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心打扮的妝容精致,前座兩名警員麵無表情,沒有向她泄露任何有關案件的事,隻重複了一遍:“許小姐,你到警局裏就知道了。”今年許薇薇和周思曼都是大四學生,大四課程較少,前者提前入職一家公司實習,後者因抑鬱症休學,社會身份上已經不能單純用同學來形容了。“真的不能說嗎?”她雙手扣在一起,微微嘟起臉頰,顯得楚楚可憐。在學校內,她常常靠這樣的姿態無往不利,這一次卻踢到了鐵板,執法部門不會因為她長相甜美而憐香惜玉。“恕我們不能提前告知,許小姐可以自行迴憶。”前座的女警眼神敏銳,她目光落在後視鏡裏,注意到一個細節,“話說許小姐,你身上的那個包挺貴的吧?”許薇薇臉色微微一變,精致的妝容後掠過一絲不自然。很貴的包?有多貴?路上遇到紅燈,齊翎操控方向盤,趁這個間隙,連忙看了一眼。他一個鋼鐵直男分不清楚,珠寶首飾和隨身皮包的好壞區別。林曉把手機遞過去,一看到同款包的價格,後麵跟著的數字,齊翎認真數了一下12345,倒吸了一口涼氣。按他還未轉正的工資,不吃不喝一年都買不起的一款包!林曉手指輕動,又滑過一張圖片,這一次是許薇薇脖子上的項鏈,依然價格不菲。警方從周父周母口中,早已經打探清楚了許薇薇的情況。許薇薇,江州市本地人,家境較為貧寒,大一時期甚至有過一段時間勤工儉學。這個時間點,許薇薇還住在學校宿舍裏,社會履曆上,一個職場剛入職的年輕學生,怎麽可能背得起一款價格不菲的包,佩戴得起昂貴精致的首飾,這些錢是否是從受害者身上薅奪而來?這引起了警方的二次懷疑。在眾人眼裏,許薇薇的嫌疑進一步加重。注意到這個眼神,潛意識深處一根敏感神經悄然跳動,許薇薇意識到了不妥。在宿舍樓下被警察堵住時,她太慌亂了,下意識背了一個幾萬塊的包,連脖子上的項鏈也沒摘。想到這裏,她心頭一跳,揚起了無辜的笑容,連忙解釋道:“這是仿版的包,不貴。”正版的皮包內部,會有一個辨認真偽的數字碼,拿去官網上一搜,是真是假一驗便知。擔心警察揪著這一點不放,許薇薇把皮包往身後藏了一藏,擋住了兩雙探究的眼睛。趁人不注意,她快速動手,把脖子上的項鏈摘了下來。這一路默不作聲,好不容易抵達了警局,對她來說堪稱折磨。因為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未知的東西才令人不安。心中無數的猜測躁動翻湧,忽然她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可能性,難道?這時候,她包裏的手機響了。她心頭一跳,暗叫一聲不好,手快速伸進去,將手機鈴聲掐斷。她的動作很快,五秒鍾就已經成功關機。可她不知道,這五秒鍾作為證據已經足夠了,一副銀色手銬湊了上來,“許小姐,你自己認了吧。”秦居烈身材高大,氣質鋒芒畢露,如一把銳利的劍,他直視每一名犯罪嫌疑人的眼睛時,對方都會感到局促不安,許薇薇也是如此。她下意識迴避這銳利的視線。這一刻心驚肉跳,清楚知道了,自己也許不知道是在哪個環節暴露了,可是為什麽?周思曼跳海後,警察來過醫院,親口問過周思曼輕生的原因,明明已經以殉情結案了,她親眼看到的才放心離開。為什麽?難道事後警方又折迴醫院了,可她明明以“擔心朋友”為由,收買了醫生說如果警察去詢問周思曼,第一時間給她打電話,醫生沒給她打電話,說明警方沒有去醫院,那為什麽警察又知道多少了?腦海裏充斥著太多疑問,許薇薇渾渾噩噩,瞳孔裏接二連三地閃過不敢置信和疑惑等情緒。等手銬的觸感冰涼,落在她手腕,她才迴神一般驚跳起來:“你們幹什麽?為什麽要對我上手銬?”這可是犯罪嫌疑人的待遇!“許小姐,你涉嫌一樁一人分飾多角並冒充網絡對象進行詐騙的案子,請你配合我們調查。”罪名不僅限如此,警方隻挑最嚴重的說。孟冬臣已經在審訊室隔壁坐下了,他想看看,是誰冒充他,差點讓他背上人命官司。他一早還聯係了律師,準備以盜用他人照片、侵犯隱私和名譽損失造成重大影響等罪名起訴這個騙子!“我沒有!”許薇薇激烈反抗起來,女警差點製不住她。“你怎麽解釋,剛剛那一通電話?”許薇薇抵達警局的第一時間,警方就撥打了“詹雲父親”、“詹雲母親”的電話進行試探,毫無例外,鈴聲在警局門口響起了,發出了震動。那是許薇薇的第二部手機在震動。江雪律道:“嫌疑人有兩部手機,一部用來正常生活和工作,另一部用來專門扮演各種角色。”此話落地,許薇薇臉色煞白,心虛的她詞窮了。周思曼的手機裏有無數罪證,她的手機裏難道就幹幹淨淨了?一群警察走了過來,她忍不住退了兩步,如今她麵臨一個情況就是騎虎難下,在場人都不是傻子,清楚知道那一通電話意味著什麽,如果她否認,警方會強硬要求掏出手機驗證;如果她承認……根本不可能承認!她隻能不吭聲,裝死糊弄過去。發現許薇薇被帶迴警局,周家人差點瘋了。隔著審訊室單向玻璃,周家人一個個眼睛充血。“許薇薇為什麽要騙我們女兒!?偽裝成一個男人對曼曼進行欺騙?她到底抱著什麽心思?我們對她有哪裏不好,她家境困難,攤上一個不負責任的爹,不願意讓她上學,我們知道情況後,感覺這小姑娘很不容易,她的高中學費都是我們出的。”這隻是一筆小錢,周家人做過後就忘記了,見周思曼和許薇薇相處融洽,成了一對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他們也樂見其成。常常邀請許薇薇來家裏作客,給她吃給她穿,噓寒問暖,對她如同半個女兒,遇到一家人出去聚餐或者逛街,許薇薇也很自然地加入他們。而許薇薇成績也好,跟周思曼一路上了江大,繼續形影不離,儼然一段佳話。可為什麽,許薇薇要做出這樣的事情!?把周思曼,甚至把周家人當成猴子耍!?如果不是周思曼及時被救下來,如果不是手機被及時修複,這場異國網戀背後撲朔迷離的血腥真相就要被掩蓋,而受害者家屬沉湎於痛苦中,竟絲毫無法察覺。他們還會做什麽,他們還會繼續把許薇薇當成半個女兒對待,把周思曼的墓安葬在詹雲的旁邊,年年為他們獻花掃墓。這個場景落在許薇薇眼裏算什麽,對方會不會嘲笑他們?稍微想到這個可能性,周先生腦子充血,心痛得不能唿吸,他伸手捂住胸口,感覺自己心髒病要犯了。周眠洋也怒不可遏,他被刺激得弓起身子、頭發倒豎,眼睛泛紅,像一隻狼崽子隨時要衝出去。家屬情緒過於激動,把玻璃拍得作響,其中一人還想打開審訊室門,想要討迴公道,秦居烈不得不暫停審訊,對講機裏,他冷聲說:“把家屬請出去,影響收音了。”什麽家屬?周家人嗎?難道周家人也知道了?許薇薇心頭一個咯噔,她慌亂了,她不知道單向玻璃背後是監聽室,她隻能憑直覺左顧右盼,尋找可能的攝像頭,似乎擔心周家人從角落裏冒出來,動手撕了她。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真的惶恐了,想也不想祭出自己的拿手好戲,習慣性賣慘:“叔叔阿姨你們在哪裏?這一切都是誤會,我可以解釋的。”她眼淚下來了,看上去十分可憐。換了一個人,一定認為其中有什麽隱情,奈何審訊室裏杵了兩座鐵麵無私的山。主審是秦居烈,副審是那名叫林曉的女警。任由許薇薇怎麽聲情並茂地道歉哭訴,秦居烈瞳孔在白熾燈下映照下始終黑沉,落不進半點光,他的眼神平靜到冷漠,幾乎毫無波瀾。畢竟從事刑偵多年以來,什麽樣的罪犯他沒見過,混跡社會多年的滾刀肉無賴、大喊大叫發瘋的,還有捂著心髒裝病妄想取保候審,許薇薇這種隻能說手段較淺。林曉手裏握著一摞聊天記錄,越翻她臉色越發嚴肅,這些文字裏透著無盡的打壓和利用,受害者連骨帶血幾乎要被榨幹了,清楚許薇薇的真麵目,更不可能對她有什麽憐惜之情。“鬧夠了嗎,家屬已經出去了。”監聽室裏隻留了一個周眠洋和江雪律。兩名警察,一男一女都盯著許薇薇,目光極其銳利,毫無任何溫情可言。許薇薇感覺自己成了被鎖定的獵物,她方才的任何表演似乎都演繹給了空氣看。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察覺審訊室十分冰冷,她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警局。漸漸地她擦掉眼淚,不說話了。秦居烈問了幾個問題,例如“你為什麽要偽裝成一個男性欺騙受害者?”、“你的動機是什麽?”許薇薇都不肯迴答,她兀自低頭垂淚,車軲轆地迴答:“我什麽都不知道,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手機不能交給你們,這是侵犯我個人隱私。”顯然她也清楚,如果沒有證據支持,傳喚嫌疑人的時限最多24小時,就不得不釋放。這個期間她怎麽裝傻充愣,隻要熬滿24小時,她就自由了。她不是一個棘手的嫌疑人,可她能自如扮演各種角色進行詐騙的人,心底素質一定過硬。什麽低頭拭淚都是她的偽裝。想要撬開她的嘴,需要長時間的攻堅。秦居烈和林曉都深知這一點,“如果不肯開口,上測謊吧。”江雪律也說了,嫌疑人的心裏有一個不可窺見的深淵,其中的惡深入骨髓,令人脊背發涼。在某種程度上,負責審訊的警察,除非有耐心跟嫌疑人耗,進一步了解嫌疑人內心,否則那些問題是無法問到罪犯心坎裏去。許薇薇這般心理防線極高的人,除非擊破她的內心防禦,讓她所有心思原形畢露,她的罪行大白天下,她是不會開口的。尋常人理解的廣義測謊,是指包括語言內容測謊、動作姿態測謊、微表情測謊等在內的“大測謊”。狹義的測謊就是輔助審訊的一種機器。1實際上就是一個傳感器,能精準捕捉被測人的皮膚、心率、體溫、血壓、唿吸等生理指標的即時變化情況。屏幕上一條條起伏曲線,記錄著被測人在迴答每一個問題時,各個生理指標發生的變化。1對於某些心理素質極高的人來說,撒謊眼都不眨,如同喝水吃飯一般自然。這些人是少數,更何況他們表麵鎮定自若,生理特征也無法糊弄過去。坐在逼仄的審訊室裏,本身心頭就有一種壓迫感,還要麵臨謊言時刻被拆穿的壓力,細微的變化都會被捕捉,許多人難免緊張起來,非常適合用來打破第一道堅冰。果不其然,許薇薇緊張了。測謊儀,什麽東西?好像有什麽陌生的事物出現了,這種毫無預兆的變化,許薇薇心裏有些忐忑,臉龐閃過一絲抗拒。隻是她別無選擇。女警讓她把手放在一個儀器上,一個其貌不揚的小東西,似乎無法對她造成威脅。許薇薇剛放下心,下一秒女警問她:“受害者周思曼,你嫉妒她是嗎?”聽到這個問題,許薇薇想也不想迴答道:“我沒有!曼曼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麽會嫉妒她!”指標發生變化了,閃爍了一下,告訴兩名警察,她撒謊了。許薇薇瞳孔驀地收縮了一下,臉部肌肉微微顫抖,她心裏出現了一個黑洞,前所未有的意識到,這個破機器會影響她。她第一個反應是想砸了它,第二個反應才是逃離。“你實行詐騙的動機是什麽?”秦居烈又問,“嫉妒?金錢?”指標在動,說明她心緒起伏,在這個儀器的輔助下,無論是咬牙不開口還是抵死不承認都成了最差的選擇。“其中有誤會。”許薇薇哭了,“實際上我愛慕曼曼,兩位警官你們也知道,世俗的阻礙有多大,家人社會都會阻止我們在一起,詹雲這個身份是讓我合情合理地靠近她,我承認,對朋友心生愛慕又不敢暴露真麵目的我十分卑劣,可我沒有別的選擇了。愛一個人沒有錯。”她開始胡攪蠻纏,用愛情占有欲美化自己,想把詐騙案的原始動機轉移到情感糾紛。如果沒有測謊儀,她這番聲淚俱下的表演,也許會震撼幾名經驗不足的警察。這個時代,外界的報紙媒體也很熱衷這種禁忌話題,如果周思曼不幸去世了,她幾滴眼淚,並把髒水潑到永遠也無法開口的受害人身上,也許她還能如願,火遍社交媒體。奈何測謊儀的指標高強度的亮起,讓她表情差點沒維持住。這時候,江雪律開口了,少年直白道:“秦警官,她在撒謊,與感情無關,她的動機十分複雜,重重疊疊。”其中有嫉妒、有貪婪、有追求刺激享樂,也有享受玩弄他人的掌控感,也許連許薇薇自己本人都不知道為什麽。許薇薇聽到了監聽室裏傳來的發言,她不知道是誰,難免沉寂下來。聽清楚對方的話後,她眼神忽閃了一下,似乎有些震驚。手下意識扣在一起,骨節間隱隱泛白,本來垂落在地的腳,下意識地抬起,往後縮了兩寸,似乎沒有安全感。下一秒又恢複自然,看得出,她努力讓自己平和下來。許薇薇以為這些動作很細節,一眨眼就不見了。卻不知道審訊室裏三百六十度都是監控,全方位可以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她一閃而過的麵部細微表情,都會被記錄下來。原來是多重動機。秦居烈眉頭微皺。“既然你默認了詹雲是你編造出來接近受害者的角色,我們注意到,‘詹雲’憑空出現在大一那一年,導火索是什麽?”翻看聊天記錄,詹雲是加錯了聯係方式,陰差陽錯跟周思曼產生聯係的,換言之,許薇薇從這個階段開始欺騙,是什麽動機讓她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許薇薇還想狡辯,眼淚落了下來,“警官,如果這是你們把我帶來的原因,我隻能說其中有誤會。”她還想裝聾作啞,顧左右而言之,奈何唿吸紊亂,滴了一聲的指標打破她佯裝鎮定的表情,她精致的臉龐黑如鍋底,這什麽破機器!江雪律配合著審訊室的兩名警方,“導火索有兩件,第一件事是嫉妒,第二件事是匱乏的金錢。”滴滴滴的聲響和這個監聽室不斷傳來的聲音,讓她心跳亂了,難以抑製地湧上一層恐慌。機器拆穿她的謊言,這道聲音則不斷輔以機器,修正她的謊言,戳破她心裏的隱秘。監聽室那頭,到底是什麽人?第八十九章 一旦說起大一那一年,許薇薇不受控製地陷入了迴憶。她抿了抿下唇,除了她,沒有人知道詹雲為什麽出現。這個理由說出來,包括警方在內,許多人都會覺得十分荒謬。高中和大學的環境不一樣,江大更是出了名的學風散漫自由。高中時期周思曼追求者眾多,早戀是上至年級主任、下到家長心中都時刻緊繃的一條線,不可逾越的雷區。麵對能考江大的好苗子,他們苦口婆心。可一踏入大學,一切截然不同。周思曼那般秀美,她就像是舞台上的白天鵝引人注目。許薇薇長得也不差,可是一站在周思曼麵前,難免就黯然失色。這樣漂亮的姑娘,遲早會交往一個男朋友,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為,許薇薇也是這樣想。江大裏傳得沸沸揚揚,人人熱衷八卦,什麽學生會主席、優秀的年級學長,那些英俊帥氣的男孩子,似乎都是周思曼的追求者。表白牆每天都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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