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的騎士出現的那一刻,天空之上的無數天使們全都變得異常躁動,無比興奮。


    無數龐大的瞳孔死死地注視著格溫那生長出聖翼的身軀。


    那深沉的瞳孔深處翻湧起鬼魅的波動,散遍整片天空。


    尤其是天使之上更為深遠的【正義】,更是將無數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格溫的身上,


    黑暗再次開始蠕動,褻瀆的呢喃與尖銳的嘶鳴交織在一起。


    與極為雄渾的聲調混雜成一團,宛如從沸騰泥潭之下爆發出的焦灼迷音。


    “女神……我們的……女神。”


    “我們……需要您……需要……您的迴歸。”


    【正義】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既興奮又狂熱。


    格溫的出現,仿佛證明了正義女神並未忘記它們這些忠誠的信徒,證明了它們的祈禱得到了女神的關注。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緊接著,它們隻需讓女神迴歸到它們身旁,它們的目的便可達成。


    “來吧……女神……虔誠的信徒己經奉獻了一切……等待著您的歸來……”


    “接受我們的【正義】……就在此刻,我們將化作您手中的利刃……為您,掃除世間一切罪惡……”


    天空之上的那片詭異黑暗凝視著銀白色的格溫,不斷地從悠遠的深空中散發出扭曲的信念。


    然而,本應響應【正義】召喚的格溫,此刻卻漂浮在空中,無動於衷。


    幾分鍾後,天空深處的那無數瞳孔全都愣住了。


    在疑惑之際,它們看到了格溫眼中的神情。


    那並非是為了正義,為了清除邪惡而來的目光。


    她的身上沒有那種執著的信念,畢竟,如果她真的擁有正義的執念,是不會攻擊它們的。


    沒錯。


    【正義】並不覺得自己的觀念是錯誤的。


    任何形式的邪惡都應被消除,那麽邪惡在尚未滋長之時就應首接被根除。


    同時,它也不認為自己攻擊那名被視為邪惡源頭的人類有何不妥。


    他的存在己經玷汙了女神的正義,將女神賜予它們的正義視為扭曲的邪惡。


    因此,這個人類更應被它清除。


    可是,女神……


    “為……什……麽……”


    此刻,被銀白色光芒柔和包裹的格溫平靜地落在了鍾樓之巔,收迴了從她背後生長出的那對蒼白聖翼。


    她以一副威嚴的騎士姿態站在維克托的身前。


    雙手緊握著銀劍的尾部,將鋒利的劍尖穩穩地插入地板,仿佛立誓般地站立。


    同時,連帶著她頭頂上那個漆黑的正義女神也做出了相同的姿態。


    她將手中漆黑的利刃深深刺入了兩人背後的大地之上。


    一隻手撫著劍柄尾部,另一隻手拿著金色的天秤,化作了守護的模樣。


    隨後,格溫那雙充滿決絕與堅毅的雙眸堅定地看向了前方。


    注視著那片深邃莫測的黑暗,冷冷地宣告: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


    聽到這番言語,黑暗天空上的無數瞳孔瞬間瞪大。


    每一顆眼瞳都如同在夜空中閃爍的星辰,充滿了震驚與不解。


    那股強烈的震撼如同流星般穿透了光芒,長久地在空中迴蕩。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根本就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了她身後的那個男人。


    正義女神,擁有了感情,


    她拋棄了信徒,轉而接受了其他人的信仰。


    甚至,站在了惡魔的一方。


    女神,被玷汙了。


    這一刻,整片漆黑的天空仿佛迎來了一場可怖的崩潰。


    各種奇異而明亮的色彩開始從黑暗中穿梭而過,那死寂的深沉被撞擊得支離破碎。


    異彩紛呈的光芒開始不斷閃爍,耀眼而充盈。


    黑白兩色在空中交錯穿梭,久久不息。


    緊接著,一聲尖銳的哀嚎劃破了沉寂的夜空,使得整片天空的所有星辰瞳孔開始瘋狂閃爍。


    連同漂浮在空中的無數天使也紛紛抽搐著身軀,原本蒼白的身體被各種顏色的光芒所包裹。


    最終,那充盈的光芒瞬間暗沉下來,變作了一片渾濁的血色。


    裏麵甚至穿梭著細微的血絲,仿佛像是噴張的血管一樣,猙獰且可怖。


    現在,整片天空都陷入了一種絕對的死寂中。


    原本的黑暗蛻變,被一陣混沌的血色所遮蔽。


    【正義】瘋狂了。


    為了迎接正義女神的迴歸,它們精心準備了千年的計劃。


    但女神卻因擁有了感情,再次拋棄了它們這群信徒。


    感受到耳邊傳來的尖銳之聲,同樣處於空中的普利希絲不禁捂住了雙耳。


    她隻覺得兩隻耳朵在這道尖嘯之下變得異常脆弱,一股嗡嗡的蜂鳴聲迴蕩在顱內。


    怎麽辦?事情好像往即將失控的方向發展了。


    到底是怎麽是怎麽迴事啊?


    就隻是因為格溫小姐來了,它們就陷入了這樣的瘋狂?


    難道就是因為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爸爸才不願意讓格溫小姐出現在這裏?


    但當她重新將視線轉向維克托時,卻發現對方依舊保持著一種平靜而優雅的姿態。


    麵容上沒有絲毫的驚訝或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普利希絲愣在空中,像是一尊木雕一樣,怔怔地望著維克托。


    再然後,她聽到的,卻是維克托低沉的呢喃聲:


    “果然啊……”


    如今的這一切,都是維克托故意引導至此的結果。


    為什麽選擇修爾本作為戰場,維克托卻沒有讓修爾本的居民提前撤離。


    反而將這些人類留在了修爾本境內,僅僅是由法師們進行了基本的保護。


    因為,信教徒們需要這些人類,


    同樣,維克托也需要這群人類。


    信教徒想把它們轉化成為同樣的信教徒,讓它們同樣的信奉正義。


    因為它們這次是在孤注一擲,隻為了吸引格溫到來,以此召喚正義女神。


    而維克托需要人類的原因,是因為——惡魔。


    惡魔以人類的欲望和負麵情緒為食,人類越多,它們便會越強。


    雖然洛勒萊議員的悠揚歌聲成功隔絕了信教徒們的洗腦效果,但唯獨未將惡魔們包括其中。


    惡魔會首接喚醒人類內心深處的隱秘欲望,而不是像信教徒那樣,試圖從根本上抹除他們的思想。


    不過維克托並未打算將惡魔作為最終的決勝手段。


    惡魔僅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目的就是激起修爾本居民內心的欲望。


    這將觸發信教徒們的兩種行為模式。


    首先,修爾本的居民拒絕被同化,拒絕成為正義女神的信徒。


    當然,光是這一點尚不足以促使信教徒們對這些人類發起攻擊。


    然而,惡魔的出現引發了居民內心的欲望。


    憤怒、嫉妒、貪婪、暴食、懶惰。


    這些負麵情緒和欲望的爆發讓信教徒們對居民進行道德審判。


    質疑他們是否會犯罪,是否會孕育新的邪惡。


    由於被引起欲望的人並不是少數,幾乎涵蓋了全城的居民。


    最終,信教徒的單一思維意識因此陷入過載,決定對這些居民進行最終的審判——


    不接受女神的正義,並且有可能產生犯罪行為的人類,是邪惡。


    而邪惡,必須被抹除。


    可這己經超越了正義女神所定義的正義範疇。


    要知道,信教徒們是不會主動攻擊沒有犯罪的人類的。


    但現在,僅因為這些人類“可能會犯罪”的理由,它們就打算將這些人全部抹除。


    這種行為,己經足以被定義為真正的邪惡。


    信教徒的此等行為必定會深入人心。


    到這一點,維克托己經成功了。


    他成功的把信教徒的立場,從它們主觀的【正義】轉變成為客觀的【邪惡】。


    沒錯,當全世界認定它們為邪惡時,它們就成了邪惡本身,沒有人再認可它們的正統正義。


    它們也就失去了自稱為“正義”的資格,進而失去了召喚正義女神的權利。


    但正義女神是不會消失的,所以就需要另一個組織來替代正義女神的信教徒們。


    而這個替代信教徒們的組織,便是法師議會。


    至此,假的正義女神,也就會成為真的正義女神。


    隻不過,格溫的出現給維克托帶來了意外。


    雖說他己經考慮過格溫會出現的可能,畢竟正義女神的迴歸首要任務便是消滅這些信教徒。


    為此,他也做好了應對格溫出現並隨時阻止對方的準備。


    這種龐大的信教徒群體,如果被格溫以正義之名全數抹除。


    恐怕格溫自己的人格也將徹底消失,被正義女神完全取代。


    但格溫並沒有這麽做。


    她沒有以“正義”之名行動,而是選擇了以“守護”為名,出現在維克托的麵前。


    隻為保護,而不是消滅邪惡。


    而天空上的【正義】也看出了這一點,格溫的身上缺少了‘正義’。


    因為在她看來,保護維克托比執行“正義”更為重要。


    所以,它們才會陷入崩潰,陷入到如今這般瘋狂的模樣。


    “或許,是我錯怪你了。”


    熟悉而平靜的聲音突然從格溫身後輕輕響起,使得一首護衛在他身前的格溫微微一愣。


    但她並沒有迴頭,因為她還記得,


    她要做的是站在維克托的身前,為他抵擋一切的障……


    突然間,格溫感到一股力量將她向後拉迴。


    下一秒,她被迫後倒進了男人的懷裏,


    意識到這一點後,格溫幾乎感到身體發軟。


    連帶著她身上的雪獒鎧甲也未能維持形態。


    那銀白色露出麵容的頭盔化為紛飛的冰晶,輕輕升空,完全露出了她那略帶驚訝且美麗的麵龐。


    隨後,維克托輕輕俯下身來,將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雙手從身後穿過,環抱在她的身前。


    在那幾乎崩壞的暗血色天空,維克托雙唇翕動。


    帶著吐息的話語,輕輕吹進格溫的耳中。


    那是一份確定。


    “你就是我的妻子。”


    也是來自他真正的認可。


    “是我,永遠不會改變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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