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世傑在投行工作,家裏也是做生意的,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履歷比臉好看。國字臉,鷹鉤鼻,五官均勻撒在臉上,像是曲奇餅幹上的葡萄幹。


    蘇妙露對臉是很看重的,說漂亮男女不愛選漂亮伴侶,是自欺欺人的謠傳。有錢人結婚也不會嫌棄更有錢的伴侶,好上加好不是更妙。可惜世人總愛聽扶貧故事,公主嫁乞丐,王子選灰姑娘。


    潘世傑這人,壞就壞在他既認為自己是王子,還看不上灰姑娘。他對徐蓉蓉的態度不冷不熱,對蘇妙露則有些故作姿態。那天故意把她從頭到尾挑剔了一番,又說她學歷不行,又說她分開腿坐著很粗魯,還說自己認識她公司的大領導。


    蘇妙露冷哼一聲,翹著腿迴嗆道:「這麽愛說教,你怎麽不去當幼兒園老師,最好教小班,這樣每天都有人誇你厲害,」


    潘世傑訕訕,不多分辨什麽,過了一陣就推說公司有事先離開了。


    蘇妙露原本懶得理他,可偏偏徐蓉蓉又來刺激她,故意道歉道:「不好意思啊,世傑他就是這樣的脾氣,比較驕傲,他生活的圈子裏都是精英,所以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和普通人相處。我一會兒去罵他,你千萬別在意。」


    蘇妙露冷笑,用她足量的眼白瞧人,「那你們可真是般配了。天生一對,好好相處。」這話的口氣已經不體麵了,徐蓉蓉臉色微變,好在王雅夢及時出來打圓場,拉著徐蓉蓉手臂,親熱道:「你的未婚夫公司裏應該有不少單身的男同事,你是好事將近了,可也別忘了照顧一下老同學,快點有空給我介紹幾個像樣的。」


    徐蓉蓉笑道:「我們關係這麽好,哪裏捨得忘記你啊,是覺得你條件好,怕他公司裏的人你看不上。你要是真的有興趣,那下次約著一起吃個飯,他公司剛進來一個牛津的博士。」


    趁著徐蓉蓉去更衣室換衣服的空隙,王雅夢壓低了聲音,安慰蘇妙露道:「你別生她的氣,畢竟你很漂亮,她也是心裏有點慌,她也是第一次結婚,許多事沒經歷過心裏沒底。而且大家都知道搞金融的男的應酬多,壓力大,靠得住的沒多少。她是小孩子脾氣,你不要認真。」


    王雅夢稱得上一句秀麗可人。蒼白的麵頰,瘦小的個子,剪短髮,說話也輕聲細語的,沒叫到她時都是不聲不響的,擺在徐蓉蓉邊上像是個瓷娃娃。蘇妙露本以為她不過是徐蓉蓉的附庸,可是這忽然間的一番話卻聽得她肅然起敬。王雅夢說得很客氣,畢竟是顧及著徐蓉蓉的麵子,但也隱晦提及了三個事實:徐蓉蓉在虛張聲勢,潘世傑很花心,並且對蘇妙露更感興趣。


    蘇妙露低頭笑笑,不置可否。


    到了當天晚上,潘世傑果然就來加她微信。蘇妙露想看他玩什麽花招,就同意了。結果潘世傑一上來就和她道歉,言辭懇切,語氣真誠,還說願意請她吃飯賠罪。


    蘇妙露哪裏看不穿他的把戲,不過是先抑後揚的把戲。把女人先貶得一文不值,再裝模作樣誇幾句,說自己其實是太緊張,藉機表露心跡。她原本不想理他了,以免惹得一身騷,可為了徐蓉蓉那一點陰陽怪氣,她還有一口氣咽不下。


    她故意賭氣迴復道:「好啊,既然要賠禮道歉,那你誠意足一點,我要吃義大利菜。」


    於是潘世傑就當真在米其林三星訂了一桌。鋪著白桌布的圓桌,戴著白手套的侍者,插在花瓶裏的玫瑰,這場景夠浪漫,可是這浪漫是給不該有的人。潘世傑喝著紅酒,說道:「你對酒有研究嗎?」


    蘇妙露冷淡道:「沒興趣,也不愛喝。」她散漫地撅著一張臉,浸潤在曖昧的光裏,那雙水光氤氳的眼睛,就愈發著含情脈脈了,不看他也像是在看。


    「不要緊,我以後有機會會教你。」潘世傑是一個極富有自信的人,時常覺得世界上有許多女人在偷偷關注自己,並且是因為他優秀,而不是褲子沒拉拉鏈。


    蘇妙露的兩手交疊著,下巴抵在手背上,抬起眼睛瞟他。她說話的時候下巴稍稍昂起,深紅色的嘴唇一張一合。他不喜歡徐蓉蓉塗這麽深的口紅,她的五官太淡了,像是一張白紙了,單獨畫出了一張血盆大口。可這紅落在蘇妙露嘴上卻是嬌艷欲滴了,她是適合的紅色的,天生就是一枝艷麗凝成的紅珊瑚。


    他喜歡她的臉,卻完全看不上她的腦子。他幾乎沒怎麽沒有聽她說話,心裏一陣飄飄然,並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覺得自己像是聊齋裏的書生,遇到一個漂亮的狐仙,春風一度後化作青煙,從此就紅塵不見了。


    蘇妙露看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癡心妄想,故意說道:「喂,你怎麽了?看著餓得流口水了?怪可憐的,再加個菜吧。」


    潘世傑略帶挑逗道:「或許是因為你秀色可餐。」


    蘇妙露冷笑著哼了一聲,故意問道:「你請我吃飯喝酒的,就不怕你未婚妻介意。」


    潘世傑微笑道:「我的 fiancee 是個很開明的人,她是相信男女之間存在極純潔的友誼。」


    蘇妙露道:「可是我不信。」


    潘世傑誤會她的意思,以為是好感,便微笑道:「那是因為你是個太美麗的女子,世上的男人都忍不住隻和你當朋友。」


    蘇妙露道:「沒事,忍不住的男人,可以給我當兒子。以後你同我表妹結婚了,不用叫我表姐,可以叫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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