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梧的聲音很低緩,如同冗沉的長調,徐徐道來。


    她將m大發生的所有事,包括婆羅玲娜,包括南榮溯,以及南榮溯的犧牲,都以平靜的語調闡述。


    說完時,時曦月已泣不成聲。


    原北晴子眼上的白綾也是濕濡一片。


    “我遠在家鄉,卻不知道你們發生了這樣的事,如果我在……”說到這,她又無力地笑了笑,“如果我在,又能怎麽樣呢?我的天賦在前期也不算強,幫不上什麽忙……”


    這個世界很亂,亂到沒有人的容身之處,所有人都是在夾縫中求生,掙紮著尋找那一線生機。


    時曦月更是情緒激動。


    她雙眼通紅地看著路青梧:“阿梧你真是個大笨蛋!藏了這麽多,居然,居然都不告訴我!嗚……你還瞞我,你還說沒事的,你騙我……”


    路青梧默了默,喉中卻是有些苦澀。


    “的確沒事,現在不是過來了嗎?”


    時曦月憤憤地瞪了她一眼,隨後轉頭就走。


    “大騙子!我不理你了!”


    時曦月哭鬧著跑遠了,路青梧卻僵在原地,眼簾微垂,眉目間是化不開的愁緒。


    其實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說。


    比如被鶴東黎奪走的墮落之靈,以及,南榮溯有可能還活著的事實。


    但是她不知道該要怎麽開口。


    因為,他們此刻若真是“真實的夢境”,那麽隻有兩種可能,一是罪之殿通過墮落之靈解析出了其中所蘊含的夢境力量,另一種可能,則是罪之殿那邊複活了婆羅玲娜或者南榮溯。


    這兩種結果,無論哪個,對他們而言都是極為不利的。


    尤其是後者。


    如果,是罪之殿那邊將南榮溯複活,那麽,這個與秘境融合在一起的夢境,隻能說明,南榮溯已經遭到罪之殿的控製。


    原北晴子還算冷靜,“如果夢境之力隻有身為夢境之神的婆羅玲娜,以及……溯擁有,那麽按理來說,她們應該……都不在了才對,那麽我們此刻身處的秘境又是什麽?”


    路青梧頓了頓,還是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聽她說完,原北晴子將臉轉向她,雖然臉上覆著白綾,但路青梧能感覺到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原北晴子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後無奈地歎了口氣,上前拉住了路青梧的手。


    “青梧,你的手還是這麽涼,我以為這兩年的相處,我們已經把它給捂熱了。”


    原北晴子這番話說得無厘頭,但路青梧知道她在責備自己。


    又或許,不是責備,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心疼。


    原北晴子掌心的溫度很是灼熱,與路青梧冰冷的手碰在一起,滾燙的溫度,讓路青梧的指尖下意識瑟縮。


    她哪裏是在說她的手涼?分明,是在說她的心冷。


    “阿梧,你從來不是一個人,你迴頭看看,你還有我們!”


    原北晴子的語調很溫和,卻帶著堅定的力量。


    “是啊青梧姐,你還有我呢!雖然我不厲害,但我絕對不會給你拖後腿!我也要努力變強,成為你最堅定的後盾!”戚曉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


    “妹子,不是哥說,哥也一直覺得你把自己繃得太緊了,有時候你可以放鬆些,適當地依賴一下我們,說到底,你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丫頭,都還沒有走向社會呢,就算有時候柔弱一點,又怎麽了?誰還能說你的不是嗎?”


    陸允承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君燁也是站在她的身後,無聲地表達陪伴。


    仿佛有暖流順著掌心滑入了心底。


    路青梧靜默片刻,反握住了原北晴子的手。


    感受到路青梧的反饋,原北晴子露出笑意。


    “青梧姐!你是不是感動得要哭了?”


    路青梧心底剛湧上的那點子感動,瞬間就被戚曉曉欠扁的模樣整沒了。


    “我沒有。”她抽迴手,臉色耷拉了下來。


    戚曉曉欠扁地湊了過來,小腦袋盯著路青梧的臉左看右看。


    “可是我看到你眼睛紅了誒!”


    “你看錯了!”


    “青梧姐,別害羞唄!哭了又不丟臉!我就經常哭嘛!”


    “我又不是你!”


    “嗷嗷!大新聞啊!青梧姐竟然哭了!”


    “戚、曉、曉——!!!”


    “啊啊啊!別!青梧姐別打臉……”


    “哈哈……”


    “……”


    入了夜。


    地上燈火闌珊,天空繁星璀璨。


    路青梧在城中一座高塔上找到了時曦月。


    此時,這丫頭正縮成一團,視線呆呆地望著前方,也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麽。


    路青梧一手拎著糕點,一手拎著一隻燒雞,慢悠悠走了過來。


    她在時曦月麵前站定,將糕點與燒雞遞至她的麵前。


    “飯也不吃,在這兒喝西北風?”


    “哼!”時曦月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用後腦勺對著她。


    空氣中卻響起了可疑的打鼓聲。


    路青梧也沒動,隻保持著剛才的動作。


    靜默了片刻,時曦月突然轉過身來,一把抓過路青梧手上的食盒,直接上手,大快朵頤起來。


    “被氣死也不能被餓死!”


    嘴裏被塞滿了,她還不忘含糊不清地吐槽道。


    見狀,路青梧輕笑一聲,便在她身邊坐下。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在此廣袤的天地間,遙遠的星辰閃爍,與地上的燈火相應,不自覺便升起一種寧靜之感。


    路青梧取出【蘊靈酒壺】,就著夜風獨飲,酒意上頭,讓她自來蒼白的臉頰也染上幾分紅潤。


    “抱歉。”她低聲說道。


    “什麽?我沒聽清!”時曦月吃得腮幫子鼓鼓的,眨巴著眼睛看著她。


    路青梧頓了頓,又道,“我說,抱歉。”


    時曦月埋頭苦吃,吃著吃著,淚水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肩膀也隨之微微顫抖。


    路青梧歎了口氣,抬手幫她拭去眼淚。


    時曦月的聲音帶著顫抖,“不可以,再這樣了……我真的,會生氣的……”


    路青梧靜默片刻,點了點頭。


    時曦月哼了哼,“阿梧你在喝什麽?”


    路青梧晃了晃手中的翠玉酒壺,“酒。”


    “我也要喝!”時曦月二話不說奪過路青梧手中的酒壺,一口猛灌,隨後嗆出一籮筐眼淚。


    “咳咳咳!好辣!這麽難喝的東西你都喝得下?”


    “哇!你們怎麽躲在這偷吃!也不叫上我!我也要吃!”戚曉曉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們身後,“燒雞!我也要吃!”


    “不行!這是阿梧買給我的!”


    “你好小氣啊!”


    “我也帶了些吃的來,大家一起吃啊。”原北晴子也躍上了高塔,手中拎著好幾個食盒。


    陸陸續續的,所有人都聚了過來,就像有種莫名的默契。


    於靜謐的夜下把酒言歡,天上星河流轉,有著說不出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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