著答應過那小孩會去看她,沈清潯便帶著霜兒一同買了些糕點便訪了過去。


    小孩依舊還在街邊討食,見著她來,便笑著扯住她:“大姐姐,我還以為再也不會看到你了。”


    沈清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在哪呢?帶我去看看。”


    那男童便徑直帶著他們穿過七拐八彎的小巷,來到西市。


    沈清潯也沒料到越往後,東市與西市越是融合到一起,也越是貧窮,直到走了三裏路,這才到了他所說的家。


    這小破屋不過是別人的柴房大小,四處漏風,那扇木門仿如擺設,屋內沒有一點值錢的東西。


    “娘親,這是上次救我的那個大姐姐,她來看您了。”屋子便是一間,一張破桌和一張床,床上正坐著個瘦弱的女人正縫著衣服。


    那女人一聽,抬頭看了看她,連忙起身說道:“是大恩人來了,快,大豆,去買些東西迴來。”說著從床底掏出十幾文銅錢塞到男童手中。


    男童抓著那些銅錢準備出門,沈清潯一把攔了往來:“不用,大嫂,我就是來看看,不用客氣。”


    “怎麽就不用?這是應該的,”說著那女人便按住男童一並跪了下來:“謝謝大恩人了,要不是大恩人,我家大豆真不知道會拐到哪裏去。”


    沈清潯連忙將他們扶起:“快起來,大嫂,可使不得,你再這樣,我可再不敢上你家門了。”


    那女人將木凳子擦了又擦,可那種陳舊哪裏擦得幹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你們坐床上吧。”


    “哎,就坐在床上。”沈清潯也不客氣,她也不想讓她如此為難。


    這一細問才知道大豆姓向,他父親早在大豆剛出生不久便拋棄了他們母子,從此二人相依為命。


    本想著拉扯大豆長大日子便會好些,哪知繩子盡挑細處斷,向大嫂卻患上咳疾,一咳起來便是難以收拾,幫工也無法做下去。


    大豆懂事,便讓她好好在家歇息,自己則在外麵乞食迴來給他娘親。


    向大嫂滿是歉意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可有什麽辦法呢,自己身子是越咳越虛弱,這幾日裏都咳出血來,連個看郎中的錢都沒有。


    沈清潯細細地看著她的眼睛,又聽她這麽一說,心裏當下便叫著不好,這恐怕是肺癆,不過,隻這幾天才咳血……


    “去買些地丁草迴來煮水喝試試。”她想起醫裏曾提起過地丁草,有鎮靜、止血和治肺癆咳血的效果


    “哎。”向大嫂低低地應了一聲,卻滿是愁容,這十幾枚銅板便是她和兒子的所有身家,哪裏有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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