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深沉,夜色濃重。


    水無月一族的族長水無月蒼鬥將在今晚迎來自己第二個孩子的降生。隻不過,看著麵前單膝跪地的幾名醫療女忍,看來事情有點不太順利。


    “你們不必避諱什麽,據實告訴我,美智子現在的情況到底如何?”水無月蒼鬥靜靜地跪坐在榻榻米上,眼睛瞥向前方的幾人。


    雖然族長大人說不必避諱什麽,但幾人也不是傻瓜。


    雖然對於忍者這一職業來說,性別的差距得到了相對緩解。忍界這些年也出了些優秀的女忍,比如近些年聲名鵲起的木葉忍者村的九尾人柱力漩渦水戶,以及水無月家族自身的玲瓏和彩嵐兩位前輩,但總體上來說,男性忍者仍是占據絕對優勢地位的。


    更不用說,蒼鬥大人的上一個被診斷為女性的孩子順順利利的出生了,而這一次被確認為男性的胎兒卻……作為霧隱新興豪族水無月的族長夫人,美智子大人接受的養護是最高等級的,生產前的檢測也顯示一切狀況良好,如今卻出現難產的情況。要說其中沒有蹊蹺,恐怕沒有任何人會相信。


    幾名醫療女忍心思百轉,瞬間便各自聯想出許多陰險兇殘的戲碼來。但族長大人的話是不能不迴的,幾名年輕一些的女忍感受著房中越來越重的寒氣,生怕下一刻便有幾支冰錐將自己貫穿在地上,在巨大的恐懼下早已說不出話來了。她們也不敢與族長大人目光相接,隻是個個都把目光投向前方資曆最老的一名醫療忍者,乞望她能快迴複族長大人的問話。


    跪在最前方的忍者是族內最好的醫療女忍水無月靜加。實際上,由於男性忍者都不願研習醫療忍術這種幾乎沒有作戰能力的忍術。所以,她也是族內最好的醫療忍者。毫無疑問,正在接受族長和後方晚輩的雙重目光洗禮的水無月靜加此刻內心是崩潰的。


    但沒有辦法,平日裏享受著族內的優厚待遇和晚輩的尊崇的她此刻必須要頂上去,否則對上對下都難以交代。


    暗暗平靜了下心情,收拾起自己百轉心思,將單膝跪地改為雙膝跪地的姿勢後,水無月靜加抬起頭來,竭力保持著平靜的語氣開口說道:“蒼鬥大人,據我們推測,美智子夫人生產前可能是受到了敵國間諜的暗算。但所幸美智子夫人平日養護甚好,雖然如今有難產的跡象,但我等必會盡全力保全美智子夫人和少爺的平安,請您放心。”


    說完這些話,當即雙手伏下,低頭觸地,以示自己的決心。


    就在剛才這一段時間裏,她已經充分考慮了一番利弊:族長夫人的生產出現意外,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已同族長大人勢同水火的長老係掌權者。當然,這不能明言,所以,將責任推到異國間諜的頭上是一個比較穩妥的說法。族長大人如今在與長老們的爭鋒中處於劣勢,急需一個男性繼承人來穩定自己這一方的人心。若是保不住小少爺的性命,恐怕族長大人是無論如何不會饒過自己的,索性直接保證一定會保全胎兒的生命。


    至於自己保下胎兒性命會不會惹得族內有些高層的不滿,如今卻也是顧不得了。況且醫療忍者雖然戰鬥力不強,但也算是專業性比較強的忍者職業。到時自己有保住族長之子的功勞,索性直接投入族長麾下,說不定還有更大的好處呢。


    族長如今困於沒有證據,所以在幾乎已經認定兇手就是長老派的人的情況下亦無法動手。但經曆此事後,蒼鬥大人必定會加強對長老派的防範。即使長老派想報複已經身為族長親信的自己到那時恐怕也很困難吧。


    當然,若是保不下胎兒的性命,自然是一切休提。若真的到了那等地步,恐怕族長不僅不會保護自己,還會讓自己承受他失去繼承人的怨恨。


    不過,不搏一搏哪會知道結果呢?水無月靜加的忍術天賦並不出眾,無可奈何之下才會研習醫療忍術。但既然到達了今天的地位,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專業素質和心理素質皆是上上之選。


    既然下定決心要借此機會賭一把,水無月靜加也不再多說,起身向族長蒼鬥告辭,表示一定會讓族長夫人順利生產,然後便帶著決然的姿態準備離開房間去照顧族長夫人。


    其他幾名醫療忍者見靜加前輩在族長大人麵前擔下了大部風險,不由都暗暗鬆了一口氣。見靜加起身,也都跟著紛紛起身,準備離去。


    不料,當靜加即將邁出屋門時,一直沉默著的蒼鬥卻是開了口:“靜加,等一下。”雖然聲音比平時多了些嘶啞,但麵上仍是如平日一般地平靜無比。“我聽說,最近出現了一種將產婦的腹部剖開以保全胎兒的醫療手法?”


    走在後方的幾人乍聽到這話,不禁都是忍不住轉頭去看水無月蒼鬥臉上的神情。待看到族長的臉上仍是平靜無比時,不由皆是心中大寒,背上瞬間浮起一層白毛汗。待反應過來這是對族長的不敬時,又紛紛恐懼地低下頭來。這時都是感覺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隻好站在靜加和族長的中間,等待二人繼續交談。


    原來,因為這是一項剛開發出來的技術,還很不完善。一旦采用這門技術,產婦是必死的,而胎兒也不一定能保證存活。


    族長如果想采用這門技術,等於是要用美智子夫人的生命來換取一個使胎兒存活的機會啊!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族長很需要這一個胎兒,但美智子夫人和他不也是共同經曆過患難的夫妻嗎?


    靜加雖然心裏也很震驚,但經曆過剛才的事件後,心理素質已經得到很大提升。因而聽到蒼鬥的話後,收迴了即將踏出房門的腳,站在原地,背對蒼鬥靜靜思索了一番。方才轉身,目光平靜地與蒼鬥稍一接觸,隨即便恭敬地低下頭,說道:“我明白了,蒼鬥大人。”


    蒼鬥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滿意的神情,無視了其他人,向靜加說道:“明白就好,靜加你去忙吧。”


    靜加輕輕的應了一聲:“是。”之後便轉身離去。其他幾名醫療忍者也趕緊跟上,深感自己再待一會隻怕身上真的要結冰了。


    目前所見,盡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這就是人在絕對零度狀態下的感受嗎?感覺好像不僅不冷,反而還有點溫暖呢,是因為太冷了的原因嗎。張啟此刻還不知自己已經穿越到了異世界,以為自己還處在絕對零度的狀態下。


    嬰兒的大腦畢竟不能支撐成人級的思考,隻是想了這麽一會,張啟就已經感覺自己的意識有點模糊了。既然事故已經發生了,張啟這時也不去想什麽挽救實驗了,隻想好好休息一下。


    抱著這樣的想法,張啟漸漸地放鬆下來,沉沉睡去(如果這也能叫做睡覺的話)。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張啟的意識突然清醒過來。本能告訴他,某種維持他的意識的物質供給正在減少。


    雖然張啟認為自己已經死亡,但也絕不想意識消失,這無疑等於再死一次。想到此處,張啟不由本能地掙紮起來,開始尋求脫離困境的方法。而這一掙紮,他發現:似乎向著某一個方向移動會使自己的意識更清醒一些。獲得了這一發現,張啟不由得開始發揮起科研工作者的鑽研精神,鼓足了全身的力氣,挺著個大頭就開始往那邊鑽。


    這邊張啟正在努力“鑽研”的時候,外麵正在給水無月美智子接生的以水無月靜加為首的醫療忍者們也正在糾結困擾。水無月靜加雖然已經得到族長“在關鍵時刻可以采用‘一切辦法’”的授意,但這個辦法哪是那麽好用的。


    一旦采取了“剖腹取子”的對策,成功了也不過隻是保下胎兒的性命,但萬一失敗卻是一舉葬送了族長夫人加族長的兒子兩條性命。所以,這一辦法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能使用。但合適的時機又在什麽時候呢?萬一到最後弄成胎兒死亡,卻沒有使用族長授意的策略的情境,自己也是肯定落不著好。


    該怎麽辦呢?水無月靜加雙手緊緊握住,用力到手背上顯出青色筋絡。其他的醫療忍者也在等待她作出決定,經過先前的事件後,靜加已經開始成為醫療忍者們的領袖。不管是為了尋找一個心理依靠還是為了推脫可能承擔的追責,所有人都在等待靜加作出決定。


    終於,經過短暫卻又激烈的心理鬥爭後,靜加召集起所有的醫療忍者們:“大家,準備使用新的醫療對策。”因為過於緊張,聲音嘶啞無比,整個人都顯得有點神經質了。不過在這樣的情境下,誰也別說誰失態,所有人都差不多。


    眾人聽到前輩靜加做出這樣的決策後,先前的激動心情都漸漸平複下來,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相關準備。當然,在這種時候,也沒有人會去詢問族長夫人的意見。無論主動還是被動,族長夫人都一定會為了整個水無月做出高貴的犧牲。


    張啟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母體要因為自己而獻出生命了,他現在正麵臨著一個新的困擾。


    張啟的研究方向雖然與女性生產無關,但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的邊掙紮邊思考,大體上也明白了自己現在可能變成了一個胎兒,隻不過不知道這是佛教徒所說的輪迴轉世還是自己的實驗的副作用。


    既然猜測到自己現在處在胎兒狀態,那麽也就很容易的推測出自己現在應該是正處在被生產的過程中。所以張啟也很配合的順從著本能的指引,希望早一刻進入前方那個不知道還是不是地球的世界。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張啟都準備好迎接這個新世界的第一縷光明了。但在到了百尺竿頭,隻待更進一步的時候,張啟發現,出問題了,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進入前方的那個世界。


    不知道是這個世界識別出了這個即將降生的魂靈的異界來客的本質而排斥他的進入,還是水無月美智子被人用了陰私手段的原因,總之,他沒有辦法被順利的生產下來。


    外麵,醫療忍者們已經完成了術前準備,跟隨著靜加進入產室。水無月美智子本來正在痛苦呻吟,看到醫療忍者迴來,不由連聲向靜加等人求救,請她們盡全力保全自己的孩子。


    其他醫療忍者因為即將采取的醫療手法,此時都感覺對族長夫人心懷愧疚,不敢迴應美智子的話語。唯有靜加探身向前,俯下身來對水無月美智子說道:“美智子大人,請您放心,我們已經製定出萬全對策,一切都會平安無事。”


    水無月美智子哪裏會想到自己的丈夫和眼前的這些醫療忍者要剖開自己的肚子以取出胎兒。她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從現狀已經判斷出來自己可能是難產了。但此時聽到醫療忍者說已經製定出萬全對策,也不做他想,隻是連聲感謝。


    但這時,水無月靜加的麵上又顯現出為難的表情,為難的說道:“但是,夫人,現在我們的對策還有一點不足。那就是我們在進行相關操作時,您可能會感到劇烈的疼痛,所以我們請求您接受我們的幻術催眠,可以嗎?”


    美智子本就被疼痛折麽的精神恍惚了,此時自然是一切都聽從眼前的醫療忍者的建議,想也不想地就點頭道:“那就麻煩您了,請您盡快吧。”


    對於已經被疼痛折麽的意誌瀕臨崩潰的美智子來說,隻需要一個低級的幻術就可以使她失去意識了。靜加當即命自己隊伍中幻術修習的最好的人為族長夫人施加了一個她能力範圍內最強力的幻術,美智子立刻沉沉睡去。


    然後,靜加拿起了手術刀,深吸一口氣後,毅然決然地劃了下去。


    張啟在這邊,一直蜷縮在母胎裏,已經感覺到情況越來越不妙。他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這具身體正在漸漸失去活力,但憑他自己的能力,他已經試過多次,均是沒有辦法。對死亡的恐懼是人類的本能,張啟不由也在心裏暗暗祈禱這個世界的接生技術足夠好,盡快把自己救下來。可惜這個世界的神明不知是不存在還是不願接受異界來客的禱告,張啟隻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難道我馬上就要迎來自己的第二次死亡了嗎?這是對敢於探求時間奧秘的凡人的懲罰嗎?腦中這樣想著,張啟感覺自己的意識已經在消亡的邊緣,即將墮入沉淪永暗之地了。


    就要,消失了嗎?


    思維中的最後一個火花也即將熄滅的時候,張啟見到了光。


    原來,醫療忍者水無月靜加最終還是趕在張啟死亡之前把他從死神手裏奪了迴來。張啟本來都要意識消散了,卻忽然感覺自己再次全身充滿了活力。待他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後,已經是被人舉在半空中了。


    張啟這時正沉浸在重新獲得生命的幸福中,小腦袋四處亂探,好奇地打量著麵前這個新奇的世界。直到看到自己這一世的母親,尼瑪,這是什麽情況,搞個剖腹產而已,怎麽把整個腹部都剖開了。正當張啟暗自吐槽的時候,突然感覺,整具身體的意識突然開始躁動起來。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似乎這具身體裏還存在另外一個意識。這個意識沒有完整的思維,但仍然是存在的。張啟想了想,便猜測出來,這估計是這具身體原來的意識了。張啟當年為了用長生來誘惑那些高官對他的研究提供更大支持時,頗是研讀了一番中國古代的道家求仙訪道的思想。這時一迴想,立刻感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特別像道家的奪舍一說。而根據道家的學說自己應該怎麽做來著?對了,要完成原意識的心願。


    不過張啟一考慮這個,便感覺自己又被坑了。估計原意識肯定是想救迴麵前這個被人剖開腹部的女人的生命,但自己現在隻是個胎兒,哪來的這個能力。但身體內的另一個意識可不會聽他的解釋,實際上那意識應該更接近於執念一類的東西,想理解也理解不了。


    張啟隻感覺自己的意識無法抗拒的不斷亢奮起來,感覺有什麽想從身體的內部鑽出來。而在站在周圍的眾醫療女忍們眼中,則是看到這個新生嬰兒的身體上開始結冰,接著,寒冰似乎有生命般自行延伸到水無月美智子的身上,而水無月美智子的腹部傷口則慢慢開始複原,肌肉和皮膚組織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生長。


    張啟這時已經無法控製身體,將要失去意識了。最後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在心裏暗自感歎:這就是時間的力量嗎!接著,就幹淨利落的暈了過去。


    而周圍的眾忍者這時均已經失去思考能力,隻是呆呆地看著,半響過後,水無月美智子的身體竟已經恢複如初,完全看不出刀傷的痕跡。


    眾醫療忍者這時才漸漸迴過神來,互相對視,眼睛裏有恐懼、有羨慕、有嫉妒,還有各種難以表達的情緒,最終都化成一個感歎:


    天生冰遁擁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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