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月與蘭瀅,兩位忠誠的侍女,被這突然的動靜驚擾,迅速點燃了快要燃盡的蠟燭,急匆匆地奔向蘇硯昭的寢宮。


    “娘娘,您怎麽了?”蘭瀅關切的聲音在昏黃的燭光下響起,那光暈在蘇硯昭煞白的麵龐上投下斑駁的影。


    桃月跪坐在床沿,輕柔地握住了蘇硯昭冰涼的雙手。


    “娘娘,是做了噩夢嗎?”她低聲詢問,眼神中充滿了心疼與擔憂。


    蘇硯昭的目光在燭光搖曳中遊離,最後落在熟悉的宮殿擺設上,聲音細弱卻滿是繃緊的弦:“我夢見……陌然他,中箭倒在血泊中,那麽遠,我卻隻能看著,叫不醒他……”


    話語至此,她的聲音幾近哽咽,手指緊按著胸口,似乎要通過身體上的痛楚緩解心中那難以承受的煎熬。


    桃月與蘭瀅對視一眼,無需言語便讀懂了彼此眼中的震驚與憐憫。


    蘭瀅輕聲安慰:“娘娘,夢總是反的,邊境的消息一直平靜,傅公子的信也說了平安,陛下那麽機智英勇,不會有事的。”


    桃月接著道:“是啊,娘娘,無論是四年前的逆境,還是一年前的絕處逢生,陛下總能創造奇跡,這次也一定不會例外。”


    外麵,暴雨依舊肆虐,雷鳴電閃似乎要將整個夜空撕裂,而在這狂風驟雨之中,蘇硯昭孤單的身影縮在床上,抱膝而坐,直到天明,未嚐合眼。


    次日清晨,曙光如約而至,金色的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灑滿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將昨日的陰霾與潮濕一掃而空,似乎昨夜的風暴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蘇硯昭站在殿前,陽光環繞,但她的眼神卻低垂,深邃得讓人無法窺探。


    用膳時分,餐桌上擺放著精致的早點,蘇硯昭從殿外步入,簡單洗漱後,默默坐到桌旁,這突如其來的平靜讓蘭瀅心中泛起一陣欣慰。


    自夜半驚醒以來,蘇硯昭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今晨依舊,讓蘭瀅暗暗擔心她是否連飯也不願食用。


    幸而,今日她願意用餐,或許那夢魘的陰影已在慢慢消散。


    正當蘭瀅滿懷欣喜地為蘇硯昭夾菜時,一個沉靜卻帶有一絲憂慮的聲音打破了寧靜:“陛下他們,如今還在紹商嗎?”


    紹商,那是南嶺抵禦北嶺的最後一道防線,提到這個地方,蘭瀅的手不禁一頓,連剛進來的桃月臉上也閃過一抹擔憂,快步向前,本能地勸說道:“娘娘,那裏戰火紛飛,太過危險,您絕對不可涉足。”


    蘇硯昭連忙解釋:“我隻是想派遣宮中留守的暗衛前去支援。”


    她深知,若是前線局勢真如她夢中那般危急,這批武藝超群的暗衛將是最好的援兵。


    而對於親自前往的想法,雖然這些日子一直在她心中蠢蠢欲動,但她清楚,在不明朗的戰局下,她的輕率隻會給蕭陌然增添不必要的負擔,令他在戰場上束手束腳。


    而那些暗衛,他們是蕭陌然親手選拔的心腹,曾與他並肩作戰,無數次從死神手中奪迴生命,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


    桃月理解蘇硯昭的意圖,但仍憂心忡忡地說:“若暗衛都去了,皇宮的安全怎麽辦?”


    “放心,”蘇硯昭語氣堅定,“除了暗衛,宮中還有眾多訓練有素的禁軍,足以保衛皇宮周全。”


    這一刻,皇宮內,一道決定在靜謐中誕生,而遠方的戰場,未知的命運正在等待著它們的主角。


    “再說了——”她語未盡,聲線稍作停留,仿佛給這即將出口的言辭裹上一層微妙的猶豫,“南嶺的雄師已然推進至紹商領域,那片土地,可是北疆之極北,撇開它與南嶺皇城遙隔萬水千山不說,單憑南嶺軍隊能夠觸及北疆邊緣的城市,就足以揭示他們無力再對皇城發起衝擊。”


    見她決心已定,桃月便即刻差遣侍者,去傳喚袁誠。


    不消片刻,袁誠匆匆趕來至宮門之外,蘇硯昭將所有安排逐一細述,隨後命袁誠領著宮中的隱秘衛隊,即日便離開了那座繁複而又壓抑的皇城。


    許是前夜的不安眠,抑或是這盛夏的酷熱使人煩躁,連胃口也被剝奪,自午時開始,蘇硯昭便感到身體如同灌鉛般沉重,伴隨著一陣陣突如其來的惡心,讓她倍感煎熬。


    特別是當桃月催促侍從布置好午宴,那些佳肴的香氣乘風而入,直擊她的嗅覺,那翻騰的惡心感瞬間攀至頂峰。


    她勉力從貴妃榻上撐起身子,指尖緊緊摳住榻邊,幾欲嵌入那溫潤的木質之中,她拚命壓抑著這股洶湧的不適。


    外間擺弄碗碟的桃月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小步奔來,眼底滿是關切。


    “娘娘,您怎麽了?是否身體有何不適?”


    蘇硯昭睫毛微顫,麵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她深吸一口氣,企圖借此舉壓下這突如其來的異狀,卻不料更多的菜肴香味趁機湧入肺腑,使她的狀況愈發惡劣。


    眉頭緊鎖,她的目光穿過重重障礙,投向不遠處的餐桌。


    “今日禦膳房準備了哪些菜品?”


    桃月未經思考便迅速迴應:“有晶瑩剔透的水晶魚尾、香氣四溢的黃燜魚翅,以及那酥軟香甜的酪蟬糕——”


    蘇硯昭打斷了她的話語,直接吩咐:“都撤了吧。”


    桃月一怔,望見自家主子麵色不善,立即著手撤下所有膳食,而後又派遣人手急召太醫。


    “娘娘,近日天氣炎熱,您的睡眠又不佳,是否該請太醫為您查看一二?”


    蘇硯昭輕輕頷首,應允了。


    未過多時,姚平滿頭大汗地趕到寢宮。


    蘇硯昭移步至外殿,於一張軟墊椅子上坐定,讓姚平為其把脈。


    姚平先是一番調整唿吸,而後取出一條絲滑的絹帕,輕柔覆蓋於蘇硯昭的腕上。


    甫一觸碰那脈動,他的表情便凝固住了。


    或許是為了確保診斷無誤,他又一次細細探查,直到完全確認之後,才緩緩放開手。


    他的眉眼瞬間舒展,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恭喜娘娘,您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蘇硯昭震驚之餘,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小腹,不敢置信地盯著姚平:


    “懷……懷孕了?”


    姚平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娘娘,已經有兩個月了。”


    一旁的桃月和蘭瀅同樣是一愣,繼而相視一笑,滿麵春風地望向蘇硯昭。


    蘇硯昭的思緒不由得飄迴了蕭陌然上次歸家的時刻,記憶中似乎有那麽一迴,在溫泉池中,在情意濃濃的時刻,她忘卻了佩戴那枚避孕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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