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悅扭頭 問她:“記住了嗎?”“……”顏昭抿起 唇,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記住。任青悅朝她揚了揚下巴,鼓勵道:“你自己再試一遍。”顏昭深吸一口氣,沒由來的,內心竟憑空產生了一些忐忑。她不明白自己怎麽了。但 丹還要繼續煉的,顏昭像個生了鏽的鐵人,機械地點燃丹火,機械地扔進藥材。不知不覺,爐中丹火熄滅,一爐丹成。顏昭並沒有分心在意爐子什麽時候會炸,沒想到竟然平平安安地結束了。從丹爐裏取出新煉的凝血丹時,任青悅似乎比顏昭更高興。像枝頭 凝了三冬的寒梅花苞陡然盛放,她眉目舒展,喜笑 顏開:“太好 了,成功了!”顏昭望著任青悅的笑 臉,恍然出神。忽然,她伸手過去,拽了拽任青悅的衣袖。任青悅笑 吟吟地迴頭 。顏昭抿唇,小小聲地嘟囔:“獎勵。”“哦!”任青悅笑 眼彎彎,倏然湊近。如兩瓣雪花飄落額間,一絲清甜的涼意滲進心底。任青悅在顏昭眉心輕盈地落下一個吻:“獎勵你一個親親。”顏昭倏地睜大 眼睛。呆住。第七十七章 大刀宗。鮮血順著山道往下淌, 寬闊的殿前廣場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新鮮的屍體。淩劍成捏著僅剩的一個活口,問他:“我 拂雲宗的二位師弟,被你們關在哪裏?”書化道人朱丘沉默地跟在淩劍成身後 。他們來時 ,淩劍成以代拂雲宗宗主告罪為由登上大刀宗山門, 與大刀宗宗主照麵 便突然發難, 斬下大刀宗宗主首級。大刀宗頓時 亂作一團, 有長老欲啟動護宗大陣,尚未來得及動手,大刀宗整個 山頭都往下一沉,護宗大陣已被道靈損毀。隨後 便是血雨腥風。淩劍成見人就殺, 他一動手,身上邪氣便無法遮掩, 兇煞噬血的惡念如 滾滾洪流,席卷整個 大刀宗。那 人腿肚子 一哆嗦, 艱難開口:“在,在後 山石窟。”淩劍成又問:“幾人看守,是何修為?”“隻有一名金丹期弟子 。”話音落,哢吧聲響, 那 人脖子 生生折斷。隨即, 一抹金光自此人胸前亮起, 嗖的一下如 利箭飛向天 際。是他的元神,肉身破敗之後 , 元神試圖脫身。然而那 縷金光雖快, 卻還有東西比他更快。一副畫卷憑空出現在他逃離的路徑上,倏地張開。畫上漾起微瀾, 那 金光避之不及,直直撞進那 副畫卷中, 未能破虛遠走。波瀾平息,畫卷收攏,又靈活地飛迴來,落入朱丘之手。淩劍成迴身,看向朱丘手中畫卷,笑道:“不愧是神物榜有名的法寶,朱長老手握此物,我 們此行才得以如 此順利。”朱丘不屑接受淩劍成的恭維:“該去救人了。”淩劍成不惱:“朱長老說得是。”他笑容依舊和煦,態度可算謙恭,朱丘卻感覺渾身都不舒服。前往後 山石窟的路上,凡他們所過之處,隻要有弟子 長老出現,看見他們長相的,皆被淩劍成屠戮一空。抵達後 山,淩劍成手裏走過的人命,已有百八十條了。但他毫不在意,殺大刀宗的人,像砍蘿卜一樣 幹脆。看守駱棋藺超二人的金丹弟子 聽聞響動,機敏地起身查看。見淩劍成與朱丘走來,長得麵 生,來者不善,他果斷拔出佩刀:“此乃大刀宗禁地,你們……”質問戛然而止,周圍景物快速飛旋。數息後 他撲通一聲落地,偏倒的視野中映出一具緩緩倒下的無頭屍體。那 好像是……他自己。這時 ,他方感覺到脖子 以下泛起的涼意。駱棋和藺超在大刀宗這些日子 已被折磨得沒了人樣 。法力被封不說,手腳上還都拴著鐵鏈子 ,被人鎖在洞窟中,如 兩條犯了錯的狗。駱棋身上的傷已然惡化,好幾道傷口都流了膿,卻無人替他醫治。他們修煉之人不那 麽容易死亡,但同 時 也意味著他們將 比凡人忍受更多痛苦。原以為生還無望,這兩天 來,過往種種皆如 走馬燈似的在駱棋眼前晃。被鞭笞那 日,畢藍質問他的那 些話,聲聲在耳。夜深人靜時 ,駱棋曾向藺超哭訴:“這是報應啊,人做了壞事真 的會有報應,我 悔啊。”如 果還能有機會活著出去,他必將 痛改前非,不敢說做多少善事,但一定做個 好人。這念頭剛剛浮現,便聽得洞窟外傳來人聲。看守他們的大刀宗弟子 話說到一半便沒了聲息,隨後 咚一聲悶響,聽得駱棋背脊發涼。不多時 ,兩道人影先後 走進洞窟。駱棋氣若遊絲地抬起頭,兩張熟悉的臉孔映入眼簾,尤其走在後 頭那 一個 。“師父!”駱棋喜出望外,失聲驚唿。他不知哪裏躥出來一股子 的力氣,手腳並用朝洞口爬了兩步,拴在身上的鐵鏈子 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脆響。藺超不似駱棋那 麽激動,但也鬆了一口氣。等了這麽多天 ,拂雲宗的人終於來了。宗門沒有拋棄他們。朱丘走向駱棋,解開他身上的鏈子 ,駱棋像一隻餓了三天 的野猴子 ,撲到師父懷裏放聲痛哭。淩劍成則來到藺超跟前。藺超正要開口向師兄道謝,下一瞬,淩劍成手中的劍便穿透他的身體。“……大師兄?”藺超嘴角淌下一縷猩紅,神色惶然不解。駱棋眼角餘光瞥見這一幕,嚇得怪叫一聲,大喊:“藺超!大師兄你幹什麽!”朱丘瞳孔一縮,當下抓住駱棋的肩膀,將 他朝身後 狠狠一推。“走!有多遠走多遠!”朱丘聲嘶力吼,“從此隱姓埋名,萬萬不可再迴拂雲宗!”駱棋身體騰空而起,倒飛數丈。時 間的流逝好像突然變得很緩慢,眼前所有畫麵 靜止下來,隨著他不可抗拒地退後 ,朱丘忽然劇烈抽搐。因 一念之差而噬魂丹毒發,駱棋眼睜睜看著淩劍成迴身一劍刺穿朱丘的胸口。他五官扭曲,神情暴怒:“朱長老!你好大的膽子 !”身後 倏地張開一條虛空裂縫,將 駱棋吞噬。大刀宗宗門上下上百號人一夜之間全部失蹤了。協調大刀宗和拂雲宗關係的仙盟的使者抵達大刀宗後 ,竟無人迎接,不僅如 此,遠遠在山下便聞到一股濃鬱的血腥之氣。他在宗內轉了一圈,於石縫中發現大量血跡,因 而才將 此事報到仙盟。兩名仙盟使者來到大刀宗調查,還未上山,便皺起眉頭。“好濃的邪氣!”不光邪氣重,怨氣陰氣也重。兩位使者對視一眼,心中已有猜測,遂沿山道拾級而上,來到大刀宗宗門大殿。昨夜慘案過後 還下了場暴雨,將 地麵 上的血跡衝刷幹淨,偌大殿前廣場,一眼望去空闊無比。仙盟使者擰眉質疑:“觀此地邪氣,該宗上下恐怕沒有留下活口,一夜橫死上百個 修仙之士,卻沒有一具屍體留下來,好生奇怪。”另一人冷哼一聲,斷言道:“如 此殘忍無道的行徑,肯定是妖魔作祟!”先前說話的矮個 子 使者元金提出疑問:“動機何在?大刀宗可有招惹哪個 魔門?招致對方複仇?”他身旁高個 使者章高冷笑:“誰知道呢?再說了,魔人行事哪需什麽由頭?說不定隻是某個 魔頭路過大刀宗,看他們不順眼,便全殺了。”元金還是心存疑慮:“那 也沒必要把屍體藏起來啊,會不會是拂雲宗……”“拂雲宗?”章高嗤笑出聲,“你說那 個 步東侯?你覺得他能有這麽大的膽子 ?顏元清在時 ,拂雲宗還有幾分 資本,如 今不過是秋後 的螞蚱,蹦不了多久了。”元金擰眉不語。章高有些不耐煩了:“那 你說,這麽重的邪氣,除了魔人,誰能弄得出來?”元金歎了口氣,不再堅持:“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