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域之外,一處虛無。


    地麵寸草不生,深黑色的土壤上,堆疊著雜亂的骷髏骨。


    穿過一片亂石堆,視線裏出現了一座灰白色的宮殿。奇異的是,在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宮殿之外,竟開滿了鮮豔的鳶尾花。


    豔麗的顏色,就像是用鮮血澆灌而成的。


    倏忽間,一人從虛空中踱步而出,推開殿門,走入了宮殿。


    與殿外的景象不同,宮殿之中富麗堂皇,到處擺放著嬌豔的花,花香溢滿整座宮殿,黏膩得讓人有些不適。


    殿階之上,有一個華麗的軟塌,鋪著柔軟純白的動物皮毛,其上,卻躺著一具白得發亮的骷髏骨。


    這畫麵無比詭異,但走進來的那個人卻渾然未覺。


    與之相反,他的神情很是恭敬,摘下兜帽後,朝骷髏骨的方向單膝跪下,虔誠地行了一禮。


    “見過鳶尾大人。”


    “嗯……周易?”


    軟榻上的骷髏骨輕哼了一聲,發出的聲音卻與它的外形截然不同,那是一種柔媚到令人戰栗的酥軟入骨。


    然而下一瞬,骷髏骨的身上散發出柔光。光芒之中,它緩慢地生長出了血肉、皮囊,倏忽之間,它便從一個森然的骷髏骨,變成了絕代風華的傾世美人。


    光滑的身軀極美,也極媚,三千青絲恣意飄散,微醺的眉眼中,卻帶著幾分純真與無暇。


    周易死死地垂著頭,不敢抬頭看一眼。


    高台上的人低笑一聲,華美的衣裳從虛空之中飄來,落在她的身上。


    她慵懶地披上衣,斜靠在軟榻上,未曾飲酒,卻像醉酒之人,兩靨旁暈染著醉意。


    “與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療傷的時候打擾我。”


    “抱歉,鳶尾大人。”周易的聲音中帶著歉意,“隻是,我找到您說的那個女孩了,她——比我想象中的要厲害很多。”


    高座上的女人歪著頭靜默了片刻,半晌,低笑出聲。


    清越的笑聲如同銀鈴般,酥麻入骨。


    “是麽,你都這麽說了,那她一定很不錯!真想看看啊……”


    “會有機會的。”周易說道。


    “你說得對……”女人發出幽幽的喟歎。


    無獨有偶。


    另一邊,龐大的地下宮殿之中。


    血色的池子中不斷冒著鼓泡。


    一個人站在池邊,垂眸凝著血池之中。


    在虛妄的神光中,他的麵容也無比虛幻,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不一會兒,血池開始沸騰起來。


    池中的鼓泡越來越大,漸漸的,呈現出一個人形。


    見狀,池邊之人勾了勾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而池中的人形越來越凝實,最終,化為了一個少女。


    女孩緊閉著雙眸,眉頭緊皺,像是在掙紮,又像是在痛苦。


    “你終於醒了。”池邊人笑著出聲。


    女孩眼睫輕顫,半晌後,緩緩睜開眼眸,純黑色的眼中,滿是空洞與茫然。


    腦海中似乎有很多畫麵在交織,許許多多記憶,複雜的情緒,既痛苦,又絕望。那種窒息的感覺死死地捏著她的心髒,讓她的唿吸無比困難。


    陡然間,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她的掌心。


    她茫然地看著掌中的淚珠,甚至不明白自己在為了什麽哭。


    你是誰?


    我是誰?


    誰是我……


    腦海中仿若有無數人在爭執、吵鬧,攪得她分不清虛實真假。


    突然間,幾個披著黑鬥篷的人憑空出現,跪在池邊人的身邊,恭敬地叫了句,“殿主。”


    池邊人輕哼了一聲,算是應答。但他注意力並不在這幾個人身上,而是饒有興趣地看著池中少女,看著她糾結痛苦的模樣。


    “說吧,什麽事?”池邊人的語調漫不經心。


    領頭的鬥篷人垂下頭,恭敬地遞上一份資料,“殿主,我們找到了!那個……被深淵掩藏的‘暗子’!”


    聞言,池邊人接過資料,翻看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是晚了一個月啊,難怪第一時間沒有檢測到她的信息……藏得可真緊!”


    他的聲音辨不出喜怒,但幾個鬥篷人卻都很畏懼,連忙認罪,“是我等失職,未能及時找出這枚暗子,差點壞了殿主的大事……”


    池邊人擺了擺手,像是並不在意,“萬象與祂聯手布的局,你們要能那麽快破局,都能與我平起平坐了。”


    這番話鬥篷人更不敢接。


    好在池邊人隻是感慨一番,並沒有別的動作。


    “找到‘萬象’的蹤跡了嗎?”沉吟片刻,池邊人又道。


    這一句話,可謂徹底把天聊死了。


    幾個鬥篷人垂著腦袋沉默,愣是不敢接半句話。


    “算了,繼續找吧。”池邊人擺了擺手。


    幾個鬥篷人如蒙大赦,當即領命,“是!”


    “那殿主,那枚暗子……”鬥篷人試探著問道。


    池邊人擺了擺手,聲音有些漠然,“毀了吧。”


    “趁她的力量還不完全,做幹淨點!變數……就不應該存在!”


    他的聲音很平靜,可鬥篷人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冷意。


    得到指令,鬥篷人不敢多做停留,紛紛撤離。


    偌大的血池,又隻剩下池邊人,以及,池中的少女。


    而少女的容貌也是很明豔的。無暇的肌膚,柔順的長發,尤其是,那一雙流光瀲灩的桃花眸——


    若是路青梧在此,一定能夠認出,少女的容貌,酷似南榮溯!


    可她眼中沒有任何光,空茫茫的,像是失去了靈魂。她的兩靨上各有一個暗紅色十字芒星,芒星中間,則有一朵黑色的桔梗花。


    過了好一會兒,少女才舉止僵硬地抬頭,望向站在池邊的人。


    “我……是誰?”


    她緩緩張開嘴,聲音幹澀地開口,像是第一次學會說話。


    池邊人微頓,隨後,露出慈愛的笑容。


    “你——是我最驕傲的孩子,擁有這世上最純粹、最強大的靈魂!”


    “今日,是你真正的誕生之日,我便賜你名為……‘納塔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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