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鬱在風涯別莊內急著尋找奕洹的身影,繞過了一道又一道的迴廊,找了幾間房間,還是沒有發現奕洹的蹤影。


    “剩下這一間了……”


    馨鬱輕輕推開房門,一股濃鬱的藥香味撲鼻而來。


    “奕洹……”馨鬱瞥見奕洹正站在木櫃前,連忙奔進屋裏。


    “你進屋作什麽?”


    奕洹抬起眼眸.瞧著眼前一臉髒汙、滿身狼狽的馨鬱。


    “奕洹!你可不可以教我怎麽生火?彩芯姑娘想要熬藥,可是我又沒學過怎麽生火,芽兒去提水了,所以……”


    “我沒空!”奕洹斷然拒絕馨鬱。


    “一次就好,拜托你,你隻要教我一次,我就一定學會,這樣我才可以幫彩芯姑娘的忙啊!”


    “那是你的事!”奕洹依舊不動如山。


    “走啦!走啦!頂多以後報答你就是了。”


    馨鬱不管奕洹要拒絕到幾時,索性直接扯著他的手臂,就要拉他往外走。


    “放手!”


    奕洹冷著臉,看著手臂上的衣袖沾滿了炭漬,立刻扒開纏在他手臂上的柔荑。


    “不放!除非你快一點教我生火,彩芯姑娘急著要吃藥呢!”


    馨鬱不屈不撓的再度將小手攀上奕洹的手臂,眼神異常地堅決。


    亦主但又甩開馨鬱的箝製,隻不過這一次……


    “喂……奕洹……等等我啊!”


    太好了,總算請動他了。


    馨鬱心中一陣竊喜,嘿嘿!沒想到這招苦肉計竟然生效了。如果這招再沒效,就真沒轍了。


    馨鬱蹲在灶火前,等著奕洹教她如何生火。爐灶上擱了個大鐵鍋,裏頭加了滿鍋子的水,水裏也泡妥了草藥。


    “芽兒說把柴火放進灶口,然後再用這個打火石起火,是不是這樣?”


    馨鬱仰起一臉黑汙,期盼地望著奕洹。


    “既然知道,何必問我?耍人嗎?”奕洹冷著一張臉。


    “不是啊,我也知道是這樣,可是火就是燃不著,我已經試了十多次了,所以我才會去拜托你啊,你應該會吧。”


    “愚蠢!”


    奕洹低咒了幾聲,勉強蹲下頎長的身軀,拿著較長的樹枝,開始撥弄著疊好的柴火,讓緊密的柴薪能有一些空隙。


    而意外地,原本即將熄滅的火,經奕洹輕輕撥弄下,火勢隨及熊熊點燃,發出嗶呶的聲響。


    “哇!你真的點燃了,奕洹,你真是太厲害了。”


    馨鬱也沒閑著,開始遵照芽兒的指示,拿起一旁的竹管,開始對灶內吹氣。


    “咳咳……咳……”


    馨鬱的喉嚨隨即被灶內竄出的濃煙嗆到,趕緊站到一邊猛咳。好難受啊!


    “你靠灶火那麽近作啥?”


    奕洹趕緊將馨鬱拉出煙霧彌漫的灶房。


    “咳……我隻想讓它燒快一點,火旺一點嘛!”


    馨鬱咳著解釋,她也搞不清楚,這麽一大堆煙是怎麽冒出來的。


    “你灶裏到底放了什麽?”奕洹的口氣又急又怒。


    “我我……我看樹枝很難點著,所以我又丟了一堆枯葉,然後……我迴去看看情況好了!”


    慘了!他好像真的生氣了。馨鬱委屈地垂下螓首,不敢看向奕洹暴怒的神情。


    “蠢女人!”


    奕洹冷著臉看著馨鬱奔進了灶房,原本要踏離的腳步,卻又遲疑了下來。深沉的瞳眸牢牢地盯著伸手不見五指的灶房。


    濃念的煙味也飄近了鳳彩芯的房間。鳳彩芯連忙循著濃煙來到灶房。


    “奕大哥!奕大哥!灶房怎麽迴事啊?怎麽這麽多煙?”


    “啊……失火了……天啊……”


    奕洹還來不及迴答鳳彩芯的話,灶房裏立即傳來馨鬱的喊叫聲。


    “奕大哥……奕大哥……危險啊!別去啊!”鳳彩芯連忙扯住奕洹的臂膀阻止道。


    “該死的蠢女人!”


    奕洹冷瞧了鳳彩芯幾眼,迅速拍掉她的手,奔進煙霧彌漫的灶房。


    一衝進灶房內,奕洹發現馨鬱早已被濃煙嗆昏,倒在地上。連忙將人兒抱在懷中,飛快地衝出去。


    芽兒迅速地提著一桶水趕來,乍見馨鬱昏倒在奕洹的懷中,嚇了一大跳。她連忙奔至奕洹身邊。


    “格——小姐!小姐,你怎麽了?小姐,醒醒啊!千萬別嚇芽兒!”


    芽兒急得哭了出來。


    奕洹並不理會在一旁哭得唏哩嘩啦的芽兒,抱著馨鬱,飛快地奔往庭院裏的水池塘,然後將馨鬱整個人泡進水裏。


    凍透人心的池水,瞬間讓馨鬱清醒。她發現奕洹將她壓在水池裏動彈不得,開始驚慌失措起來。


    “你……在做什麽啊……好冷……好冷……咳咳……”


    馨鬱拚命想要甩開奕洹的箝製。無奈連吃了好幾口水,仍是無法掙脫。


    時節逐漸轉入秋分,加上長白山上的氣溫陡降,冷冰冰的水,讓馨鬱根本無法忍受。


    “不要亂動!還有沒有哪裏疼?”


    “沒有……啦……好冷……快讓我上去,有東西遊進我的衣服裏了……快帶我上去……”


    馨鬱一臉慘白,牢牢扯住奕洹的衣襟不敢放,就怕他會讓自己在池裏滅頂。她開始啜泣。“我隻是不會生火而己……你犯不著淹死我吧……”


    “哼!不知好歹。”


    聽聞此言,奕一但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放開對馨鬱的箝製,隨即頭也不迴的離開。


    芽兒在撲滅了灶房的火災後,趕至水池邊,發現馨鬱在冷冰的池水裏低泣著,連忙將馨鬱帶進房裏,替她換上幹暖的衣衫。


    “小姐……你沒事吧……”


    芽兒拿了幹布,仔細擦拭著馨鬱濕冷的長發,也不時搓揉著馨鬱裸露的肌膚!試圖讓她暖和些。


    “芽兒……好可怕……我差點淹死了……”想起方才的情形,馨鬱的身子還在發顫。


    “小姐啊!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讓灶房起火呢?”


    “火沒有很大啦,隻是忽然燒起來,我被嚇到而已。濃煙好嗆人,四周煙霧一片,我根本什麽都看不清楚。”


    “你根本就是昏倒了。要不是有奕公子把你抱出灶房,說不定你不一會兒就被燒傷!小姐,以後所有的事情都讓芽兒來做吧,萬一你又出事,芽兒就算有幾顆腦袋也不夠砍呀!”


    芽兒緊緊地抱住馨鬱,眼淚早已流泄而出。


    打從她家格格上長白山以來,大災小禍不斷,要不是有菩薩保佑,說不定早就迴蘇州賣鴨蛋了。


    “這麽說……他把我丟到水裏,是怕我被燙傷?”


    “或許吧,不然還能怎麽解釋?”


    “我還以為他要淹死我,所以我就對他發脾氣……”


    馨鬱的愧疚感更深了。要不是她貪圖方便,將撿迴來的樹枝和落葉都堆在爐火旁,也不會因為一點小火苗跑出灶口,就引發了一場小火災。


    “拜托!小姐,奕公子跟咱們又無冤無仇……”


    芽兒掀了掀白眼。她家格格的專長又可增加一項:胡思亂想。


    隻是,她們什麽時候才可以迴宮啊,這種耽心害怕的日子,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芽兒哀怨地想。


    “奕大哥!”


    鳳彩芯滑著輪車進到奕洹的房間。


    “有事嗎?”


    “你有沒有受傷?都是那個笨丫環惹的禍,差點把別莊給燒了。”


    鳳彩芯逮住機會,沒好氣地向奕洹大吐苦水。


    “你叫她煮那鍋水作什麽?”


    奕洹麵無表情地盯著鳳彩芯,黑沉的眼眸無一絲情緒。


    “我又沒叫她弄那麽大鍋,是她自個兒沒腦袋,上迴叫她拾個柴,她跟她的死丫環一路在背後咒罵我。我住在這裏好好的,何必要受她們的氣。”


    鳳彩芯相當不滿,不滿奕洹將馨鬱留在風涯別莊,更不滿奕洹冒著危險衝入灶房救人。


    “有人讓你使喚不是挺好?至少她們都照著你吩咐做,你不是常抱怨方衍呆板的像木頭?”


    “她們根本不能和方衍相比。挑草藥、分類的工作,她們根本做不來。再說,才叫她去做一點小事情,就抱怨個不停。要不是我雙腳不方便,我根本不想把事情交給她們,現在可好,弄得一團糟。”


    “你的腳還是沒有什麽起色?”


    “沒有,我還尋不到適當的藥?!奕大哥,我的腿你不用放在心上,至於你一直要尋的血人參,我會幫你找到的。說不定這昧血人參,能讓福晉身子好些。”


    “我額娘的病,始終查不出病因,你先前開的幾帖方子,確實讓我額娘的氣色好一些,這些年你也花了不少心力,若能找出血人參,王府自有重賞。”


    “奕大哥!彩芯不要什麽重賞!你給了我一筆錢,能讓我厚葬我死去的爹娘,彩芯就心滿意足了。而我現往隻不過盡我所能,找出你所需要的草藥罷了,這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麽。”


    風彩芯情緒相當激動,第一次見到俊美挺拔的奕洹,她早已芳心暗許。


    “我不習慣欠人情。”


    “我……”


    她望了望奕洹冷漠的神情,不由自主打了寒顫。從她見到他第一眼,他一直都是這副表情。已經六年了,難道她的努力還不夠嗎?


    奕洹正蹲在庭院裏分著剛曬過太陽的草藥,將不同屬性的藥草分門別類的裝入麻袋。


    驀地,一雙紅腫的小手,怯怯地伸至奕洹跟前的竹籃裏,也跟著抓了把草藥到她手上的麻袋裏。


    奕洹停下手邊的工作,冷眼看著那雙不請自來,又沒有什麽工作效率的小手的主人。


    “奕洹……對不起……我錯怪你了……其實你是為了救我,對不對?”


    馨鬱將身子挨近奕洹身旁,低垂著螓首,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般。


    “對不起嘛……我錯了……我不該兇你的……”


    馨鬱發現奕洹的身軀又往旁移了移,連忙跟著挪過去,湊在他身邊。


    奕洹仍舊不發一語工作著。


    “對不起嘛……我認錯……我道歉……我到底要怎樣你才會原諒我?”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奕洹丟下話,隨即起身轉往書房的方向,不再搭理馨鬱。


    “奕洹……別這樣嘛,有事好說嘛。”


    馨鬱還是不死心,跟著他走進書房。


    見他坐在案桌前,手上拿了毛筆,馨鬱立即主動磨起墨來。“你要寫字是吧?我幫你磨墨!”


    她綻開笑靨,試圖讓奕洹感受到她確實有心道歉。根據她以往安撫皇阿瑪的經驗,這一招用在盛怒中的男人是最有效的。


    奕洹看了馨鬱幾眼,立即將手上的毛筆折成兩截,順手拿起案上的書,看起書來。


    “哦!原來你要看書!那我幫你扇涼!”馨鬱又抽出案上的幾張宣紙,折成數折,輕巧地對著奕洹振涼。


    倏地,奕洹一把扣住馨鬱的手腕。“你煩不煩?鬧夠了吧!”


    奕洹突如其來的暴怒,險些讓馨鬱嚇失了魂。待迴過神來,她才感覺到手腕上的刺痛,奕洹著力的地方正是馨鬱的燙傷處。


    “好痛……好痛……放手……放手……不煩你就是了……你別抓了……”


    馨鬱的小臉瞬間刷白,血色盡褪。她急著掙脫奕洹在她手腕上的箝製。


    “該死!”


    奕洹迅速鬆開手,看著一臉慘白的馨鬱。


    “對不起!我……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是真心誠意的想向你道歉,沒有吵你的意思。”


    馨鬱皺著一張小臉,眼淚懸在眼眶邊不敢落下。一向帶著淺笑的菱唇,此時卻是緊抿著。她怯生生地轉身,不敢在奕洹的書房多停留一刻。


    “迴來!”


    奕洹一把扳過馨鬱的身子,怒氣橫生地握住馨鬱的手臂,這次懂得避開馨鬱手腕上明顯的燙傷。


    “你……要做什麽……”


    馨鬱看著他又抓住自己的手臂,心中更是著急。


    奕洹自櫃子裏拿出一罐瓷瓶,用嘴咬開瓶上的紅巾塞,小心翼翼地在馨鬱紅腫的掌心上、手腕上灑上些許白色的粉末。


    “你在幫我上藥嗎?”馨鬱抬起淚眼,小臉充滿著不可思議。


    “不準動!站到角落去,手就這麽弓著,直到粉末消失為止。”


    奕洹極力保持一貫冷沉的語調,費力壓抑略為起伏的情緒。


    他將馨鬱趕至牆角,才又迴到座椅上,繼續看著書。


    馨鬱就站在牆角邊兒,兩眼盯著奕洹堅實的背影,心口升起一股暖意,嘴角也漾出了微笑,兩抹嬌羞的紅雲不知不覺掠上她的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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