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無情地炙烤著大地,沙塵和瓦礫漫天飛揚,在機器嘈雜的轟鳴聲中,一股股熱浪迎麵而來,幾乎要將人烤化。


    這個時候正是最熱的時候,工人們頂著滿身的灰土,徑直地向工棚附近的一家小賣部走去,


    最近趕工期,時間緊,工地的位置偏僻,就隻有小賣部,打算隨便吃點什麽東西對付對付。


    買泡麵的買泡麵,抽煙的抽煙,各種味道交織在一塊兒,


    吹了會兒牛,嘮了會磕,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有人才不緊不慢地向小賣部走去,


    那是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高高瘦瘦的,穿著一身略顯破舊的迷彩服,


    他的頭發剪的很短,臉上烏漆嘛黑的,不知道是粘了機油還是什麽,隱約可以看出硬朗的五官。


    已經褪色斑駁的鐵皮貨架上放著各種顏色的泡麵,紅燒牛肉、老壇酸菜,對應的價格不一。


    最便宜一桶泡麵也要三塊五。


    青年的目光隻短短地停留了幾秒,輕車熟路地拿起了最底層貨架上的麵包,


    這麵包價格便宜,分量大,能夠填飽肚子,但幹巴巴的,口感不太好。


    因為沒什麽利潤,老板一直都把它壓在最底下。


    顧準隻拿了一個麵包去結賬,走到一半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衣角被輕輕地扯了一下,


    他低下頭,與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對視上了,


    那小孩圓滾滾的,模樣生得玉雪可愛,睜著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毫不見外地指著門口的冰櫃,目光裏透著渴切。


    “哥哥,我想吃雪糕。”


    顧準沉默了一小會兒,還是領著小孩過去了,


    小胖子站在冰櫃前,看著五顏六色的冰淇淩甜筒,咬著手指思索該選哪個,


    顧準很耐心地等著,也沒出聲催促。


    直到他最後指著冰櫃裏一個巧克力味的甜筒道:


    “要這個!”


    店裏的老板娘是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肥碩的身體幾乎把狹小的櫃台堆滿,


    被手機裏的視頻逗得哈哈大笑,不大的店裏全是她刺耳尖銳的笑聲。


    “吧嗒”一聲,麵包和甜筒被放在了玻璃櫃上,


    “結賬。”


    被打擾了的老板娘有些不耐煩地抬頭,見是顧準,


    她對他有點印象,


    這年輕小夥每天中午過來,都是買一個最便宜的麵包。


    她看不慣很久了。


    老板娘又瞥了一眼櫃台的東西,陰陽怪氣地“呦”了一聲,


    “今天稀奇了,居然還舍得花錢買根冰棍。”


    顧準沒有說話,


    老板娘討了個沒趣,


    “一共8塊。”


    顧準很輕微地皺了一下眉頭,


    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堆零錢,


    五毛的,一塊的,十塊的,一眼看過去,最多的就是一塊。


    老板娘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鄙夷,冷嘲熱諷地說道:


    “都什麽年代了,還那麽老土,連個智能手機都沒有,還用現金。”


    在這個智能手機遍地開花的時代,顧準用的還是舊市場淘汰下來的老人機,


    老人機的屏幕輕微開裂,按鍵都褪色了。


    顧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鄙視目光,


    年輕人的目光如水,沒有任何波瀾。


    小孩很懂事,看到了顧準手裏那一把零錢後,突然開口:


    “哥哥,我突然又不想吃冰淇淩了。”


    “不用。”


    顧準抽出了一張麵額最大的遞了過去,


    是一張10塊錢。


    老板娘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裏憋著氣,十分粗魯地把兩個一塊的硬幣丟了過去,


    “找零!”


    隨後也不搭理顧準,自顧自地重新刷起了視頻。


    顧準垂著眼,很細心地把冰淇淩的包裝袋撕開,遞給了小孩,


    “不能吃太多。”


    小孩很有禮貌地接過了冰淇淩,脆生生地說道:


    “謝謝哥哥。”


    顧準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腦袋,


    在看到自己黑漆漆的手,還是收了迴來,


    小胖子美滋滋地啃著冰淇淩,下一秒,手裏的冰淇淩不翼而飛。


    他瞬間懵了。


    一道好聽的女聲落在耳畔,


    “又在這兒招搖撞騙,騙吃騙喝的?”


    還殘留著幾個牙印的冰淇淩憑空出現在了聲音的主人手裏。


    這個騙吃騙喝的小屁孩正是被朝昭帶過來的係統,


    朝昭來這兒視察工地,一不小心沒看住,這胖子就跑到這兒來,坑蒙拐騙了。


    “什麽坑蒙拐騙,”


    係統蹦躂著兩條小短腿,想從朝昭的手裏把冰淇淩搶迴來,


    “是這位好心人哥哥給我買的,快還給我!”


    朝昭拿著冰淇淩的右手微微抬高,把目光投向了係統口中的那位好心人哥哥。


    顧準站在原地,一直看著朝昭。


    烏發雪膚,容貌瑰麗,穿著一身剪裁合宜的寶藍色西裝裙,漂亮得好像是影視劇裏的明星。


    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抬眼看了過來,輕輕頷首,


    “麻煩你了。”


    態度溫和,卻透著界限極高的疏離。


    顧準的汗水不知不覺間浸濕了衣衫,他低聲地說道:


    “沒事。”


    機器開工的轟鳴聲再度響起,在這裏浪費了一個中午的時間顧準本該離開,


    可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這裏。


    方才麵對他不冷不熱的女生在麵對小孩時語氣重新變得溫軟,


    朝昭翻看了一眼甜筒的標簽,


    紫色的包裝紙上寫著“巧悅滋”三個大字,


    哪裏來的盜版巧樂茲。


    顧準垂落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以為她是在嫌棄小孩吃這麽便宜的冰淇淩。


    女生的氣質與穿著,非富即貴。


    哪怕顧準不認識她,也清楚她的身份不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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