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情勢緊迫,不容他多加揣測,忙追問影二具體遇見馬車的位置。


    影二手指向城南方向,隨意說道:“就在那片區域,說起來,那裏別院還真是不少,哎,不聊了,我們要走了。”


    隨著影二影一的話語落下,餘尚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的帷幕之下,唯有夜空中隱約傳來餘尚遠去的感激之詞:“多謝墨兄,我等有急事待解,事後定當親自上門道謝。”


    寢宮之內,侍從匆忙來報,顏廷深在戌時三刻已悄然離府,去向不明。


    新婚之夜,堂堂駙馬竟私會外人,此等荒誕行徑讓桃月和蘭瀅的麵容顯得尤為沉重。


    而蘇硯昭坐在桌邊,耳畔是“駙馬戌時三刻離府,至今未歸”的匯報,她的眼神愈發冰冷,幾乎能凝結成冬日的寒冰。


    此時此刻,一個強烈而突兀的想法在她腦中驟然升起,毫無預警。


    ——解除婚約,和離。


    理智在耳邊低語,提醒她應當抑製這份衝動而荒謬的念頭,但它卻如同野地裏的蔓藤,一旦生根發芽,便肆意生長,難以遏製。


    越是想要壓抑內心的情緒,它便像被禁錮的野獸一般,愈發猛烈地在胸膛中衝撞,仿佛要撕裂一切理智的枷鎖。


    最終,蘇硯昭的睫毛微顫,仿佛承載著無盡重負,她沉重地閉上了雙眼。


    那一刻,她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莊嚴而決定命運的時刻——賜婚聖旨如同天籟之音般降下,不僅是一個人的婚姻宣告,更是一生職責的開始。


    當朝駙馬,這四個字背後是沉甸甸的責任與約束。


    首要之務,不是權力的攀附,而是絕對不得幹預朝政,這是對國家的尊重,也是對自己身份的自知之明。


    第二條規矩,更是如鐵律般不容違背——不可與其他女子有任何情感瓜葛,不允許納小妾,更不能在暗處尋歡作樂,這是對公主的忠誠,也是維護皇家尊嚴的基本要求。


    公主自身不蓄養男寵,作為她的配偶,就必須成為道德的典範,對公主保持無上的忠誠,對皇室盡職盡責,不容許有任何玷汙。


    顏廷深在領取賜婚聖旨時,他的話語堅定而悅耳,每一個承諾都似金石擲地有聲,讓在場眾人無不感動。


    然而,轉眼間,婚期未至,他卻已私下與他人搭上了關係,欺騙了君王,背叛了誓言。


    蘇硯昭不禁自問,如此一來,將來他會否借著駙馬的身份,明目張膽地插手朝政?


    是否會更加放肆,將整個南嶺帝國玩弄於鼓掌之間?


    這樣的思緒如烈火烹油,讓蘇硯昭心中的怒意猶如火山即將噴發。


    她的臉色越來越寒冷,仿佛冬日的寒風,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起來。


    身邊的桃月和蘭瀅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咽下了原本想說的話,她們默默地陪伴在側,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觸怒了眼前這位顯然已達到忍耐極限的公主。


    片刻後,蘇硯昭那冷冽的目光掃過桌麵上琳琅滿目的酒菜,精致的佳肴此刻在她眼中隻顯得多餘而厭煩。


    她對著桃月,語調中不帶絲毫溫度地下令:“把這些都撤下去,還有那象征百年好合的交杯酒,通通離我遠些。”


    隨著她話音落下,蘇硯昭身形一動,大步流星地走向妝台,映入銅鏡的是自己身披華麗鳳冠霞帔的模樣,那應是幸福喜悅的象征,此時卻隻讓她感到無盡的反感。


    “讓人備好熱水,我要沐浴更衣,獨自就寢。”


    她的聲音冷靜而決絕。


    桃月與蘭瀅交換了一個眼神,無需言語,彼此心意相通。


    不久後,寢宮內的宴席已被清理一空,連同床上寓意早生貴子的桂圓與蓮子都被細心地收拾幹淨,不留半點痕跡。


    另一邊,顏廷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安撫了莫馨後,快馬加鞭地從城南趕迴,卻隻見寢宮已是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望著那黑洞洞的寢宮入口,顏廷深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他加快腳步向殿門走去,但還不等他靠近,那些隱蔽在夜色中守護寢宮的侍衛便如影隨形般出現,整齊地列隊在門前,那姿態明白無誤地傳達著拒絕的信號。


    這一刻,顏廷深感到前所未有的尷尬與難堪。


    他努力保持著鎮定,試圖用最溫和的語調解釋:“是我考慮不周,宴上有幾位客人飲酒過度,處理完前廳的事宜又一一送別,不覺間延誤了時辰。但今晚乃大婚之喜,還請諸位行個方便,開啟殿門。”


    他的請求剛落,意想不到的是,殿門竟從內部緩緩拉開,顏廷深心中一喜,急切地望去。


    然而,出現在眼前的並非他心心念念的新娘,而是麵色冷漠的桃月,她臉上的敬意似乎已蕩然無存。


    在高高的台階上,桃月連一個最基本的禮儀動作都沒有給顏廷深行,她的語氣直截了當,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公主已經安寢,請駙馬移步偏殿就寢。”


    顏廷深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桃月姑姑,今晚乃新婚之夕,我與公主才剛行過大禮便要分開,這若是傳了出去——”


    “顏公子。”


    桃月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語氣中透露著不容置疑,“即便結為夫妻,駙馬依舊為臣子,公主的命令,您隻管遵從便是。”


    她的話鋒一轉,語氣更加刺骨寒冷,“我需要提醒您,您與公主尚未共飲合巹酒,婚禮的儀式並未完成。”


    “現在稱您為駙馬,是因為您在帝後的見證下完成了拜堂儀式。公主為君,駙馬為臣,公主的命令,您應當毫無異議地服從。”


    言畢,她不再理會門外一臉愕然的顏廷深,轉身邁進了殿門,並同時吩咐門口的小宮女:“公主已安睡,關上殿門,勿擾公主休息。”


    顏廷深望著重新關閉的殿門,拳頭不自覺地收緊,唿吸變得急促而沉重。


    他在那裏佇立良久,直到寢宮內再無任何迴應,而那些侍衛依舊如同雕塑般警惕地注視著他,他的臉色愈發陰鬱,最終咬牙切齒地轉往偏殿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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