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黑暗包裹虛空,吞噬一切的終焉不斷侵吞著天道意誌僅存的生存空間。


    黑暗占據蒼穹,沉痛的哀鳴在天地之間響起,


    從掌控整個世界,到試圖奪迴世界的掌控權,再到現在盤踞於層層疊疊的虛空之中,用盡全部的力量維持自身的存在,


    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從雲端跌到穀底,天玄界的天道經曆了自其誕生以來從未想象過的場景。


    推演的無數天命中,也沒有一種走向今日的結果。


    黑洞深處,遙遙望著那蜷縮於一角的天道意誌,望著那即將徹底隕落的大敵,


    君臨的雙眸中並沒有太多的興奮,那顆在胸膛躍動的心也沒有想象中的振奮,


    百載歲月,一生中絕大部分時間的努力,有太多的人付出了太多太多,


    但真正到了這一刻,君臨發現,自己有的卻隻是直達心底的平靜,


    沒有多少激動,沒有多少振奮,好似一切都隻是水到渠成,理所當然。


    這樣的心境並不好,適合求道,卻不適合自己,這一點君臨很清楚。


    在同天道的交鋒中,君臨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屬於人的情感變得愈發淡薄,屬於神的理性則在不斷擴張,


    而現在,如果揮出這最後的一擊,徹底將天道泯滅,


    接手了無數天玄界權柄的自己必將成為天玄界意誌新的承載者,


    君臨不知道天玄界的一切轉移到自己身上會發生什麽,但想來承載世界的衝擊必然沒那麽簡單,這般衝擊對人性的影響毋庸置疑。


    很難說這樣下去,自己最後會變成什麽樣,會不會徹底失去屬於人的情感。


    哪怕他已經做了種種準備,也很難保證一定不會出現問題。


    抬手的刹那,君臨發現,自己猶豫了,在這最後的關頭,


    但猶豫也隻是一瞬,抬起的手在半空隻停了幾個唿吸,就被君臨揮下,


    己身的大道在這一刻徹底綻放,成千上萬個黑洞在天道空間內展開,貪婪的汲取著不斷收縮的世界本源,


    代表著君臨最高成就的大道在此綻放,天之道,終焉之道,兩股相互對立的力量在此奇跡般的交融,共同鑄就了獨屬於君臨的大道。


    世界初生,世界終焉。


    創始與毀滅,生機與死寂。


    兩相交融,大道轟鳴,天地震顫。


    泯滅一切的力量最終落下,哀鳴響徹天際,


    這一日,天穹喋血,萬靈枯寂。


    高天之下,喋血的戰場之上,交戰的人妖二族皆是一滯,心裏沒來由的多出了一股怎麽也無法壓抑的哀傷,


    在那危機四伏的戰場之上,交戰的雙方竟都停下了動作,仰望天穹。


    黑暗消退,血光乍現,血紅色的濃雲一月不散,詭異的變化引得交戰雙方竟不約而同的暫時停戰,以應對天象變化可能帶來的災難。


    ……


    高天之上,在天道的意識被徹底包裹,徹底失去了同天玄界聯係的刹那,


    無窮的信息自天地四方湧來,


    從茫茫混沌中的世界初生,到一片空虛荒蕪的世界,


    從天地規則的孕育誕生,到元素法則的律動出現,


    從混亂無序的天地自然,到山川水脈相繼孕育,


    從蠻荒萬靈的野蠻原始,到一個個紀元主角走向文明


    ……


    一息萬年,無窮無盡的信息湧入君臨的腦海,


    從過去到未來,天玄界的一切盡數呈現,化作那信息的洪流匯入君臨腦中,


    龐大的信息再讓君臨的實力在此增長的同時,也在瘋狂衝刷著君臨自身的認知。


    人性漸弱,神性漸強。


    一個世界從誕生到繁榮所承載的信息在短時間內衝入,所帶來的衝擊,足以改變任何一個存在的認知。


    在君臨意識愈發模糊的同時,一顆早早被君臨藏在意識海深處的璀璨晶體轟然破碎。


    人性的意識隨之複蘇,幾道早已被君臨刻入心中的信息隨之湧入腦中,占據了意識海的最深處。


    高天之上,神色淡漠到極點的君臨抬手虛化,身形出現在了天玄界的上空,


    再一招手,東方明月已然出現在他的身前。


    冰冷的視線讓東方明月心頭一寒,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她的心頭,眼角肉眼可見的變得通紅,


    就在東方明月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道流光自流影之上竄出,將一道信息傳入東方明月的腦海。


    同一時間,君臨那縹緲而又冰冷的聲音響起。


    “權柄交替,大道顯現,悟道,抓住機會……”


    縹緲的聲音說到一半,突然頓了一下,轉而多出了一絲讓東方明月感到極其熟悉的感覺,


    “注意安全,維持好自身的意識,別哭,我一直都在的……”


    帶著情感的聲音讓東方明月猛地抬頭,望向了那身形愈發縹緲的身影。


    但好似剛剛的聲音隻是錯覺一般,那立於高天之上的身影還是那麽虛幻,那麽冰冷。


    一天,兩天,三天……


    一年,兩年,三年……


    十年的時光轉瞬即逝,除了悟道什麽也做不了的東方明月就這麽傻傻的看著君臨的氣息變得愈發陌生,


    君臨讓她相信他,讓她抓住機會悟道,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但隻要一閉眼,東方明月就滿腦子都是君臨那冰冷的目光,


    寒意如潮水般占據了她的心頭,怎麽也無法除去,


    躍動的心隻覺無比的沉悶,無比的難受,好似被揪住了一般,


    隻要有片刻的愣神,那不該產生的念頭就會占據東方明月全部的思緒。


    她想去找人幫忙,卻發現在天玄界本能的排斥下,她已經再無法聯係上天玄道人,


    而那位同君臨同層次的存在,更是早已在不知何時消失在了天玄界中,


    甚至於說,東方明月清楚的感受到,天玄界在排斥自己的存在,想將自己趕出世界,


    若非身上這屬於君臨的力量,連她東方明月都無法在現在的天玄界中逗留。


    除了眼前的一切,東方明月什麽也觀測不到,看不到人間,也看不到界海,所有的一切都被阻攔。


    凡此種種,都讓東方明月愈發彷徨,


    時隔漫長的歲月,她又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的弱小,什麽也做不了,隻能蹲坐在地上,抱著雙膝,蜷縮著身體,將自己的腦袋埋在膝蓋之間,如鴕鳥一般,裝作什麽都看不見,任由眼淚滑落,在心裏無力的祈求。


    直到那本懸在東方明月腰間的流影突然出鞘,落入一隻大手之中,


    熟悉的觸感自東方明月低垂的後腦勺傳來,亂糟糟的發絲被人輕輕理順,帶著調侃,帶著溫和的聲音在東方明月耳畔響起,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麽愛哭啊……”


    來不及做任何的思考,仰起頭來的東方明月同君臨的目光就此交匯,


    地上的小人猛地竄起,腦袋撞在了君臨的下巴上,手更是死死的抓著君臨的後背,


    力氣很大,大到東方明月那纖細的手上青筋暴起,一張小臉變得通紅,


    眼睛很紅,紅到淚水從幾滴化作溪流,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君臨的衣衫。


    從幾聲嗚咽到嚎啕大哭,隻用了短短幾個幾個唿吸,


    幾乎是在確認眼前之人是自己最熟悉的那個君臨之後,東方明月的淚水就再怎麽也無法止住。


    君臨的動作越是溫柔,她哭的就越發兇狠。


    唿吸越來越重,君臨清楚的看到,東方明月的雙眸早已紅腫,小巧的鼻尖滲出汗水,鬢角的發絲伴隨著她的動作也愈發散亂。


    任由東方明月捶打著自己的身體,君臨小心的攬著懷中的小人,避免她跌倒在地。


    沒來由的,在極為心疼的同時,君臨不自覺的想到,


    小哭包還是那個小哭包,明明都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明明已經成為了神祗這一層次的存在,


    卻還是會像以前那般,會哭,會鬧,會有凡人的各種反應。


    真好……


    人性神性,沒了這小哭包,自己怕是早就迷失在那無盡的大道之中了吧。


    想了想,君臨小心翼翼的將東方明月抱在懷裏,輕柔的擦拭著她眼角的淚珠,


    “別怕,我一直都在的……”


    許是累了,耳畔的哭聲漸漸小去,懷中那因東方明月大口喘息而造成的起伏也小了很多,


    抱著東方明月的君臨動作極其輕柔的撫摸著她的發絲,說著他自己都不覺得自己能說出口的話,


    全當是哄小孩子了。


    君臨是這樣說服自己的,至於他內心到底怎麽想的,大概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輕輕拍打著東方明月顫抖的後背,君臨的思緒飄得有些遠。


    直到剛才,總算接收了所有權柄的君臨將目光投向人間,這十年間發生的種種也瞬息在他腦海中呈現,


    一晃十年,沒有陸地神仙參與的人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雖然兩人在很久很久以前都早已做好了一切落幕的心理準備,


    但現在,看著眼前身體顫抖的東方明月,君臨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怎樣去告訴她人間發生的事情。


    明臨帝國的落幕本就是兩人意料之中的事情,早在幾十年前,早在酒館之內,兩人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這七年間發生的種種還是讓君臨感到意外,這樣的意外,他不知道東方明月能不能接受,


    或許可以,或許不可以,但君臨覺得,已經承受了如此之多的東方明月不該再去承受更多。


    想著,君臨嚐試著調用天玄界本身的權柄,又嚐試著催動了世界本源,動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在過去的歲月中看到了君婉,看到了蘇玥,看到了這十年間死去的每一個熟人。


    幾次嚐試,運用了各種力量進行複活的嚐試後,君臨在心裏悠悠的歎了口氣,


    可以做到,但複活過來的人也不會是當初的那個人,不過是一個有著相似記憶的存在罷了,由自己塑造,自己賦予生命,卻怎麽都不會是當初的那個人,


    哪怕是現在,君臨也做不到從過去所在的時空將逝去的人帶到現在的世界,


    死了就是死了,除了記憶,一切都隨之消散。


    在諸天界海中,時間是不容觸碰的禁忌。


    要不要自欺欺人,又或者說,要不要騙東方明月,君臨心裏沒有答案。


    君臨覺得,不管怎樣,最少要等東方明月冷靜下來,過幾個月或許會好上些許。


    想著,君臨又拍了拍東方明月的後背,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柔聲細語的迴應著東方明月的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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