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總是在追逐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在追逐,在奔跑,或偉大或平凡。


    一代又一代的人,總是能給自己找到這樣那樣的理由,


    去追逐自己的目標,尋找自己的舒適圈。


    熬過這段時間就好,等我成功了就好,以後怎樣怎樣……


    類似的話語總是被一遍又一遍的說給那些最愛自己的人,


    總是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應該支持自己,能夠為了所謂更重要的事情而去忍耐,


    但正如欲望無窮無盡,


    目標同樣永遠沒有盡頭,


    舊的目標達成,新的目標又會出現,


    在這過程中,被傷害的永遠都是那些最愛自己的人。


    就好似他(她)們理所當然的應當忍受自己,應當被自己傷害一般,


    人們總是會狂妄自大的覺得,


    等自己成功之時,能給那些默默忍受的家人足夠的補償,


    而他們想要的也是那所謂的成就,


    比起近在眼前的現實,人們總是更為看重那虛無縹緲的未來。


    直到一切再無法挽迴,直到自己變得孤身一人,


    在清冷的夜晚,後悔的情緒湧上心頭,


    驀然迴首,總是追逐著未來的人才會發現,道路的盡頭再無一人可以陪伴自己。


    所有的愛意都被自己所摧毀,所有的熱情都被自己推開,


    在道路盡頭,孤獨而又茫然的人隻能自我安慰,


    是那些被自己傷害的人不夠愛自己,是那些被推開的人不夠熱情,


    是他們沒有追求,沒有目標,沒有挑戰更高更強的勇氣,是他們不夠理解自己。


    亦或者,至始至終都明白一切的人,


    孤身一人坐在枯墳前方,用酒水麻痹自己,用迴憶填補空缺,


    用他人那假惺惺的恭維去滿足自己心中最深層的空虛,用忙碌去掩蓋一切。


    等待永遠都是最為遙不可及的事物,


    未來永遠都是虛無縹緲而又不可琢磨的存在,


    逝去的一切也終將無法挽迴。


    但在這條漫長的路上,同樣也有一些人,


    心中無比的清楚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


    無比的清楚自己的抉擇會給那些愛自己的人帶來怎樣的傷痛,


    但總有一些事情不能單純的以利益,以情感去考量,


    或許是民族大義,或許是時代興亡,或許是種族未來。


    對於這樣的人,對於他們的選擇,


    哪怕不敬重,至少也不應該去侮辱,去指責。


    畢竟沒有他們,也就沒有能夠站在這裏品頭論足的所有人。


    ……


    嶄新的墳塚前,披著孝衣的東方明月望著頭頂那無垠的蒼穹愣愣出神,


    這大婚之日終是按照她自己的意誌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在生命的最後,君婉想來也是在幸福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


    但不知為何,東方明月不僅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喜悅,反倒感到一股難言的悲戚在心頭湧動,


    為什麽呢?


    是因為君婉的離去?


    是因為君臨不在身旁?


    是因為這本該是人生最美好的日子最終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是因為今日之後,關於她的流言蜚語和那昏君之名將傳遍青州,傳遍天下?


    是因為今後再沒有人會溫和的摸著她的腦袋,用最溫柔的語氣安慰著她?


    是因為今後再沒有人會在她和君臨吵架之時,不問緣由的站在她這邊?


    東方明月心中沒有答案,她隻知道自己很難受很難受,


    她隻知道現在的自己什麽都不想管,隻想一醉方休,


    世俗的所有禮儀她都可以不在乎,他人的謾罵議論,她也可以裝作聽不見,


    但胸膛內那顆躍動的心卻是怎麽也無法忽視,


    酒水順著白嫩的脖頸滑落,打濕了衣衫,浸潤了身下的黃土,


    算不上富麗堂皇的墳前盡是那散落的酒水,


    在這一刻,東方明月無比的期待,身旁有一個熟悉的肩膀可以讓她依靠,


    可以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告訴她,隻管放心,一切都交給他就好。


    但東方明月又無比的清楚,


    路還很長,前方的路有且僅有自己一人,高傲的女帝能夠依靠的隻有自己。


    陽光依舊,晚霞如故。


    青州的傍晚依舊是那麽瑰麗,


    天上層雲朵朵,美如畫卷,


    地上形單影隻,孤墳落寞。


    生與死在此交織,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


    泰安二十一年,六月。


    青落元年,六月。


    明臨女帝東方明月於青州建國,


    上不祭天,下不祭地,不祭諸神,不祭自然,


    自行劃定法統,正式登基,國號明臨。


    新朝以青州城為都,重新劃定原青州地界,


    原青州十六城,六座歸於新都範圍,隻餘九城,拱衛新都。


    青州正式更名為青落州。


    至此,曆時四百餘年的大餘徹底宣告覆滅,明臨帝國走上曆史的舞台。


    長達四十餘年的戰亂就此宣告結束,天下再次一統。


    明臨帝國戶部記載,大餘玄鼎三十二年,三十三州境內,足足生活著六萬萬百姓,


    而到了明臨元年,三十三州內隻餘不足三萬萬之數,僅青落一州就生活了足足五千萬百姓。


    四十年間,超過三萬萬百姓死於戰亂,饑荒,瘟疫,天災……


    兩千多萬平方公裏的廣袤大地之上,處處哀鴻遍野,處處都是戰爭留下的殘跡。


    新朝初立,國庫空虛,


    三十三州之大,唯青落一州可自給自足。


    又因新帝不祭上蒼,自行劃定法統,


    世人皆言,新帝無道,觸怒上天,


    大婚之日,天罰降臨,終成喪日。


    流言蜚語,傳遍世間,屢禁不止。


    ……


    青落元年,十一月。


    江州大旱,衣不果腹,江州百姓叛亂,女帝下詔安撫,詔安義軍,發放賑災物資。


    青落一年,一月。


    河州,永州暴雪,死傷無數,河州、永州叛亂,女帝下詔賑災,隻誅賊首。


    青落一年,六月。


    寧州,湖州,江州暴雨,洪水不止,屍橫遍野,三州叛亂。


    女帝下旨,先行誅賊,穩定局勢,再行賑災。


    青落二年,四月。


    逃亡林越的南餘殘黨率十五萬大軍進攻西南,


    女帝下詔,征調西南六州舊部二十萬大軍,協同神機營三萬大軍,共剿前朝餘孽。


    六月,明臨帝國大獲全勝,斬敵三萬。


    女帝下詔乘勝追擊,一舉蕩平南餘最後的餘孽。


    然林越之地,草木茂盛,密林環繞,瘴氣叢生。


    戰火持續一年之久,勞民傷財,未有進展。


    青落三年,十月。


    極北之地,妖族異動。


    女帝下詔,遣神機營大軍五萬,進駐絕境長城,謹防妖族禍亂。


    群臣抗議,直言女帝此舉過於偏激,勞民傷財,


    不利於當下急待恢複的江山社稷。


    更有北凜王李越連番上書,佐以各種言論,拒絕女帝駐兵的旨意。


    帝大怒,怒斥群臣,親往北凜。


    最終,三萬神機營進駐絕境長城,戍守在人妖邊境。


    在本就無比艱難的情況下,無數物資,錢糧被優先運往極北之地,引起朝野上下,怨聲載道。


    青落四年,天災不斷,九月。


    京州大旱,有前朝殘餘勢力趁機起勢,意欲禍亂天下,重建餘朝。


    青州城內,國庫空虛,再無賑災之力。


    盛怒之下,女帝下詔,誅殺賊匪,不留活口。


    一月之內,京州境內,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至此,昏君,暴君之名廣為流傳。


    反明複餘之聲在天下各地喧囂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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