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年紀,有理想,有抱負,都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或許這些理想不切實際,但年輕就是你最大的資本。


    你有足夠的時間去闖,去嚐試。


    而天機樓的底蘊更是讓你有了無數次的試錯機會。


    哪怕失敗了,也能為自己留下足夠多的迴憶與閱曆。


    不會如芸芸眾生一般,一次錯誤便可能毀了他們的一生。


    而這些都將會成為你人生路上的一段別樣的旅程,或精彩,或失望。


    或許現在的你不會察覺,但當你到了我這個年紀,這些都會是屬於你自己的人生珍寶。


    走吧,別再去糾結這本天書,去做你想做的事,莫要如你師父那般後悔半生。”


    在穆青雲的注視下,東方明月默默的走到了天書前方,目光複雜的看著這近在眼前的世間第一至寶。


    許久,小姑娘抿了抿嘴唇,默默轉頭。


    “穆長老,以前是明月我無理了,你是個好人。”


    說完,東方明月也不再去看天書,朝穆青雲微微一禮,轉身走出了大殿。


    大殿之外,穹頂的驕陽透過濃雲,將陽光灑下,照在這雪山之上。


    手微微抬起,看著稍顯刺眼的陽光,東方明月的嘴角微微翹起。


    哼著小調,步履輕快的朝山下走去。


    層雲環繞之間,山下一片朦朧,霧靄茫茫,為世間的一切蓋上了一層薄紗。


    雲山天閣,大殿之內,頭發斑白的老人摸了摸天書,輕輕歎了口氣。


    “好人?或許吧……”


    ……


    寧州,天門山遺址。


    伴隨著一聲佛號,互相看不順眼的兩人紛紛抬起頭,看向天空。


    一身著月白道袍的年輕僧人腳踩金蓮自空中緩緩落下。


    “阿彌陀佛,張施主,魏施主,數年未見,別來無恙。”


    僧人,太監,道士。


    倘若有武林中人在此,必將發出一聲驚唿。


    大餘明麵上隻有的四位陸地神仙竟有三位一同出現在了這曾經的武林聖地。


    也不知是有何等的大事要讓這三位一同商討。


    見三玄大師自空中緩緩落下,魏忠離和張道玄也紛紛同他見了一禮。


    也不廢話,魏忠離率先開口,直入正題。


    “大師,在我們幾人中,你是最為了解天機樓的,妖族那所謂的妖皇真的能打贏天玄道人嗎?”


    朝著魏忠離微微點頭,三玄道了聲佛號,從容開口。


    “拖不住。兩位沒見過天玄道人出手,對其不甚了解。


    依貧僧看來,哪怕不動用天書,世間也絕無人是老師的對手。


    便是我三人一同出手,也絕非老師一合之敵,遑論此番老師還帶上了幾位師叔,幾位師叔的實力皆不在小僧之下。”


    聞言,魏忠離眉頭微微蹙起。


    “如此,我等的計劃豈不是個笑話。”


    “非也,不知魏公可曾聽過萬年大劫的說法。”


    “有所耳聞,但不甚了解。”


    “妖皇集天玄界氣運而生,不死不滅,隻可封印不可滅殺。


    隻要在極北之地,便可無限次的重生。


    依老師的性格,他必然不會坐視不理,而是會親自鎮壓妖皇,如此,老師便無脫身的可能。


    離萬年大劫的預言隻剩短短幾十年,老師這人對天命的態度一直模棱兩可。


    倘若貧僧所料不錯,他必然會安排幾位師叔和師弟去滅殺妖族可能存在的禍患。


    如此,天機樓內便陷入了空虛,雖仍有陸地神仙駐守,卻最多不超過三人。


    如此,我等便有了機會。”


    深深掃了眼麵目慈善的三玄,道門天師張道玄心中生出了一抹忌憚。


    但都是活了數百年的老狐狸,他並未將這些情緒表現出來,轉而問道。


    “天機樓的演算之術獨步天下,天玄道人更是此處翹楚,這些算計他豈會不知。”


    看了眼張道玄,三玄並未迴答,轉而看向了魏忠離。


    “白鷺書院在交州擁護齊王君無相為新帝,凝聚出了足夠的文道氣運,也分潤了不少大餘國運。


    按照張相的計劃,此番集交州全部的國運,加之文廟數千年來殘留的全部文道氣運,配合他那文道半聖的命格,共同蒙蔽了天機,讓天機變得九真一假。”


    “張承安沒死?”


    “死了,但張相的魂體並未消散,而是寄於交州的文廟,想做這最後一搏為大餘搏出一個嶄新的未來。”


    揮了揮手中的拂塵,張道玄提出了新的質疑。


    “連你都知道張承安的魂體還在,天機樓會算不出來?”


    “此話不然,世間隻有一人的命運無法被天機樓準確算出。”


    “誰?”


    “刺客無名,覆滅的江南世家蘇家的嫡子君臨。”


    深深的看了魏忠離和三玄許久,張道玄才繼續平靜的開口。


    “若是貧道記得不錯的話,張承安死後,他的家眷全都慘死了才是。倘若這都是他的算計,為何沒為自己的家人留條後路。”


    幽幽的歎了口氣,朝著東邊的方向拱了拱手,魏忠離才歎息道。


    “張相一生為公為民,老夫也有向他提議,可以救下他的家眷,但他卻言,要想騙過天機樓,唯有假戲真做,九真一假,方有機會。


    為了大餘,張相用他一家人的性命換來了這次機會,甚至於為了徹底騙過天機樓。


    在張相的計劃中,他的女兒,文道的氣運之子也被當做了棋子,被送到了君臨身旁,用她的死換取了天機樓的輕視。”


    魏忠離的話語讓張道玄在心中倒吸了兩口涼氣,何等心狠手辣之人,為了這麽一個機會,竟親手斷送了自己親人的性命。


    有此等人物,大餘何其有幸,但他的家人又何其無辜,還有那被他算計到死的年輕人,倘若知曉這一切又會如何……


    當真是……


    “先帝也知曉此事嗎?”


    “可能有些許猜測,但為了安全起見,先帝並不知情。”


    “兩位當真是好算計。倘若我猜的沒錯的話,不隻是書院與朝廷,這模糊天機一事,佛門也有參與吧。”


    對於張道玄的疑問,三玄微微頷首。


    “為了確保被修改的天機不被老師察覺有異,貧僧特地動用了降龍聖僧留下的舍利,以聖僧的力量讓天機按照我們計劃中的顯現。”


    “既然你們都計劃好了一切,又還在等些什麽。”


    又是一聲佛號,三玄的聲音再次響起。


    “還有兩個不確定因素。”


    “哪兩個?”


    “一者是其他大陸的天機樓分部來使讓天機樓現在的實力更進了一分,不宜立刻動手。


    另一者則是最後一位氣運之子,花間劍仙——歸無影。


    其人早在數年前就在先天走到極致,離那陸地神仙之境也隻差最後一絲絲的助力。


    又或者說他隨時可以突破陸地神仙之境,但他自己並不願意如此。


    待其突破,借其氣運也可試探一番天機樓的底蘊。”


    “如此行事,倘若不能將天玄道人葬送在極北之地,即便事成,我們又該如何應對來自他的清算。”


    “降臨的紅蓮老母、天狼神、聖火妖會將老師攔在絕境長城之外。”


    “勾結域外之人?你這和尚怕不是瘋了。”


    “施主為何覺得那幾個邪神會是老師的對手?”


    見三玄不似作假的神情,張道玄心中的震驚又深了幾分。


    他不覺得三玄道人會在這種事上作假,但對於紅蓮教鼓吹的紅蓮老母以及那漠北的天狼神他是知曉的。


    倘若按天玄界的實力劃分,這些來自域外的邪神絕對都是陸地神仙之中的佼佼者。


    哪怕被世界限製,在萬民的祈願下所能調用的力量也遠在自己這樣子的普通陸地神仙之上。


    “你是說天玄道人有能力打殺他們?這怎麽可能!”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既然如此,豈不是全無勝算?”


    搖了搖頭,三玄繼續解釋道。


    “老師雖強於這些邪神,但同時應對三者和妖皇,加上邪神那強大的存活能力,妖皇的不死不滅,將這場戰鬥拖上數十年不是問題,足夠我等行這改天換地之事了。


    屆時攜整座天玄大陸的氣運,足以我等應對歸來的老師。”


    “和域外天魔合作的代價呢?”


    掃了眼麵前的張道玄,魏忠離的神色多了一抹不自然。


    “漠北與大餘定下誓約,戰爭之中互不出動陸地神仙層次的戰力。


    大餘不再繼續追殺紅蓮教,允許他們逃往珠山以南。


    大餘承認聖火教的合法地位,允許聖火教在大餘傳道。”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想起天機樓對道門的打壓,張道玄長長的歎了口氣,好似被吸去了全身的氣力一般。


    “和尚,貧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施主請講。”


    “天機樓待你應是不薄才是,你一介佛門中人何以行這背叛之事?”


    沒有立刻迴答張道玄的問題,三玄先是彎下了腰,在廢墟中撿起了一塊被青苔覆蓋的磚石,細細把玩。


    轉而目光投向了遠方,眉宇之中滿是道不清的複雜。


    視線範圍之內,世界依舊如以往那般,重複著周而複始的一切。


    “一鯨落,萬物生。


    萬年太久,蒼生總該有新的希望才是。


    大概貧僧這一輩子也沒法成為真正的佛門中人吧。


    萬般罪孽皆由貧僧一人承擔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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