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吹著喇叭、敲著鼓的樂隊穿行在大街小巷中。


    無數居民從工作中解脫出來,帶著歡快的笑容走上街頭。


    白鴿紛紛從居民們高舉的手臂當中振翅而飛,在清澈空靈的澄淨天空之上自由翱翔。


    撲騰著潔白的雙翼,衝入蒼潔的雲端。


    彩帶和橫幅在王都的街道上飛舞,氣球和禮炮此起彼伏,


    居民們的歡聲笑語,讓整個王都充滿了熱鬧非凡的氣氛。


    不止如此,


    即便是皇宮之內,也有無數輛華貴臻美的馬車整齊地停在了皇宮之內的空地之上。


    難以計數的貴族們已經匯聚在了皇宮之前,相互寒暄,不斷問好。


    今天,正是十七歲的奧瑞麗安繼位,成為帝國女皇的日子。


    雖然說她用了一年時間才開始繼任,


    但實際上,早在半年之前,奧瑞麗安便以繼位皇帝的身份開始代替父親處理帝國的政務。


    內事不決問裏維,外事不決問維克托。


    奧瑞麗安的人生道路,從她小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好了接下來的未來將會是一路通暢。


    雙親的關愛,以及維克托這位傳奇法師的作為老師,她的成長之路充滿了寵愛和指導。


    盡管她的這位老師因傷病隱退了一年,但經過完全康複後,維克托重新達到了巔峰狀態。


    他甚至讓全世界都知道,即使給予了眾人一年的追趕時間,也無人能及他的成就。


    此刻,奧瑞麗安已經站在了百數階梯之上,


    她附身彎腰,低下了頭,由虛弱地坐在椅子上的奧伯利為她親手帶上了皇冠。


    隨後,她緩緩站起身來,睜開雙眼。


    她越過奧伯利,登上了整座百層階梯的最頂端。


    站在最高處,感受著四周的冷寂,俯視著整個帝國,


    她望著聚集在廣場周圍無數緘默肅穆的居民們,望著猶如浩瀚海洋一般遼闊無邊的人群,眼中滿是堅定。


    至此,奧瑞麗安正式接過了奧伯利的皇位,成為了帝國曆史上第一個女皇


    索爾九世。


    ……


    同年,前任皇帝奧伯利因氣血不足而亡,


    女皇之母也因傷心過度,雙雙與世長辭。


    維克托·克萊文納被封為“帝師”,爵位升至公爵,


    成為了如今自裏維公爵之後帝國中僅有的第二位公爵。


    維克托的爵位晉升未引起任何貴族的驚訝,也無人敢對此公然議論。


    人家可是奧瑞麗安的老師,真要硬說起來,他都算是皇帝的第二個長輩,


    完全可以視作她父母去世之後的唯一親人。


    別說是封他做公爵,就是再給他塊地封他做親王,誰又敢有什麽意見?


    這還隻是奧瑞麗安女皇這一方麵,


    他們都還沒有問維克托的意見呢。


    維克托目前的地位,少說都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更何況,這“一人之下”是否真的成立,還是一個疑問。


    平時奧瑞麗安在遇到需要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她都得詢問詢問維克托。


    除了名義上的一人之下,整個國家似乎都已經成了維克托的天下。


    這種情況讓無數在奧伯利時代就任職的貴族老臣感到難以忍受,


    他們隻能在背地裏偷偷罵兩句,


    說什麽帝國易主,權臣當道,國不將國之類的話。


    但在平時,他們還不得不為了加強與這位帝師的關係,需要寒暄交際,


    串門總不能空手去,


    因此,他們總是攜帶一堆貴重的禮物前往克萊文納家。


    這使得如今的克萊文納家族財力雄厚,遠非昔日隻能依賴商業賺錢的家族可比。


    然而,出乎無數人意料的是,


    維克托成為公爵不久後,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帝國。


    他未通知任何人,連女皇奧瑞麗安也對他的突然離開一無所知,


    隻有他的妻子格溫和妹妹莉雅,在別人來家裏找維克托時,透露這一消息。


    ‘若是來找維克托的話,那就請迴吧。’


    ‘他不允許我們透露他去了哪裏。’


    據說那晚,得知維克托離開且的奧瑞麗安女皇因極度悲傷和委屈而導致魔力失控,


    瞬間炸毀了她的寢宮。


    但她於第二天便平複了情緒,自那以後未再提及尋找維克托的事。


    發生這一事件,也讓多數人相信,維克托的離開是為了讓奧瑞麗安女皇變得更加獨立,不再事事依賴他。


    同時,維克托的離開也使那些曾認為他掌握大權的貴族們感到尷尬。


    維克托的離開正表明他從未有過謀權篡位的意圖。


    在這些貴族追求權利的目光中,維克托仿佛隻視權力為塵埃,不屑一顧。


    是的,畢竟維克托是世界上最天才的法師,他的追求怎會僅限於一個小小的帝國中擔任公爵?


    恐怕連皇帝的寶座他都不稀罕。


    不過頭頂上沒有了維克托這麽一尊大佛,那些原本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貴族們終於能夠直起腰杆。


    盡管維克托離開了,關於他的傳奇事跡卻從未停止傳播。


    而在維克托離開之後,有關維克托的事跡卻從未消失。


    這些傳說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整個世界中傳播得愈加廣泛。


    有人說,維克托跑去了王國,以一己之力擊潰了血族親王的陰謀,使得王國重見光明。


    有人說,維克托前往矮人城,協助矮人從守護著珍稀材料的惡獸神鳥手中奪得寶物,使矮人得以鑄造一件能夠長期保護城堡的神器,


    還有人說,維克托深入海底,解放了沉沒在深海中的海之城,擊敗了海民們崇拜的神秘存在,


    更有人說,維克托贏得了精靈族的友誼,精靈們甚至為他保留了一間永遠的居所。


    不僅如此,關於維克托的傳言愈發豐富且誇張,


    他獨自滅掉了一個蠱惑人心的邪教,隻為鍛造一柄法杖而將一隻遠古巨龍斬殺。


    距離帝國最近的一次壯舉,可能就是在帕達倫布海域內解放海之城的那一次。


    幾乎居住在布萊斯頓的所有居民都親口傳說,那天晚上,他們以為世界末日已經到來,


    遼闊的海麵上,竟隱約閃現著兩頭爭鬥狂野的巨獸,


    那天布萊斯頓氣象局關於帕達倫布海域的觀測記錄,也還保存在魔力氣象儀中。


    根據一些從海域中獲救的居民所說,阻止巨獸,化解了打雷與暴雨天氣之人,正是維克托,


    總之維克托在外的幾年間,每隔一段時間就有與他相關的壯舉傳出。


    無數帝國居民因維克托在外界留下的名聲而倍感自豪,連帝國外交部的態度都因此變得更加強硬。


    起初,其他國家還以為卡倫西亞帝國在皇帝奧伯利逝世後將走向衰落,


    結果沒想到奧伯利死了竟然還有一個更變態的維克托。


    維克托的那麽多傳言,隨便挑出一個來都足以載入世界傳奇史記當中。


    他的傳奇故事,傳播到世界每一個角落,


    讓無數帝國之外的居民震驚不已,難以置信。


    沒有人能預見,維克托的傳奇會達到如此驚人的程度。


    甚至世界各地無數有頭有臉,極其崇敬維克托的人們都因此瘋狂地前往了帝國,


    不斷拜訪這位傳奇法師的家,試圖通過這種方式獲取關於維克托的線索。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而且他們所有人都被一頭體型龐大如小山的熊人趕走了。


    事實上,這些年間總有傳言說維克托偷偷迴來過。


    因為每年的某個時候,帝國的女皇似乎都會得到消息。


    那一天,她會放棄一切事務,離開皇宮,讓所有貴族都找不到她。


    而格溫騎士長更是會在同一天請假離開王都,返迴布萊斯頓。


    還有克萊文納家族的全部生意,都會在當天停下。


    有什麽事,那就等到第二天再說。


    帝國更是會下達命令,進入極其嚴格的戒備狀態。


    嚴禁任何人隨意跨境,甚至禁止隨意進出布萊斯頓。


    這種拙劣的隱藏到底是在藏著誰,自然是顯而易見。


    直到五年後,維克托的事跡已傳遍了整個世界,他的足跡也遍布全世界之後。


    此後,人們再也未能獲取關於維克托的任何消息。


    最後一次有人目擊維克托的身影,是在帝國最南部的魔物深淵。


    據說,在維克托深入其中之後,便再也未曾露麵。


    從那以後,魔物深淵之外,南方的邊境戰線,再也沒有魔物出沒,


    仿佛有什麽力量,將魔物深淵裏麵的所有魔物徹底清除。


    而那座魔物深淵,也不再有魔物會從裏麵出來。


    ……


    【深淵】——100層


    【泯生虛境】


    維克托站在一片昏黑與空虛交錯的平台之上,望著麵前詭異蠕動的黑暗,


    從那昏黑死寂當中,一顆堪比神樹一般高聳龐大的蒼白蟲繭正在微微顫動。


    蟲繭的表麵被無數細密的暗黑線條包裹,僅有的幾個豁口未被這片深淵的低沉墨黑所遮蔽。


    而那些豁口處,正伴隨著蟲繭的每一次跳動不斷向外吐出一團團漆黑且大小不一的球體。


    【深淵之母】


    是遊戲中的魔物深淵,第一百層的最終boss。


    這種怪誕的存在類似於遊戲支線,是一個可選擇進行攻略的boss,


    玩家可以自由選擇是否挑戰它,而它也對劇情主線沒有任何影響。


    深淵之母的本身沒有任何攻擊性。


    它的危險之處在於,能持續‘生’出深淵各層的魔物來阻止玩家的攻擊。


    其中,深淵第一至九大層的層主,都會被它重新‘生’出來,用來阻止玩家,


    這對於大部分玩家而言,都是一場極為困難的戰鬥。


    隻不過,在維克托的附近,


    各種巨型魔物的殘骸散落在黑暗虛無的空間中,它們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跡象。


    深淵之母依舊在唿吸,但它已失去了所有繁衍後代的能量,


    每次它剛剛“生”出來的孩子,都會被維克托立刻消滅。


    此刻,它僅剩下最原始的恐懼。


    實際上,走到這一步的玩家已有足夠的能力決定是否殺死這頭巨型魔物。


    殺了它,魔物深淵將再也無法衍生新的魔物;


    留著它,未來它會像以往一樣,不斷創造繁衍出各種猙獰瘋狂的魔物。


    但一般能走到這一步的玩家,角色已經滿級,精通各種技能,劇情也基本通關了。


    隻剩下二周目的劇情沒打,但那些二周目的boss挑戰跟這頭魔物又沒什麽關係。


    因此,繼續留著它也沒有太多用處,還不如直接擊殺,為世界帶來一片安寧。


    不過維克托卻打算留著它。


    由它誕生的魔物,掉落的素材與血肉都可以用來使用,甚至還能作為商品進行交易。


    就當是他為南方那些舍命逐財的冒險者留下的一份工作。


    “繼續用你擅長的力量生下那些還有價值的孩子吧。”


    在可持續發展方麵,作為家族之主的維克托還是頗有見地。


    隨後,維克托麵前憑空出現了一張由魔力結合的紙條,緩緩飄到了這頭巨型怪物的身前。


    紙條的正麵,明晃晃地寫著‘員工合同’四個大字。


    深淵之母:?


    與此同時,維克托眼中閃過一絲寒意,目光中充滿警告與威脅,


    “不過從今以後,你得為克萊文納家族工作。”


    “一旦你有違背我意的想法,我會毫不猶豫地迴到這裏,就如同對待你的這些‘孩子’一樣。”


    話音剛落,一道道複雜繁瑣的法陣以極其迅猛的速度在維克托身後成型,


    難以計數的圖騰與符文結合在一起,使得整座法陣變得更加淩厲,魔力更是急劇膨脹,


    整片如黑雲海洋般的空間都被濃厚的魔力填滿,變得壓抑而混沌。


    緊接著,道道烈焰從法陣的邊緣湧出,


    強烈的火焰向四方轟然傾瀉,眨眼間就將這片空間中的其餘所有魔物的屍體燒成灰燼,


    就連漂浮的黑雲也被火星點燃,火星落在深淵之母的黑色絲線上,燃起了危險的火光。


    這一警告使得麵前這隻智慧生命體猛地打了個寒顫,繁衍的跳動都停止了下來,


    尚未出生的魔物一下子被緊縮的豁口夾斷了身體,落入了虛無的深淵。


    “知道嗎,這很輕鬆。”


    這話,不知道巨大的深淵之母是不是聽懂了,


    它急忙從其龐大身軀的表麵伸出由黑暗細絲組成的蜿蜒觸須,在紙條上按下了一道扭曲的爪印。


    見到這一幕,維克托點了點頭,頗感滿意地將合同收好,眼中的威脅與淩厲之色略微收斂。


    形式主義嘛,別管魔物會不會遵守合同,走個過場總是必要的。


    不然傳出去了,還得有人說他維克托壓榨自家的員工。


    “好好工作,日後做大做強。”


    “我克萊文納家是不會虧待你的。”


    他隨口安慰了幾句麵前的魔物,便繼續深入深淵的更深層。


    沒錯,魔物深淵的一百層之後,還有一層,


    那就是第一百零一層。


    以前,維克托一直不明白,整個魔物深淵與那第一百零一層有什麽關聯。


    直到上一世,他進入魔物深淵深處,隻為了探究赫拉的身份,這才終於揭曉。


    在原故事線中,赫拉因對宙斯的失望而願意散盡神力,希望成為凡人,在人間尋找真摯的純愛。


    然而,劇情從未透露赫拉的神力最終流向何處。


    起初,維克托誤以為赫拉的力量分散到了深淵中的魔物——崇嗣魔蛛的身上。


    因為在深淵中,隻有這種魔物具有生育的能力。


    而後來的赫拉也確實由這種魔物所生,使她變成了半人半蛛的形態。


    可若是這麽想,又未免有些不合理。


    先不說崇嗣魔蛛本就是由深淵所生,如何能承受赫拉的神力呢?


    於是,維克托將目光轉向了整個魔物深淵。


    除了崇嗣魔蛛之外,在深淵中,確實還有一個符合“生育”特質的存在——


    那便是深淵本身。


    正是因為天界的赫拉無法忍受宙斯的泛濫之愛,她想要化為凡人,重新開始。


    因此她來到了地獄,尋找宙斯的兄弟哈迪斯,


    希望這位掌管生死輪迴的冥王能幫她散去神力,讓她變為一名普通人類。


    哈迪斯答應了,他結束了赫拉的生命,奪走了她的神力。


    赫拉雖然死去,但她的神力並未消散,


    她的神力,代表著這個世界文明延續下去最重要的‘生育’。


    若不妥善處理這份神力,赫拉就會直接複活,她的投胎願望也無法實現。


    最終,哈迪斯隻能以另一種方式處理這份神力,


    將赫拉的神力投入了塔爾塔羅斯,也就是地獄的“深淵”。


    隻有這樣,赫拉的神力才能與世隔絕,


    這樣死去的赫拉才不會再次變迴那位眾所周知的天後“赫拉”。


    但赫拉的神力極其強大,


    盡管沒有找迴赫拉本人,但經過塔爾塔羅斯之後,自行繁衍出了一個更廣闊的‘深淵’。


    這個由赫拉神力所化的深淵,不可避免地與地獄接軌。


    於是,大量的魔獸便受到了地獄的影響,從赫拉神力所化的深淵當中‘生’了出來。


    越是靠近‘塔爾塔羅斯’,深淵中的魔獸變得愈加強大。


    相反,因為遠離‘塔爾塔羅斯’,越靠近地麵的深淵魔物就顯得更加弱小。


    而真正的赫拉,因自身的神力化作了深淵,靈魂與血肉融合,被深淵當中的魔物生了出來,


    至此,她真正脫離了自己的神力,成為了獨立於天神之外的新‘赫拉’。


    這就是為什麽,與魔物深淵第一百層相連的位置,會抵達那深層的——


    【深淵】——第101層——【塔爾塔羅斯】


    隨著魔力的湧動,一座猶如崎嶇血肉之壁的大門緩緩裂開了一道狹縫,


    血肉構成的門扉向兩側敞開,一股潮濕且血腥的氣息從黑暗中迎麵撲來,同時衝擊這片幻象般的空間。


    維克托佇立在大門之後,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片比之前更加陰冷、更加死寂、更加黑暗的虛無,


    仿佛世界的所有色彩、聲音和觸感都被徹底屏蔽。


    在這片漆黑的虛無中,一座令維克托感到極為熟悉、輪廓龐大的大門顯現。


    這座大門佇立於此,與周遭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它的外表完全由機械構成,金屬的光澤在黑暗中分外清晰,


    然而,它靜止不動,仿佛一塊被遺棄的鋼鐵,靜靜地擺放在黑暗中。


    但很快,長久沉寂的地獄之門,似乎終於察覺到了人類的氣息。


    哢哢哢——


    一瞬間,火焰在齒輪和鏈條之間穿梭流轉,金屬的摩擦與碰撞聲在虛無中迴響。


    齒輪齧合的間隙中,火星不斷迸發,鋼鐵鏈條在高溫下變得通紅且柔軟,


    兩側,一股股烈焰從管道中噴發,如擴散的油霧將整座鋼鐵重門包裹起來。


    大門的頂端,一顆金屬質感的山羊骷髏頭也同時被點亮,


    兩隻眼窩吐出赤色的火蛇,在黑暗中飄揚拖曳,顯得愈發瘮人。


    轟轟轟——


    鋼鐵之門持續開啟,門扉也逐漸完全展開。


    血肉之後的整個空間仿佛被喚醒一般,空氣中彌漫起炙熱的氣息,火焰與灰燼在虛無中盤旋飛舞。


    緊接著,道道烈焰狀若兩側歡迎慶賀的噴泉,從門扉之前的空間下方爆發湧起。


    腳下出現了層層交錯的鋼鐵網,周圍被烙鐵牆壁包圍,


    虛無被徹底驅散。


    緊接著,他麵前的地獄之門似乎經曆了一陣波動,


    紅火覆蓋門扉的輪廓出現搖曳,鋼鐵齒輪也發出嘭啪聲。


    唿——


    烈火突然變得更加焦灼且狂暴,一條鋼鐵般的巨肢從地獄門扉中緩緩步出。


    這時,維克托終於看清了來者的麵目。


    那是一頭渾身由金屬齒輪與各種機械完美融合而成的鋼鐵巨獸,


    它有著三顆猙獰的惡犬頭顱,渾身又被火焰吞沒,


    六隻眼睛發出熾熱的光芒,顯得既兇猛又危險。


    它四肢正麵帶有著鋼片利刃,在火光襯托之下倒映著瑩瑩光輝。


    這隻三頭惡犬盯著維克托,尖銳的牙齒哢噠作響,


    滾燙沸騰的口水不斷從它嘴角滴落,落在火焰當中刺啦一聲蒸發升騰,


    似乎,它已經完全把維克托當做了碎嘴的零食,


    恨不得下一秒就將他徹底撕碎。


    而幾乎同時,


    維克托感受到了無數道遙遠的目光,全都注視著他。


    他知道,這些目光來自天界與地獄的眾多神祇。


    可因為沒有玩家麵板,不再是一個玩家的他,已經無法見到麵前應該出現的熟悉文字。


    維克托並沒當一迴事。


    他雙手插兜,抬頭望著麵前這隻龐大無比的三頭犬,輕笑一聲,語氣帶著幾分熟絡開口:


    “還挺活潑的。”


    “看來哈迪斯的確沒虧待過你。”


    也許是因為聽到了這個名字,


    無論是麵前的地獄三頭犬,還是注視著他的眾多目光,都暫時停頓了片刻。


    他們驚疑,他們顫抖。


    他們開始好奇,這個人類。


    到底是從何得知到了這個名字。


    同時,另一個更加危險且壓迫感強烈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它恍若是這片地獄裏的主人,以能令無數生者顫抖,甚至能感受到直逼死亡之痛的目光,注視著維克托。


    但維克托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他依然保持著雙手插兜,漠視一切的姿勢。


    無比輕鬆,對著麵前那看似龐大卻有些可愛的弱小三頭犬開口說道:


    “你攔不住我,去叫你的主人來吧。”


    聽到這話,三頭犬憤怒了,從它鼻翼中噴吐著火息,恨不得立即將維克托焚燒殆盡。


    而很快,一道熟悉而威嚴的聲音突然從三頭犬的頭頂響起,使整個空間都轟然震動。


    “人類,是誰給了你底氣,來這地獄中挑釁我們?”


    “難道你不害怕墮入地獄,遭受無盡輪迴之苦嗎?”


    盡管如此,那人類依然毫無反應,


    好像就是在特意等待著這道威嚴聲音的主人出現一樣。


    空間短暫沉寂後,聲音再次響起:


    “人類。”


    “想以活人之軀見我,那就必須經曆此關。”


    “記住,刻耳柏洛斯,將成為你此生難忘的噩夢。”


    話音剛落,


    周遭的地獄之火迅速包裹了三頭犬的身體,


    它的鋼鐵軀體明顯膨脹,齒輪間的縫隙被流動的火焰填滿,顯得更加恐怖。


    同時,來自眾神的視線在維克托身上變得更加灼熱。


    似乎每位神明都渴望見證維克托的失敗,他們想看看這個囂張的人類究竟憑什麽如此自信。


    而當維克托周圍法陣亮起,展示出自己僅有的六階法師的實力時,眾神都發出了嘲笑,


    它們都在嘲笑維克托,區區這等實力,也敢以活人之軀強闖地獄之門。


    怕是連地獄的看門犬也無法戰勝。


    直到,


    維克托手中魔力幻化長劍,將他身上濃鬱的氣血顯露而出之時,


    眾神感到了意外。


    六階戰士。


    然而這並不算什麽,即使他同時是六階法師和六階戰士,他仍然隻是一個普通人類。


    然而,當一隻通體燃燒著綠色烈焰的骷髏戰馬,從維克托麵前的法陣中緩緩召喚出來之後,


    他跨上戰馬,同時身披幽魂烈火戰甲的那一刻,


    眾神皆驚。


    六階騎士,與……六階亡靈法師。


    這是人類嗎?


    不……這是什麽怪物?


    最後,他扯起韁繩,連人帶馬在踏步間消失在幽綠火焰中隱匿身形,連神明都未能察覺到那一瞬的時候,


    無需魔法,以周圍環境隱匿身形。


    六階刺客。


    眾神的反應,徹底麻木。


    戰士,騎士,法師,刺客。


    該四大職業,是人類最主要的四大職業。


    除此之外的任何隱藏職業,都是從這四大職業分化出的不同分支。


    亡靈法師,就是法師的一種分支。


    但這個人類,


    卻將這四大職業全部提升至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


    全職。


    他,才看起來才多大?


    有超過人類的平均壽命嗎?


    沒有。


    正因如此,這個人類的出現,


    久違的,


    讓眾神感到了恐懼。


    而就在刻耳柏洛斯驚慌失措地四處尋找維克托的時候,


    他卻突然破隱而出,跨馬一躍,


    鋒利的長劍揮砍過滾燙灼燒的空氣,直指刻耳柏洛斯的頭頂猛然刺去。


    同時,身後的法陣連續激活,數不盡的紋路像蜘蛛網一樣將整個空間籠罩,綻放出淹沒赤火的璀璨光華,


    嗡嗡嗡嗡嗡——


    大量的陣式在維克托身後運轉,


    這一刻,從空間最高處突然墜落的龐大隕石破空而下,徑直砸向刻耳柏洛斯那巨大的鋼鐵身軀。


    咚——!


    震聲撼起,熱浪崩散,


    烈火沉熄,硝煙散空。


    刻耳柏洛斯的身軀趴在地上,僅剩旁邊的兩顆頭顱還帶有意識,低聲嗚咽。


    它沒有死亡,隻是因維克托的暴力手段,失去了戰鬥的膽量。


    反觀維克托,


    他從硝煙中緩步走出,旁邊的骷髏戰馬化為一捧骨粉瞬間消散,


    身上的幽魂鎧甲也緩緩散去,露出了他人類的身軀。


    “我有一個朋友。”


    “她在我最迷茫的時候告訴我,不要甘於平凡。”


    他雙手插兜,緩緩擺脫幽綠烈焰的風衣在空中飄動,自身未受半點傷害。


    更是隨意伸出手,輕拍衣服上的灰塵,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平凡與非凡之間的區別究竟是什麽。”


    “我苦思冥想,最終隻得到了一個淺顯的答案。”


    隨後,他平靜地站在地獄之門前,


    在眾神集體的注視下,向眾神宣布,


    “把這全世界的,屠殺一遍。”


    是的,


    即便沒有玩家的麵板。


    我亦能——


    “證明我,絕對不敗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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