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秦尋雪的神情詭譎莫變,“繞了這麽一大通,慶玉長公主是想告訴我些什麽呢?”


    慶玉長公主仔細打量著秦太後的神情,驚覺這人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還有幾分稚氣的孩童了,已然分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麽。


    慶玉長公主不動聲色,她搖了搖頭,依舊是慈祥溫柔的模樣:“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隻是把過去的故事告知娘娘罷了,娘娘聽到了什麽,想到了什麽,都是取決於娘娘。”


    “且先不論真假,”秦尋雪氣定神閑,“長公主真以為用一段故事就能打動我?想來是以為把握住了我的軟肋,對嗎?”


    慶玉長公主但笑不語。


    “看起來我說對了。你在賭,賭我會不會因為這個故事聯想到自己,進而對你產生一點同情。”秦尋雪搖搖頭,有些淡淡的嘲諷。


    “……我要糾正娘娘一點,我說的故事都是真的,並沒有虛構什麽。”慶玉長公主依舊沒有迴答秦尋雪的話,隻是裝模作樣提醒她。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當真需要我那一點微渺的同情嗎?”秦尋雪黑白分明的眼裏全是冷漠,“長公主,如今可是你包圍了我,我處於劣勢,你又何必要繞這麽大一個圈子,跟我說那些過去的事?”


    慶玉長公主沉默了一會,她隻是問秦尋雪:“娘娘當真覺得自己處於劣勢嗎?”


    秦尋雪聳聳肩,抱著懷裏實心的幼崽靠在圈椅上,若是她單獨做起來當然風流倜儻,但懷裏抱了個幼崽便變得有些可愛滑稽。


    秦尋雪也不在意自己如今是個什麽模樣,隻是隨意地衝著慶玉長公主揚了揚下巴,很是囂張:“我和陛下如今都被世家的人困在瀚王府裏,旁人都暈了過去,下人們估計也早早被控製了,你們難道沒有優勢嗎?難道我不是處於劣勢嗎?況且,我可不信你們隻控製了瀚王府,你手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私兵也用起來了,不是嗎?”


    慶玉長公主歎氣:“娘娘還是這般算無遺漏。可是娘娘,若是你身處劣勢,又為何有恃無恐?”


    秦尋雪連演都不演,慶玉長公主心中自然警惕萬分。


    秦尋雪歪頭:“你們的計劃裏一開始就不是殺我,對嗎?”


    “或者說,”秦尋雪姿態懶散,卻高高在上,語氣倨傲,“你想要我死,但是白木熙不許。長公主啊長公主,你居然又被世家挾持了,真是可笑。”


    當年也是這樣。齊崢死後,她鎮壓叛亂,世家和皇族蠢蠢欲動,明明齊瑞已經是皇帝了,但是他們依舊想要把執政的秦太後拉下來。慶玉長公主恨不得殺了她,但是她背後站著的世家說,秦尋雪是薛家唯一的嫡係了,不能死。他們甚至計劃著,待到慶玉長公主上位後,把秦尋雪關在院子裏,為世家誕下流著薛家血脈的孩子。真是可笑。


    秦尋雪想起當年從黑騎衛遞上來的那些情報,厭惡地皺起了眉頭。縱然已經過去了好些年,她依舊記得當初拿到那份情報時,她惡心到想吐。他們沒有把秦尋雪當做人,而是當做流著薛家血脈的家畜,想要喝幹她的血,吃幹她的肉,妄圖榨幹她的最後一滴價值。


    對世家而言,秦尋雪的名號固然可怕,但當年世家可不覺得自己會輸,他們私下裏已經把秦尋雪當做所有物,已經想好了把秦尋雪關起來後,秦尋雪第一個懷上的該是哪個世家子的孩子。


    真是惡心。秦尋雪麵無表情地想著,抱緊了懷裏小小的齊瑞。這是她對世家厭惡至極的原因之一,他們的眼裏隻有家族榮譽和一己私欲,隻有男子才算得上世家子,女子說得好聽些是世家貴女,但實際上她們都是可以被隨意舍棄的棋子。


    慶玉長公主顯然也想到了當年的事情,臉色也不算好看。白木熙確實不允許她殺了秦尋雪,他說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屬於秦太後的院子。


    “至於陛下,”俊秀的青年這樣笑著說,稱著陛下眼裏卻沒有半點敬畏,“以後殿下您就是大齊的天子了,陛下自然殺了便是。”


    秦尋雪的話悄悄戳到了慶玉長公主的肺管子,她臉色微沉,卻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似的,突然笑了起來,依舊是慈悲的模樣:“當年那些個叫囂著要把娘娘關起來的世家家主都死得差不多了吧?他們都是些蠢貨,自然沒有白郎君那麽聰明。可是他們再聰明也比不得娘娘。可惜了。”


    秦尋雪看著她,眼底藏著一點深深的戒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長公主想要說什麽,直說便是。”


    “我確實愛權勢,但我也確實愛我的駙馬。當年他不肯隨我一同離去,用自己的命換我一條命,娘娘讓我如何不恨你?”慶玉長公主訴說著自己的恨意,卻依舊是冷靜的模樣,藏在冷靜的表象下的瘋狂無人可知。


    “我不愛我的孩子們,對我而言若非他們流著駙馬的血脈,是得不到我的半個眼神的。”慶玉長公主垂眸,看向秦太後懷裏呆呆愣愣的小皇帝,輕輕笑了一聲,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對流著皇家血脈的孩子總是寬厚些,但也僅僅是寬厚些。對我來說,這世間唯有駙馬一人值得我傾盡所有。”


    “真是感人的故事。”秦太後捂住了小皇帝的臉,不讓慶玉長公主看他,語氣依舊淡淡的。


    這樣平淡的態度確實讓人惱火,慶玉長公主終於被她激怒,失去了平淡的表象。她的臉色沉了下來,看著秦太後的眼神也很不善:“娘娘如今學會愛人了,居然還是不能理解我對駙馬的感情嗎?”


    秦尋雪漫不經心的神情微微一滯,她抬起臉看著慶玉長公主,眼裏帶著一點冰冷的笑意:“看來是謝氏同長公主說的。”


    慶玉長公主一點都不意外秦太後會知道謝琳芸伴她左右的消息。她隻是笑著看著秦太後,眼神意味深長:“娘娘會愛人嗎?”


    “無論我會不會,這都和今日之事無關,不是嗎?”秦尋雪有點不耐煩,她不是什麽有耐心的,同慶玉長公主繞來繞去地說了這些話,耐心早已告罄。


    她看著慶玉長公主,問:“為何要繞這麽大一個圈子,而並非直接開始談判?”


    慶玉長公主定定地看著秦尋雪:“娘娘真的想要談判嗎?我了解娘娘的,娘娘不可能沒有半點後手和退路,白郎君比起那些個屍素裹餐的家主來說確實更有本事些,野心也更大些,但他看不透娘娘,也不知娘娘並非常人。”


    薛家女和旁人可不一樣。她們是理智的瘋子,是天生的權謀老手,是走一步看百步,能在腦子裏不斷推翻自己計劃的天才和瘋子。隻有她們不願意做的,沒有她們做不到的。無論是當年的薛皇貴妃,還是薛姨娘,亦或者是秦尋雪,她們都是把瘋狂刻在骨子裏的人,哪裏會真的束手就擒。


    “你真的覺得我有後手嗎?”秦尋雪眨眨眼,眼睛幽深。


    “太順利了。”慶玉長公主說,“當年薛家第一次滅頂之災都是皇室好幾代人的計劃,都差點失敗,若非後來是娘娘自己親手覆滅了薛家,薛家哪裏有那麽快滅絕。”


    “如今白郎君的事情推進得太順利了,先是他們真的傷到了娘娘,娘娘昏迷不醒,給了世家可乘之機,又是這個刻意為之的訂婚宴,順利到不可思議的迷暈所有人,娘娘不覺得太順利了嗎?娘娘當真算不到嗎?”慶玉長公主看著秦尋雪,像要看破她的偽裝。


    秦尋雪隻是笑:“長公主看起來不太自信。我也是人,也會犯錯,哪裏真的能像長公主說的那樣算無遺算,哪裏還有什麽後手。”


    “娘娘不承認也沒關係,”慶玉長公主垂眸,“我可不認為娘娘會承認。該說些旁的事情了,比如……該讓我坐上那個位置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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