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隻有黯淡的燈光映照在德林宅邸,顯得格外的安靜。


    凱芙拉送著維克托離開宅邸。


    兩人默然穿過石板鋪就的庭院,隻有他們腳步的清脆聲在空氣中迴蕩。


    待到庭院大門口,凱芙拉停在維克托身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所以,你為什麽要把安格斯的盔甲帶出來?”


    這是從頭到尾,一直困擾著凱芙拉的問題。


    如今,那件雪獒鎧甲依然放在德林宅邸之中。


    維克托並沒有將其帶走。


    就好像是,故意要讓那件盔甲重見天日,並且要把它帶迴到她們家一樣。


    維克托聽著她的疑問,在前方一邊走,一邊淡淡地解釋起來:


    “我想對他問一些問題。”


    “有關格溫的一些事情,我很好奇。”


    嗯?啊?


    聽到這裏,凱芙拉停下了腳步,她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不是,安格斯不是已經死去了嗎?


    把他的骸骨挖出來,還要詢問一些問題?


    這種事情怎麽想都不對勁吧。


    可還沒等凱芙拉完全迴過神來的時候,維克托向著她再度拋出了一個無比勁爆的消息:


    “但是當我打開安格斯的墓時,卻發現他的屍體並不在裏麵。”


    凱芙拉:“?”


    聽到維克托的話,凱芙拉徹底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半張著嘴巴,眼前一陣恍惚。


    等等,維克托說什麽!?


    還把棺槨也掀開了!?


    凱芙拉站在原地,像個撥浪鼓一樣,猛地搖晃著腦袋。


    她在試圖讓自己變得更清醒一些,但隨後發現,這件事情似乎並不重要。


    於是他趕緊向著維克托繼續追問下去:


    “什麽意思?”


    維克托把她父親的墳墓挖開了,結果她爹不在墓裏?


    維克托向著凱芙拉淡淡說道:


    “墓裏,隻有安格斯的鎧甲。”


    “於是我把那件鎧甲帶了出來。”


    凱芙拉沉默了,感覺有些話語像是堵在胸口一般,怎麽也吐不出來。


    如果正如維克托所說那樣,那可就是一場靈異事件了。


    那座墓穴,是由她親自指揮挖建的。


    可以肯定的是,墓穴絕對不會有人動過手腳。


    而且安格斯的身體明顯已失去生命氣息,假死的可能完全可以排除。


    那麽,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時,她又想起了維克托的目的。


    他說,挖出安格斯的墓,是為了知道一些有關格溫的事情?


    這未免過於荒謬。


    可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有關格溫的事,你想問什麽?”


    維克托已經離開了宅邸,站在大門外。


    聽到凱芙拉的聲音,他迴過頭去,與凱芙拉的目光對視。


    一堵高牆從兩人之間劃過,好似將兩人徹徹底底分割開來。


    一側是燈火通明的宅邸,一側是黑暗的街道。


    昏暗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有些朦朧。


    在那朦朧之中,維克托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神,仿佛從黑暗之中迸發出兩道暗色的光芒:


    “小時候的格溫,到底經曆過什麽?”


    ……


    馬車的車輪滾過蜿蜒的青磚道路,車廂輕晃,清脆的碾輪聲在寂靜的夜街響起。


    這輛馬車前方沒有馬匹的牽引,兩側車輪劃過湛藍的魔力,催動著馬車的前行。


    維克托坐在車廂內,掀開車窗幕簾,望向了不遠處的德林宅邸。


    巨大而潔白的宅邸窗戶中透露出赤黃色的光芒,在皎潔月光的襯托之下,顯得尤為柔和。


    德林宅邸在他視線之中變得越來越小,直至被濃密的樹葉遮擋,消失不見。


    維嘉站在維克托的對麵,抖動身體。


    用著那隻獨眼,挑著眉毛看著他,像是嘲弄一般張開鳥喙開口說道;


    “這樣你就滿意了?”


    維克托迴過頭來,和維嘉那僅有一隻的深邃眼睛對視在一起:


    “可能我以後會無法安心,但至少目前我還滿意。”


    維嘉嘻嘻笑出聲,狹長的笑聲在街道上迴蕩。


    而維克托則是麵無表情,閉上眼睛在車廂的軟墊靠背上沉思。


    實際上,維克托向凱芙拉撒了謊。


    他的確探訪了安格斯的墓穴,也並未發現安格斯的遺體。


    隻不過,他沒有告訴凱芙拉。


    在墓穴中,安格斯的盔甲,自己動起來了。


    就像上次在提斯納托的墓裏,那個被稱作【地獄火將軍】的鎧甲一樣。


    安格斯的鎧甲也轉化為了一個五十級的boss單位。


    名字叫做——【雪獒騎士】。


    同樣在墓穴裏沒有的原主人的屍體,同樣在墓穴之中多出來一件會動的盔甲。


    讓維克托難免將這兩者聯係在一起,並懷疑其中存在特殊的關係。


    雖然到了最後,他還是將那古怪行動的盔甲輕鬆擊敗,並將其帶出了墓穴,交給了格溫。


    盡管他本可以帶著盔甲直接離開,並無必要交給她。


    隻是在安格斯的墓裏,維克托意識到了一些事情。


    “讓凱芙拉帶話,初衷隻是對格溫做一次試探。”


    維克托簡單的解釋說道:


    簡單來說,他希望能通過一些刺激性的行為喚醒格溫沉澱的情感。


    曾經的格溫在沉重且嚴肅的環境中度過了童年,沒有一位長輩願意包容她。


    就連她的父親都舍不得正眼瞧她


    唯一對她親近的親人隻有凱芙拉。


    因此,當遊戲中的凱芙拉離世之後,格溫才徹底割舍了所有的人間情感。


    乍看之下,凱芙拉似乎是格溫的心靈鑰匙。


    隻有當這把鑰匙保留在世時,格溫才能去揭開內心的冷漠。


    同樣的,一旦連凱芙拉也死去了。


    格溫就會變成一台毫無感情的正義機器,執行著絕對的公平正義。


    隻是,當格溫的情感中多出來一個維克托的時候,她趨於穩定的狀態開始變得不穩定了起來。


    而當初包庇維克托撒謊的行為,也直接導致了格溫失去了她的’正義之心’。


    簡單來說,維克托對格溫的試探非常簡單。


    “她到底重不重視我,這點很關鍵。”


    就像格溫重視凱芙拉一樣,哪怕凱芙拉很久才會迴來看望她一次,她也會保持一個很好的狀態。


    因為那時的格溫還有牽掛。


    也就是凱芙拉。


    同樣的,如果格溫重視維克托的話,就一定會因維克托的行為而產生不必要的波動。


    簡單來說就是,


    格溫急了。


    當格溫意識到維克托真的可能做出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之後,她的情緒波動非常強烈。


    甚至,這讓她主動向維克托詢問:


    你究竟有沒有做出其他對不起我的事情。


    但是……


    “我能感覺到,格溫的正義之心恢複了一些。”


    維克托望著兩側掠過的樹梢殘影,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格溫第一次在進入這個狀態之後表現出了其他的情緒。


    隻是很好笑的,曾經他時時刻刻在意甚至一直提防著的正義之心,竟然以這種戲劇性的方式迴歸了。


    維克托迴想著,目光盯著天空中那輪穿過陰雲的月亮,歎了口氣。


    維嘉站在他的對麵,戲謔地笑了起來:


    “這不是很好嘛,維克托。”


    “你總想要追求事事盡美,但現實總是無法如人意。”


    “沒有人能夠保證事事完美。”


    它揚起頭,一隻翅膀傲然挺立,另一隻翅膀伸展開來,開口說道:


    “人生處處有選擇。”


    “想要讓格溫恢複,那她的‘正義之心’就一定會迴歸。”


    “想要讓格溫失去‘正義之心’,那她就一定會保持現狀。”


    維嘉說著說著,將一隻翅膀擋在了鳥喙之前,唯獨露出了那隻深邃的獨眼。


    黑暗之中,仿佛有著一道混沌的氣息在眼底不斷翻湧。


    它說話的聲音變得有有些古怪,像是從四麵八方而來混合之音,在車廂內迴蕩:


    “所以,選擇吧。”


    “到底是選擇成就自己,保持現狀。”


    “還是為了格溫,讓你努力過的一切白費?”


    維嘉的話語似乎帶著幾分蠱惑,像是在挑逗著維克托深處的欲望。


    於是維克托閉上了眼睛,坐在沙發上慢慢迴想。


    ……


    “教授,清醒一點。”


    當魅惑的氣息逐漸占據大腦的那一刻,一道清明的聲音在維克托的耳邊響起。


    讓他飄忽不定的思緒重新迴到了他的體內。


    感受到懷中一陣溫暖,維克托緩緩睜開了眼睛。


    在他徹底清醒過來的那一刻,看到了赫妮正靠在他的懷中。


    雙臂環抱,緊緊貼合。


    雖然雙眼迷離非常,但維克托能夠感受到赫妮現在非常清醒理智。


    那雙魅惑充滿粉色氣息的眼睛含情脈脈,可赫妮的眼神卻無比認真而鄭重。


    這位大膽的小助教,如癡如醉又清醒如鏡,正用力地吸引著他。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開始喜歡您,喜歡的不得了。”


    在她的言語間,充滿了柔情和熱烈。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下一秒,赫妮卻主動退卻了兩步,從維克托暖和的懷抱中脫離開來。


    她明明可以用這近乎魔性的魅惑,讓維克托更深地淪陷。


    可是就在這最後的關鍵一秒,赫妮放棄了。


    她退後了幾步,猶如一隻清雅的白鹿,停在了山崖的邊緣。


    赫妮的長發在晚風的輕拂下,翩然飄揚,透出少女獨特的靈動。


    她輕輕撫平發梢,輕挑耳畔。


    “可我也清楚,我的狀態變得不對勁了。”


    "我開始無法掌控自我。"


    那雙熒黃色的眼眸深深軟溢,多情而動人,甚至讓人感覺到春風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世間所謂的溫柔鄉?


    恐怕她的眼神就是最完美的詮釋。


    “但是,我一直記得。”


    她低聲說著,聲音在月光下泛起一絲波動:


    “您是我最敬愛的人。”


    赫妮眼角彎彎,迎著月光,看著維克托。


    “我的老師曾經教過我,人生處處是選擇。”


    “可如果真的有這麽一份,能讓我愛的人也可以愛上我的選擇。”


    維克托透過月光,仿佛在赫妮的眼角之處看到了些許閃爍的晶瑩。


    “那麽——”


    伴隨著夜晚的煦風,輕輕飄散:


    “我永遠不會強迫您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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