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如今,內力全失,對嗎?”


    “……你猜的還是?”


    “嗬嗬,我知道了。”


    白木熙站在角落裏,遠遠盯著大堂中屏風上齊雅韻的剪影,見她從披散著長發到挽起,微微眯了眯眼,什麽也沒有說,即使他滿眼歡喜,但事實上他在等齊雅韻的信號。


    外頭已經布置好了好些人,白木熙賭上了家族,他把府中養著的私兵全派了出來,還聯係了不少世家的私兵,有近千人,足夠控製京都。


    但他卻沒有用謝家的人,隻是吩咐謝逸把暗衛營裏的暗衛安排出去,或是安排在皇宮裏。瀚王府離皇宮有一段距離,就算謝逸反水,秦靜芷還在酒筵之上,他給秦靜芷安排了自己手下的侍女,足夠把控住秦靜芷,謝逸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白木熙嘴角噙著悠然的笑,緊盯著齊雅韻的一舉一動。


    秦靜芷端坐在女賓席上,眉眼恬靜溫柔,看起來不曾在意白木熙。


    “……我始終覺得,訂婚宴可不像是給出嫁女子慶賀的禮節。”秦尋雪的話恍然在耳邊響起,慵懶隨性的女子倚著欄杆,背後是渾濁的天空和怒號的江水,她的長發被風吹起,風流自在,卻難掩悲傷。眉眼稚嫩的秦尋雪依舊很豔麗,隻是這種豔麗沒有攻擊性,反而帶著幾分罕見的溫柔。


    ——這是當年她算計秦尋雪,逼著秦尋雪坐上太子妃之位後,秦家準備替秦靜芷辦訂婚宴前,秦尋雪把她約到江邊對她說的話。那時,她還沒有被禁足,秦靜芷小心翼翼地等著來自秦尋雪的報複,卻等到了這樣的話。


    秦尋雪抬頭看著逼著她走上絕路的阿姐,眼神很平靜:“旁人總說訂婚宴體現了女子家中對她的愛護,證明出嫁的女子家庭美滿,能夠辦的起一場專門為女子辦的酒筵。但我卻覺得可笑,為了出嫁女子舉辦的酒筵,卻要傳唱女子所要嫁給的男子的美名,誰又在意出嫁女子?他們都沒有把女子當做平等的人,隻是把她們當做可以炫耀的存在,就連挽發這種私密的事都要放在堂前,隔著一層可有可無的屏風,讓旁人對著一張剪影評頭論足,多可笑。”


    “所以,”倔強的女子抬起頭,豔麗的臉上滿是不屈,“我不要辦訂婚宴,我要以後的女子都不辦訂婚宴,若是可以,我還要給男子辦場這樣的禮儀。他們的及冠禮宣告自己成年,卻從不被任何人輕視,也沒有被當成物品,沒有被從這家到那家去,他們沒有任何被羞辱的感覺,這不公平,我總會改變這一切的。”


    秦靜芷垂眸,不知阿尋這麽做到底開不開心。她當年的豪言壯語已經實現得差不多了,因著她當年嫁給玄德帝時未曾辦訂婚宴,京中也有大膽女子模仿她,不辦訂婚宴,甚至得了阿尋的讚揚,如今京中辦訂婚宴的高門貴女也漸漸少了起來,如今她給齊雅韻辦訂婚宴,看起來是支持此事,但隻有秦靜芷知道,今日過後,訂婚宴怕是要在京中消聲滅跡。


    所以,秦靜芷無聲輕歎,縱然她看得見結果,但依舊會擔心阿尋會因著背離自己的想法而難過。


    屏風裏,慶玉長公主鮮少替人挽發,畢竟她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這些年確實落魄躲在小青山上,但也有人專門照顧她,哪裏會淪落到需要自己梳洗打扮的地步。今日替齊雅韻挽發,都是她提前好幾日跟著宮裏的教養嬤嬤們學的十字髻,挽起來稍微簡單些。


    慶玉長公主揚聲示意侍女,她已經替崇寧郡主挽好發髻了,便有侍女拿著銅鏡進來,端在齊雅韻麵前。


    齊雅韻抬起眼,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眉間一點梅花鈿,眉不描而綠,美目流盼,氣若幽蘭,比起素日裏更顯端莊。齊雅韻緩緩勾起一個笑,鏡子裏的美人也淺淺一笑,顧盼生姿,千嬌百媚,是時下男子最喜歡的模樣。


    齊雅韻忍不住笑出聲,語氣嘲諷:“我可不是鏡中那副矯揉造作的模樣,若是熟悉的人看了,怕是要懷疑我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上了身。”


    慶玉長公主倒是接受良好。她這個侄女當年頗得玄清帝寵信,慶玉長公主自然是不會親近她的。但慶玉長公主最重血脈,自然也不會太過為難她。


    聽到齊雅韻這樣說,慶玉長公主有些不讚成地皺眉,語氣帶著幾分不滿:“女子何必要那般強勢?我倒是覺得侄女今日這樣極好。”


    齊雅韻抬起眼,通過鏡子裏看著慶玉長公主,到底沒說話。


    真是好笑,慶玉長公主野心勃勃想要奪取皇位,卻在勸她做女子不要那麽強勢?當真是言行不一,她當年就看不上慶玉姑母,如今還是看不上。


    但齊雅韻不欲耽擱時間,隻是敷衍著說了句“慶玉姑母教訓得是”,便迫不及待吩咐人替她整理衣裳,拿起了遮麵的團扇,輕聲對上首等待的秦太後道:“太後娘娘,崇寧已經挽發。”


    這話本不該由齊雅韻自己來說,按理來說該由慶玉長公主這個替她挽發的長者說些祝福討喜的話,再對著小皇帝和秦太後稟報。但齊雅韻不欲耽擱時間,便搶先說了話。


    秦尋雪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她忽視了旁邊欲言又止的禮官,露出一個饒有興致的表情,看起來倒是很感興趣:“這麽快便好了?那便把屏風撤了。”


    “諾。”瀚王府裏的侍女齊聲應道,便輕手輕腳地把屏風都撤了下去,齊雅韻正對著秦太後,用團扇遮住了臉,隻露出一雙眼,她垂著眼,並不敢直視天子和太後。


    今日的齊雅韻仿佛被一層朦朧的輕紗所籠罩,給人一種扶風弱柳般的美感。她靜靜地站立著,身姿優雅如蘭,但卻散發出一種無法言喻的脆弱氣息。盡管她的站姿與平日並無不同,但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透露出一種令人心碎的憔悴之態。


    就連一向深沉內斂,知道齊雅韻這般柔弱表象下是個什麽玩意的小皇帝也不禁為之動容,他下意識地捂住胸口,似乎想要壓抑住那股從心底湧起的憐惜之情。他的目光緊盯著齊雅韻,眼中滿是複雜的情感。理智上,小皇帝知道這很不對勁,畢竟他隻是一個五歲的幼童,為何會對自己的姑母升起這樣讓人驚悚的心思,但感情上,小皇帝還是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側過頭對著秦太後,無聲唿喚母後,企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齊雅韻微微躬身,向著秦太後盈盈一拜,輕聲說道:“見過娘娘。”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宛如天籟一般動聽,但其中卻蘊含著無盡的哀怨和憂愁。


    這一番舉動,讓一旁的秦尋雪不禁挑起了眉頭,若有所思。


    旁邊站著的雲夏皺眉,他隻是死死盯著齊雅韻,不明白為何齊雅韻看起來這般難過,也不知道為何齊雅韻今日看起來格外牽動他的心弦。


    秦尋雪:......啊開始了。


    在那段無人知曉的歲月深處,秦尋雪曾經目睹過齊雅韻如此這般\"半死不活\"的風姿綽約之態,那迷離而慵懶的神情,仿佛散發出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傾倒、心醉神迷,甚至甘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這種獨特的魅力,猶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閃耀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光芒;又似深山裏的迷霧,讓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這是齊雅韻的底牌,也是秦尋雪覺得最好笑的地方。


    ——看來,齊雅韻還是表現了一點對秦太後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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