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年並不知道兩個針對他的陰謀算計正在同時開展,甚至還會牽扯到秦尋雪。此刻,周澤年還在仔細查閱著太後遣人送來的那些情報。


    大齊的紈絝子弟其實不多,世家並行的情況下,多的是明裏暗裏的競爭,若非真正的天之驕子,可得不到家族的資源和關注。那些紈絝子弟大多都是家中長輩嬌寵,不指望他們能考取功名在掌權者麵前留名的嫡係,當然也有旁係,但是不多。


    當年同年少時的太後一同打馬過街的紈絝子弟不少已經成家立業,隻有少數幾個已經被家族放棄,一事無成。要是周澤年想要做些什麽,那些曾經是紈絝且不堪大用的世家子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滿腹陰謀算計的周澤年目光沉沉,倚著貴妃榻,姿態隨意又風流,一張漂亮的臉上卻淺淺勾起一個冷淡的笑,賞心悅目。


    福德覺得自家殿下自今日從慈寧宮歸來便有些不同,似乎更是冷淡了些,也似是掌握了什麽。並未在大周受過什麽很好的教育的小太監懵懵懂懂,看不出自家主子有什麽變化,但由衷地覺著,現在的殿下比起當初初到大齊時的滿身死氣要好上許多。


    但這話可是不能同殿下說的。殿下當年離宮,周明帝滿眼不舍,薑皇後麵上戚戚,說是送殿下來大齊為質,日後定然會接迴殿下,但誰不知道,這不過是場麵話罷了。當年的殿下形骨消瘦,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麵上帶著誰也看不透的淺笑,但福德看得真真的,殿下的眼中全是死氣,觸目驚心。


    如今,殿下卻能倚著貴妃榻淺淺笑著,生機勃勃,福德由衷地感慨,時過境遷,殿下終於獲得了機會。連帶著,福德自然不能再帶著固有偏見去看給予殿下眾多機遇的秦太後。


    ……雖然秦太後大抵是不會在意他一個小太監的看法罷了。


    周澤年可不知道福德在想些什麽。此刻,他有些苦惱地想,即使這幾年大齊京都內的紈絝子弟算不得多,但仔仔細細看下來竟還是有幾十人。他要找一個打入大齊經濟的突破口,自然不能隨便選一個人,可能還需要幾日時間。


    “還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啊。”周澤年輕笑一聲,知道太後是在刻意考驗他。秦尋雪會不知道哪個人是最好的突破口嗎?不可能不知。但秦尋雪隻是將這份情報送予他,其他什麽也沒有透露,擺明了要他自己抉擇。


    若是選對了,自然算是通過了秦尋雪的考驗。若是選錯了……周澤年握緊手上的情報,卻不敢在上頭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不能選錯,錯了便萬劫不複。”周澤年喃喃自語,這話落入候在一旁的福德耳中,福德神色一凝。


    但秦尋雪還真沒有這個意思,這確實是冤枉她了。秦尋雪向來不會把希望寄托於無法掌控的人身上,當初弑君的計劃她都打算一人完成,可見一斑。雖說她對周澤年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態度,但這次送情報過去頂多算是小打小鬧。秦靜芷那邊的布局才是大頭,雖然被秦靜芷罵“見色起意,腦子不好使”,但秦尋雪其實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她隻是拿這件事給周澤年練手罷了,給全名單不過是為了讓周澤年對這些未來有可能成為他的墊腳石的世家子有所了解。她才不會如周明帝所願讓周澤年早早隨著大周使臣迴國,好不容易有個人入了她的眼,還很是有趣,向來霸道的秦太後怎麽可能輕易放人?


    若是周澤年選錯了人倒也不打緊,隻需到她麵前同她知會一聲,她自然會給出正確的人選。秦尋雪對周澤年能選對人一事沒有太大期待,周澤年才上了多久學堂?若是指望他一次性選對人,那秦尋雪這個太後也不必當了。


    秦尋雪的想法並沒有傳遞給周澤年,多年習慣將事情獨自一人解決的秦太後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加上她相信周澤年大抵是能理解的,便沒有多加解釋。反而給難得暴躁的秦靜芷單獨解釋了一番,安撫了心神不寧的秦靜芷。當然,秦靜芷信不信她是不管的。


    這就導致了烏龍。


    秦尋雪以為周澤年最多一日便能給出選中的世家子的名字,但足足等了五日也不見周澤年前來。


    秦尋雪:怎麽迴事??


    已經等了好幾日,有些不耐煩的秦尋雪高坐殿中,手指不規律地輕輕敲著桌子,罕見地流露出幾分真實的情緒,惹得雀枝頻頻投來擔憂的目光。


    秦尋雪也不懂自己在焦急些什麽。明明算不上是什麽大事,她也沒有必要過於關注周澤年的進程,手上還有不少奏折需批閱,但秦尋雪就是莫名產生了幾分煩躁之意。


    不會愛人的薛家女有些茫然,甚至產生了殺死這個擾亂自己心緒的存在的想法。但想起自己前期已經在周澤年身上投下太多心血,日後布局還需要用上周澤年,秦尋雪停止了這個危險的想法。但實際上,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否是真的想要對周澤年動手。


    “雀枝啊。”


    有點發呆的雀枝一激靈,側身行禮:“娘娘,奴婢在。”


    “你說,我要不要殺死八皇子?”秦尋雪撐著頭,摘掉了護甲的手指修長圓潤,溫潤如玉。


    秦尋雪絲毫沒有在意自己說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話,畢竟在太後眼中,殺掉一個敵國的質子算不得什麽大事。


    雀枝壓下眼中的錯愕,有些不解地開口:“娘娘可是真心的?”


    秦尋雪沒動,聲音慵懶:“怎麽會這麽說?”


    雀枝恭敬地低著頭,沒有看秦尋雪:“以往娘娘要誰的性命,可不會這般問奴婢,都是動了心思便遣了黑騎衛去拿下那人的人頭。娘娘這般問,便是自己也不清楚吧?”


    秦尋雪:“倒是敢揣測起哀家的心思了。”


    雀枝才不怕她,嘻嘻一笑,有些無賴地開口:“都是娘娘寵出來的。”


    秦尋雪被這句話逗得笑了起來,心中的陰鬱散了不少。


    “得了,就會逗哀家開心。去找雲夏,讓他派盯著八皇子的那個黑騎衛過來述職。”秦尋雪不在意雀枝突然抬起頭露出的錯愕眼神,“哀家又不是死的,他派了人去哀家能不知道?無需在意,哀家並非要罰他。”


    雀枝垂眸,遮住眼中的驚駭,作為太後手中的人,她還是不能看明白太後手中到底掌握多少底牌。但作為太後的貼身宮女,她從不質疑太後。


    故雀枝隻是恭敬迴話:“諾。”


    但還不得雀枝出門,殿外便急匆匆跑進來一個小黃門,跪下來說話:“娘娘,澤年殿下已至宮門外。”


    秦尋雪一怔,旋即笑出來聲:“正念叨著這不就來了?宣八皇子入殿。”


    雀枝眼見著本來不大高興的秦尋雪瞬間精神了起來,眼神冷了下來。她很少見到這樣的小姐,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她自然有法子為小姐把人抓起來,關起來,但周澤年身份實在敏感,作為大周送來的質子,雀枝根本無法繞過太後無處不在的眼線對周澤年下手。


    即使很氣,雀枝也依舊勾起一個笑,笑著調侃秦尋雪,不易察覺地試探著:“一聽到澤年殿下到了,娘娘倒是心情好了起來,如此,奴婢也不必去找雲夏了,真是好事一件。”


    秦尋雪輕瞥了雀枝一眼,麵上帶著笑,眼裏卻滿是冷漠:“雀枝不必試探哀家。你忘了?你可是哀家一手教出來的人。”


    雀枝一哽,明白秦尋雪不欲多說,隻能恨恨應了一聲“諾”,心中對周澤年的不滿愈發多了起來。


    周澤年隨著小黃門走入殿中,輕聲道謝後才向上首端坐的秦太後行禮:“澤年見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秦尋雪細細打量了周澤年一圈,冷不丁開口問:“八皇子臉色如此蒼白,可是這些時日都未曾休息好?”


    周澤年輕咳了兩聲,掩下翻湧而上的惡心感。麵色蒼白的男子微微一笑,麵如好女的臉並未因此損壞半分顏色,反而因著蒼白的臉色多了幾分病弱美人之感。周澤年輕聲開口:“這幾日入了秋,天氣涼了不少,大抵是夜間受了涼,已經請太醫看過了,開了幾副藥,眼下正在用著,身子已然好了不少,倒是難為娘娘費心了。”


    輕輕幾句把這件事情帶了過去,周澤年接著開口說正事:“澤年不負娘娘所托,精心選了好些時日才敢確定是哪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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