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座垂下深紅色幕簾的宮殿裏,迴蕩著一陣混亂而瘋狂的哀嚎。


    鍍著金色紋路的漆黑地板在赤紅光波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


    一團猙獰而可怖的亡魂在宮殿中央半空中急速迴旋,發出刺耳的嘶吼。


    它在空中漂浮,卻在飛出幾米時,突然撞擊到一座橙色烈火構成的囚籠邊緣。


    地獄之火的熾熱刺激著魂魄,令它發出更加瘋狂的嘶吼。


    幹癟而細長的手臂拚命地從囚籠中伸出,試圖抓住前方的那位巨人。


    而在這火焰囚籠的前方,坐落著一座鍍金的巨型寫字台。


    那位冥界之主哈迪斯正坐在寫字台後的深紅色絨毛座椅上。


    他一隻手撐著自己那青色的麵龐,另一隻手放在胸前,手指不時輕敲著桌麵。


    哈迪斯眉頭低沉,有些無聊地觀察著眼前的這團瘋狂冤魂。


    眼前這瘋狂而猙獰的亡魂,就是剛才從湧入地獄上的百萬亡魂中抓到的。


    它仿佛由數個骷髏亡魂結合而成,細長幹癟的手臂像冬日裏那裸露的枝幹,正向著四麵八方伸展。


    魂魄的形體在空中不斷轉換,像是互相纏繞在一起的時候又試圖相互剝離。


    這些無意識的魂魄被瘋狂驅使,不斷向哈迪斯傾瀉哀嚎,使整座宮殿變得異常躁動。


    哈迪斯皺了皺眉。


    一伸手,那深紅色的長槍在空中劃出一道金色軌跡,輕易穿過那團猙獰魂魄的軀體。


    瞬間,那隻虛幻的骷髏幻影攔腰截斷,化成數道輕盈的波紋,向著四周消散。


    長槍緩緩落下,哈迪斯的目光卻依舊凝視著那座囚籠。


    沒過多久,那碎裂分散的龐大靈魂從四方空間重新聚合,形成了之前那混亂瘋狂的模樣。


    混沌的幽魂再度伸展著畸形的身體,爆發出一陣久久的尖嘯。


    哈迪斯對眼前這不會消散的亡魂不再理會,低頭在寫字台上的莎草紙簿上記錄了下來:


    此種亡魂不死不滅,任何手段都無法將其清除。


    每次消散後,它們都會化作橙色霧氣,在幾秒內重塑身體,再次出現在原本的空間。


    就好像……


    “就好像神明一樣。”


    哈迪斯自言自語,筆觸定格在簿子的最後一筆。


    他緩緩抬起頭,眼睛微眯,注視著前方那作為試驗個體的亡魂。


    如果非要找一個與眼前這種亡魂相似的存在,哈迪斯能想到的,隻有那些居住在天上的神明。


    還有他自己。


    神明們擁有不死不滅的特質,無論遭遇何種挑戰,他們永遠不會陷入真正的死亡。


    像哈迪斯自己,他甚至能在死亡之中不斷解放他自身的強大力量。


    也未曾見過任何能夠威脅到他性命的存在。


    即便他目前的力量,僅是完全體的十分之一。


    想著想著,哈迪斯突然想起了剛才與他交戰的維克托。


    腦海裏不禁思考了起來。


    若真有人類能夠威脅他的生命,或許那個偷狗的賊是最有可能的。


    哈迪斯不禁冷笑一聲。


    那個偷狗賊,他絕不會輕易放過。


    不過目前來看的話,哈迪斯意識到了一點。


    這些被釋放到地獄的數百萬亡魂,很可能與那可惡的偷狗賊無關。


    能夠收集到如此之多,不死不滅的靈魂……


    哈迪斯倒不是懷疑維克托有沒有這個能力,隻是這種不死不滅的靈魂幾乎不可能出現在人間。


    這些亡魂,每一個都擁有神明般的特質。


    隻要給它們機會,它們甚至有潛力成為神明,替代那些遠在世界之外的高貴天神。


    哈迪斯不由得想到,這些亡魂的來源,很可能是那些隻關心自身利益的天上神祇。


    “又是那幫神明的計劃嗎?”


    哈迪斯緊握著手中的筆杆,強大的力量讓那純金筆杆都微微彎曲了一些。


    自從他和天上的那群神明們分家之後,哈迪斯就再也沒有和那群東西聯係過。


    這就導致天界和冥界一直處於一種表麵和平但內心相互不屑的微妙僵持狀態。


    畢竟天界神明無法降臨冥界,冥界神明也無法上升天界。雙方就這樣一直對峙了下去。


    而現在,他已經安定下來,懶得與天界的神明們爭鬥。


    他現在是有家室的神,過著在冥界的自在生活。


    然而,天界的神明們似乎仍在考慮挑起事端,對這兩界的僵持關係心存不滿。


    而現在,這些亡魂突然闖入他的領地。


    哈迪斯難免不認為這是那個人類故意為之。


    盡管他一時半會兒想不清楚對方的目的,但現在,他必須要先處理好當下的問題。


    這千百萬突然闖入地獄的不滅亡魂,必須得到嚴格的控製。


    否則,一旦這群亡魂遍布地獄的每個角落。


    所有冥界的亡靈都將生存在一個充滿痛苦和哀嚎的世界中,而整個冥界也將失去寧靜。


    由於這些亡魂擁有不死不滅的特質,普通的手段無法將它們消滅,這讓處理變得異常棘手。


    哈迪斯扶著額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心頭湧起了強烈的壓抑感。


    他深吸一口氣後,猛地站起來,一拳重重地捶在寫字台上,咬牙抱怨了起來:


    “一群失敗的家夥,最後還要我來收拾你們的爛攤子。”


    話音剛落,哈迪斯站在寫字台前,眼神中閃爍著憤怒的火光,下達著屬於冥界之主的命令:


    “告訴我所有的士兵,見到這種亡靈,不要清除,統統給我直接抓迴來。”


    他的聲音瞬間變得深沉而威嚴,帶著烈火般的衝擊力和機械般的迴響,在四周轟然傳開。


    整個冥界因這道深沉的迴聲而震動,聲音傳遍萬方冥土。


    無論是焦灼的熔岩還是青蔥的草地,都因這強大的聲波而微微顫抖。


    連那死寂的冥河也泛起了細微的波紋。


    在這道聲音的命令之下,數以萬計的青色亡靈和身著神秘鋼甲的亡靈士兵們紛紛抬頭。


    目光匯聚於那由橙色火焰磚塊構築的巨大城堡。


    哈迪斯的命令深深植入它們的心靈,甚至喚醒了大地中沉睡的亡靈。


    神秘的盔甲憑空出現,迅速覆蓋在它們青色的幽幻身軀上。


    一時間,無數白骨從盔甲下生長,賦予這些亡靈實質性的軀體。


    隨著亡靈士兵們的接連出現,它們迅速形成了整齊的陣列,開始在這片地獄世界巡邏了起來。


    這轟隆隆的腳步聲傳遍了整個冥界,迴蕩在深邃的虛空中。


    而哈迪斯依舊站在寫字台前喘著粗氣,目光憤怒地盯著前方。


    當他感受到無數亡靈士兵行動起來時,才重新將身前的紙簿緩緩合上。


    與此同時,他的目光仍舊與麵前那呆滯無神的猙獰亡魂對視在了一起。


    “呃啊……”


    亡魂張開露出漆黑牙齒的嘴巴,從喉間響起一陣沉重的嘶鳴。


    看著眼前的一幕,哈迪斯不由得有些沉默,站在原地思考了起來。


    他迴來之後,光記得處理這些亡魂了。


    現在仔細一想,總感覺他好像忘記了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麽事來著……”


    可是哈迪斯冥思苦想了半天,卻始終想不起來。


    但他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好像是時候考慮換一頂新帽子了。


    ……


    金色的溫煦陽光穿過了天空,灑落在了這片被廣袤雪原環繞的春意大地之上。


    陽光下,青翠的草葉閃爍著生機,而雪原則折射出晶瑩的光澤。


    在這片青草如茵的大地之上,卻矗立著一座由木板和樹藤搭建的宏偉木屋。


    木屋周圍擺放著一張木桌,還有好幾把雕刻精致的木椅。


    艾麗卡端坐在木椅上,姿態端莊,神情冷靜。


    在她麵前的木桌上,站著一隻漆黑的獨眼烏鴉。


    一隻帶著精美花紋的茶壺仿佛被無形之手操控,輕輕飄浮起來,徐徐為艾麗卡的茶杯斟滿了茶水。


    空氣之中,聲音溫柔而禮貌地說道:


    “請用。”


    艾麗卡優雅地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一口。


    感受著從喉嚨至胃部的溫暖流淌,那是一種在這片地獄根本難以想象的溫暖感覺。


    就在她剛剛品嚐完花茶時,那道空靈而神秘的聲音再次響起:


    “果然,你是一個活人。”


    啊?


    艾麗卡聽到這話,頓時有些慌亂起來。


    因為剛才,這個花園主人的強烈氣場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


    即使維克托教授在身邊,她也難以立刻平複。


    而如今,這突如其來的話語更是讓她感到困惑。


    她又被試探了?


    冥界的人心機怎麽都這麽深。


    “不過,小姑娘,你看起來很特別。”


    這次,那道神秘空靈的聲音多帶了幾分柔和,沒有之前的那般壓迫。


    “隻是我邀請的人不是你,而是你身上的那位先生。”


    “你為何不敢直接出現在我的麵前,難道是在怕我嗎?”


    聽到這話,艾麗卡沒有敢開口多言,因為她知道對方是在和維克托教授交流。


    果不其然,艾麗卡清楚地感覺到,明明她自己沒有說話的想法,可嘴巴卻自己張開翕動了起來:


    “夫人,既然您想見我,為何不親自出現,讓我先一睹您的風采?”


    這一刻,艾麗卡好像整個人都變化了一樣。


    一股自信而冷淡的氣質從她少女的身體之上散發而出,顯得格外衝突:


    “難道是在怕別人誤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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