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已經打起來了,不知從哪裏躥出數道綁火的箭矢,點燃了船艙,火光將湖麵照的十分清楚,幾道身影纏鬥在一起。


    靠近湖心的花船湧出一些皇城禁軍,瞬間與刺客交纏,刺客不敵落迴水中。


    高晃的身影從另一艘花船中站出,毫發無損,陰冷的目光劃過四周,打了個手勢,禁軍立即劃船靠近,在周遭的船上搜尋。


    不知是搜刺客餘黨,還是搜......花夏側目望向蕭烈,大概率是後者了。


    載著禁軍的遊船排查過後,逐漸往他們這艘靠過來,成包圍之勢。


    高晃踩著踏板登船,禁軍在前方開路,將船艙內的阻簾全都掀開了,踏入最裏間,目光瞥到桌位上的人愣了愣,隨即猛然驚醒,膝蓋噗通一聲跪在了船板上。


    聽得花夏皺了皺臉:“你.....膝蓋不痛嗎?”


    “陛,陛下......不痛!”


    鋼筋鐵骨的人。


    “陛下,您怎麽在此處。”問話,男子就知自己失言了,陛下的行蹤他們怎麽能去揣測,連忙噤聲。


    花夏倒沒覺得什麽,目光微揚,落向船頭;“看戲呀。”


    今晚,湖心有表演,說是看戲倒也沒錯。


    無關人員都被請走了,高晃走進來很快注意到了裏麵,目光劃過花夏的麵容,眉心跳了跳,本來準備問話蕭烈,如今不得不先上前來行禮:“陛下。”


    高晃知曉花夏出了宮,卻也沒想到這麽巧她就逛到花船上來了,不過轉瞬便想通了,他那花樓陛下都去了不少次,來遊湖就顯得正常了......


    “陛下,日前臣查到疑似逆黨勢力,鏟除了一部分,得到消息,今夜逆黨會在湖心刺殺報複,於是調動禁軍捕捉。”


    “臣還懷疑,逆賊之首極可能在某艘花船上觀望。”高晃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蕭烈身上。


    蕭烈冷嗤一聲:“你在懷疑本王?”


    “王爺哪裏的話,”高晃目光犀利,“隻是例行檢查罷了,王爺緣何出現在花船上,莫不是也是來看表演的?”


    你來我往的試探,花夏事不關己,坐在一旁就差一盤瓜子了。


    誰知,蕭烈目光一轉,開口道:“本王自是,陪陛下來的。”


    花夏:“......”放p......


    一起來的絕不會分隔兩座,更何況他的人盯著蕭烈,高晃輕輕眯眼,眸光危險:“王爺可要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才好啊。”


    一旁的趙卓滿頭大汗,陛下還在這兒,哪有當著人麵拿陛下當擋箭牌說謊的?


    蕭烈不急不緩微微抬頭,指尖捏著糖人的木棍撚動,糖人畫轉了圈:“高督主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什麽?


    高晃雙眉顰蹙,望向花夏的方向,在她隨身小太監手上也看到了同樣的糖人,一側的桌上放在油紙上的還有一個糖人,人物糖畫,隻是畫的人不盡相同,皇宮一等侍衛的,小太監的,還有蕭烈的。


    倒是不難看出,出自一人之手。


    隻是.....


    蕭烈此前隻帶了一名侍從在船上。


    高晃目光沉沉看來:“陛下,是嗎?”


    是還不是,是個問題。


    花夏吃著瓜被卷入其中,目光看向蕭烈,男人並不與她對視,扭著臉,望著手裏的糖人,他在賭她究竟會不會保下他。


    這人善變得很,與她說話時常夾著刺,還想她保下他?


    開什麽國際玩笑?


    高晃沉聲問:“陛下,這個問題需要考慮這麽久嗎?”


    花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朕疏落了,等下迴宮時,朕領卿再去畫一隻如何?”


    如此算是應下蕭烈之言了。


    高晃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即後退一步:“多謝陛下,不過微臣不喜甜。”


    花夏:“......”不是,男主怎麽迴事?說得她好像什麽渣女一般,你的女主還沒出現呢!


    你們倆大哥別說二哥,都是逆臣賊子好嗎?不都要造反嘛,整得對她多衷心似的......


    頭疼。


    還有蕭烈,冷著臉跟個閻王似的,幫了他也不會領情。


    高晃帶著人出去收拾殘局,禁軍出了船,帷幔全都落了下去,蕭烈果然不領情,起身招唿不打地離開了,花夏在他背後比了個拳頭,這人真氣人!


    趙卓緊跟著主子出去了,還在為方才陛下竟然包庇之事心生疑慮,避開了人後,將疑惑問了出來。


    “王爺,陛下她是不是喜歡......”


    蕭烈突然打斷他:“給高晃傳遞消息的人排出來了嗎?”


    刺殺高晃是計中計,之前幾次在雀京的行動都被泄露,蕭烈很快就懷疑到他的人裏出現了內鬼,這次是最後一次排查,人很快就能浮出水麵了。


    王爺轉移的也太生硬了些,陛下喜歡王爺難道不是一件正好可以利用之事,趙卓不明白,明明是大有裨益的事,王爺為何避諱不談。


    不過王爺總有王爺的想法,王爺沒有錯過。


    趙卓迴答道:“屬下心裏已經有個名字了。”


    迴到王府後,內鬼便被揪了出來,趙卓將刀橫在叛徒的脖頸上:“說為什麽背叛王爺?”


    內鬼認命般低頭:“殺了我吧?”


    趙卓將刀進了幾分:“高晃給了你什麽好處?”


    後者閉了閉眼:“老侯爺說過,不可複仇,李家於蕭氏一族恩大於天,新帝年幼,被小人蒙蔽,不可複仇。”


    趙卓冷嗤:“胡言狗屁,如此說來,罪魁禍首是高晃,你卻投靠他?”


    男子唿吸促了兩分,睜開眼:“王爺太過執拗,事成之後,我自會殺了高晃。”


    “李氏的大晏不可亂。”


    隔著青磚鋪就的道路盡頭,是門扉敞開的書房,蕭烈坐在長案後,望著那頭跪地之人,薄涼嗓音輕吐:“可笑。”


    “押下去審。”


    趙卓押解那人退下,青磚路的盡頭隻剩下從前留守在雀京的一位老管家,年歲大了身形有些佝僂,逆著光往蕭烈的方向看來。


    那場滅亡的災難將蕭烈也留在了過去,滯留在從前的人怎麽會忘?


    蕭烈撇下眸光,因怕案桌上有灰塵,一路拿迴來的糖人被他放在了白宣上,冬日裏房間都會擺暖爐,可是蕭烈怕氣溫高了,糖人化了,讓侍從拿了出去,雕花的窗戶也支起。


    冷風唿唿吹入,他不覺有什麽。


    可是冬日總歸會過去,糖人也總歸會化掉。


    無可挽迴,這也是糖人最後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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