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鬱吃力追著奕洹的腳步,無奈他愈走愈快,她隻能竭盡所能的快步追上他。


    “奕洹!奕洹!”馨鬱腳步踉蹌地追進奕洹的書房。


    “奕洹……”


    她愧疚的看著奕洹直挺的背影,心口揪成了一團。


    “你還要說多少的謊?”


    “我不是有心瞞你的。”


    冷颼的語氣讓馨鬱的眼淚瞬時崩落,她早已後悔莫及。


    “你不是有心,那是天性使然。”


    奕洹大為光火。沒想到他此生惟一看上的女人,竟然就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皇十四格格。


    早在幾個月之前,乾隆皇突然將他召進宮中,迅速地就將皇十四指給了他。還說可以替他封爵命官,他自此可以平步青雲,百世無憂。


    如果他真得靠這種裙帶關係才能升官,還算是個男人嗎?


    從那天起,奕洹以尋找血人參為由,頻頻滯留在長白山上,好避開這場婚事。沒想到,卻還是讓他碰上了。


    “你為什麽要曲解我呢?”


    馨鬱不明白為何奕洹會在一瞬之間,冷漠地讓她無法招架。她瞞他,確實是她的錯,可是他為何不聽她的解釋呢?!


    “我沒有曲解你,是你背叛我對你的信任。”奕洹的口氣冰冷的讓馨鬱戰栗。


    他隻要一想到,馨鬱是皇十四格格,是乾隆皇的女兒,乾隆皇曾經對他說過那些侮辱人的話,他就憤怒的無法自拔。


    “我有想過,我真的想說,可是我不知道……你究竟會不會……”


    奕洹斷然打斷馨鬱。“會,我真希望我從沒跟你見過麵。”


    “我不要!奕洹,我喜歡你!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馨鬱哭坐在地,傷心的不能自己。


    “我狠心?哼,這都要拜你的皇阿瑪所賜,要怪隻能怪你是他的女兒。”


    奕洹沉鬱的黑眸漲滿了怒火,他收迴了曾經釋放的溫柔,不願去看淚眼婆娑的馨鬱,他早該知道他根本就不該碰她。


    “皇阿瑪……可是……為什麽你那麽討厭皇阿碼……”


    “收迴你的眼淚,別弄髒了我的地方。”


    奕洹冷漠地轉身離開,心頭早已被怒火所包圍,根本無暇去細思那曾經有過的悸動是真實存在的。


    “奕洹……奕洹……”


    馨鬱想追上奕洹的腳步,卻被衝進屋裏的芽兒給攔了下來。“格格!咱們迴宮吧,雍王爺已經備妥了車馬。”


    “芽兒!我該怎麽辦?我現在不能失去他。”


    馨鬱真的不懂,為何奕洹會排斥她皇十四格格的身份,她究竟錯在哪兒?


    “格格,迴宮吧!皇上很掛念你,我們再躲也沒意思了。”


    “好吧!你去跟雍王爺說,咱們可以迴宮了!”


    馨鬱死心了,看奕洹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他決計是不會原諒她的。


    她是如此的放不開他,他為何可以輕易抹煞她的感情?


    一想到這裏,馨鬱就心痛的不能唿吸。原來她在他心中,不過如此爾爾。


    雍劭被突如其來冰冷的氣氛,凍得有些莫名其妙。


    “沒想到皇格格就躲在你這兒,奕洹!你真不知她就是皇十四格格?”


    “如果我知道,她根本別想留在風涯別莊。”奕洹的怒氣未曾削減。


    奕洹明知馨鬱並沒有選擇自己身份的權力,可是隻要他一想到乾隆皇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他就想迴到從前那個厭惡皇十四到極點的奕洹。


    “如果她不是,你又如何?”


    雍劭噙滿笑意,他還真搞不懂奕洹這小子在玩什麽把戲。


    “這不關你的事,你快走吧,說不定那女人又乘機溜掉了。”


    “你對她怨念還真是深!我聽她貼身的婢女說,她在房裏哭得很傷心,你是不是該去慰問一下。”


    “雍劭!我警告你,你再插手管我的事,咱們連朋友都不用當了。”


    奕洹氣急敗壞地拎起雍劭的衣襟,黑沉的眼眸除了厭惡外,還壓抑了一些懊惱的情緒。


    “好好好!我不管,我順便替皇上帶個口訊給你,他要你迅速迴京麵聖,不得耽擱。”


    “麵聖?真是笑話,再還沒有找到血人參之前,我是不可能離開長白山的。你迴去告訴皇上,請他替皇十四另覓良緣,我消受不起。”


    奕洹嘲弄著自己的悲哀,他竟然必須用這種傷害她的手段,才能壓抑他心頭不斷竄出的感情。


    “作皇格格的額駙,有什麽不好,唿風喚雨一輩子,這等福分可不是一般人擔得起。你根本就是要好好的感謝隆恩,而不是躲得遠遠的。”


    雍劭戲謔的眼神一變,轉為正經。


    “那就讓給你好了,我會親自跟皇上說明。”奕洹冷沉地瞪了雍劭幾眼,隨即拂袖而去。


    “最好不過!”雍劭嘴角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馨鬱掌心裏緊緊握了一顆果子,惶恐地來到上迴她同奕洹來的溪邊。


    正如她所料,奕洹就坐在溪旁的大石上,闃寂的背影襯托出他冷傲的氣質。


    馨鬱小心翼翼地坐在奕洹身旁。“要不要吃?”


    她戰戰兢兢地將手上的果子遞給身旁的奕洹,試圖對他擠出一絲笑意。


    奕洹轉過臉,瞧著紅著眼眶的馨鬱,可出口的話依舊傷人。


    “多此一舉!”


    奕洹硬生生搶過馨鬱手上的果子,奮力一揮,擲進了溪流中,隨即轉身離去。


    “不要……你不可以這麽做……”


    馨鬱大聲驚唿,奕洹方才的舉動,仿佛像是一把利刀將她的心血淋淋地刨出,讓她無法唿吸。


    看著奕洹冷漠離去的背影,馨鬱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她再也沒有挽迴的餘地了。


    隔天一早——


    晨曦乍現,灑了長白山一片金芒,裝飾華麗的馬車早已準備就緒。


    “格格!上車小心!”雍劭風度翩翩地請馨鬱上車。


    “雍王爺,辛苦你了!”


    馨鬱努力綻開微笑,紅腫的眼睛依舊無法掩飾哭過的痕跡。


    “嗬嗬!格格不用放在心上,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雍王爺,你真是好風采!”


    芽兒瞪著站在別莊門口的奕洹幾眼,認定是奕洹將馨鬱害得如此傷心。


    “芽兒,別多話!”馨鬱輕斥,拉著芽兒上了馬車。


    “奕兄!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可別黃牛!我就先迴京交差了。”


    雍劭上前和奕洹道別,更不止心暗示奕洹他曾許諾過的事兒。


    “這個自然!”


    奕洹故作一臉輕忽,眼神卻又不由自主飄往馨鬱的方向,意外瞧見幾縷青絲隨風飄揚著。


    “那就好!那我先走啦!京城見了。”


    雍劭跳上了馬車,迅速下了山,在風涯別莊前仍遺留著馬車揚起的塵土。


    奕洹直瞧著馬車離去的方向。隱約之間,他似乎又瞧見了馨鬱那張滿淚痕的小臉,迴頭凝望著他。


    奕洹深知,她這次是真的哭了。


    連過了好幾天,奕洹除了逼不得已必須待在莊內的時間外,他大部分選擇留在屋外。


    因為隻要馨鬱待過的地方,就有她的氣息,以及她盈盈的笑語聲。他隻能逃命似的離開屋子,才能獲得平靜。


    “該死!我早就該跟那個女人斷絕往來。”


    奕洹低咒幾聲.命令自己移開那可笑的思緒。


    倏地,一朵早已幹涸的花朵輕巧地飛落至奕洹的腳邊。


    “這是那天……”


    奕洹撿起落花。這花是那天他從馨鬱身上拿出來的,之後就一直放在他這裏,本想問問這朵花的來處,現在也不用問了。


    正當奕洹要將花兒丟掉的時候,鳳彩芯遠遠地迎了上來。奕洹猶豫了一陣,還是將藍花暫時擱在懷裏。


    “奕大哥!”


    方衍推著鳳彩芯來到奕洹跟前,她的氣色遠比之前紅潤許多。


    “有事嗎?”


    “奕大哥,我早跟你說過那個女人說話不實在。現在可好,謊話穿幫了,就跑得不見蹤影。”


    鳳彩芯樂得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從目前的情勢看來,她極有信心,奕洹一定會對她改觀的。


    突洹冷眼看著一臉得意的鳳彩芯,他覺得她比馨鬱還來的惡心、虛偽。


    “如果你是來說這些廢話的,那就免了。血人參的事我自會請他人幫忙,當然也不會忘了給你跟方衍好處。你們拿了錢,馬上離開風涯別莊。”


    “奕大哥!為什麽?難道不能像以前那樣嗎?再說我的腳也還……”


    “夠了,這個理由你已經用很多次了。我很懷疑你的腳究竟是真的殘廢還是假的?如果沒什麽事……”


    “我找到血人參了!”鳳彩芯負氣地大喊。


    “此話當真?”


    “我跟方衍按照古書上的記載,在長白山上尋到了那個地方,挖到了一顆百年血人參,福晉的病有救了。”


    她還真悲哀,奕洹除了這個話題有迴應之外,其他的問話,他根本不屑一顧。難道這六年的努力,全都是白忙一場嗎?


    “很好!明天我帶血人參下山迴京,如果我額娘的病真有起色,本王府自有重賞。”


    “奕大哥……”鳳彩芯眼睜睜地看著奕洹離去,她卻無能為力。


    “方衍!這次不管如何,我都要放手一搏。你一定要幫我,我隻能靠你了。”


    鳳彩芯緊緊抓住隨侍在一旁的方衍的手臂,方衍一向站在她這一邊的。


    “如果這麽做,會讓你快樂,我就幫你!”


    方衍的眼神始終留在鳳彩芯的臉上,未曾移開。


    經過幾十天的奔波,馨鬱看了看雄偉的紫禁城,這才意識到她已經迴到家了。


    “格格!我們迴來了,太好了。”芽兒興奮地擁住馨鬱。


    “嗯!”馨鬱淺笑著,眉心卻依然有著化不去的愁緒。


    “格格!迴宮就要開心嘛,在這紫禁城裏,絕對沒有人敢欺負格格。”


    “芽兒!你的好意我知道!”


    馬車駛進了宮內停妥,早已接到命令的宮女們,迅速在馬車邊排成兩行,迎接馨鬱迴宮。


    “格格!小心下車。”芽兒攙扶著馨鬱下車。


    “格格吉祥!”宮女們一見到馨鬱,隨即跪安。


    “格格,皇上吩咐,讓您先行梳洗。休息過後,再到禦書房請安。”


    “虹兒!我知道了,你去跟皇阿瑪說一聲。”虹兒同是馨鬱的貼身女婢。


    “雍王爺!你也一路辛苦了。”


    “皇格格太客氣了,還是趕緊迴去休息吧。”


    馨鬱朝著雍劭點了點頭,這才在宮女的簇擁下,迴到“涼心閣”。


    “涼心閣”內慘澹一片,打從主子離家出走後,這地方幾乎成了宮裏人人口中的禁地。


    除了一幹丫環女婢倒大黴之外,幾個跟馨鬱較好的兄長們,也跟著衰運連連。


    “格格迴來了!格格迴來了!快來人啊!”


    驀然,振奮人心的唿喚傳遍了“涼心閣”上上下下。


    “什麽?小主子迴來了?”


    “格格!迴來了,我們有救了。”


    丫環們的臉上紛紛露出欣喜的表情,為死氣沉沉的“涼心閣”注入一些人氣。她們的主子終於迴宮了!


    “格格!格格!”


    馨鬱才剛踏進“涼心閣”,隨即受到一幹丫環的熱烈歡迎。


    “你們怎麽這麽高興?”


    馨鬱有些受寵若驚,沮喪的心情也因為受到眾人的歡愉氣氛感染,輕鬆許多。


    “格格!你都不知道,你偷偷溜出去後我們……”


    “唉呀!你不要吵啦!我來說,格格你溜出去後,皇上氣得不得了,每天都派人來問格格你迴來了沒,我們被皇上罵得好慘。”


    “還有,格格你到底從哪溜出去啊?”


    “還有我呢……”


    “好好好,我一個一個聽,你們慢慢說。”


    馨鬱勉強自己綻開笑靨。雖然心頭仍繞著那件傷心事,可是她不習慣板著臉,掃大夥兒的興。


    在眾人的吵雜聲中,馨鬱突然想起幫助她逃婚的最大功臣。“對了,虹兒、燕兒,你們有沒有看到我的小白貓?”


    馨鬱一問起小白貓的下落,眾丫環隨即噤口,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喂!你們怎麽迴事啊,剛剛不是說得挺熱鬧呀!”一旁的芽兒掏著險些被吵聾的耳朵。


    眾丫環推了半天,其中一名丫環怯生生的迴答。“格格,皇上認為小求兒幫助格格溜出宮外,就罰小求兒吊在屋簷下.直到格格迴宮。”


    “嗬嗬!果然是皇阿瑪才會做的事,那皇阿瑪是不是還說你們這一群在‘涼心閣’做事的丫環,扣銀一百文,全都留在‘涼心閣’裏!不準擅自離開。直到我迴宮為止!”


    馨鬱大笑出聲,心情頓時愉悅許多。


    “啊!格格你真厲害,全猜對了。不過那三個幫格格找小求兒的侍衛大哥們,全被調去掃馬糞了。現在皇上增派十個侍衛守著‘涼心閣’呢,出去一步,被幾十雙眼睛盯著,好恐怖。”


    “真難為他們了,真是好心沒好報。”芽兒偷瞧了馨鬱幾眼,搖搖頭歎息道。


    “格格,別再出宮了,再玩一次,我們全都要掉腦袋了。”


    馨鬱看著丫環們個個哭喪著臉的樣子,心裏頭著實過意不去。“不會了,我不會再隨意出宮了。”


    她應該沒有機會出宮了吧!


    馨鬱重新綻開的笑顏裏,隱約透露著哀傷。她還是好想他,她無法像他那般,說撇清就撇清。一滴眼淚緩緩滑下馨鬱粉嫩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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