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陌然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悅,伸手整了整身邊的枕頭,試圖掩飾內心湧動的情緒:“那麽,楚王妃是否也有所耳聞呢?”


    她貼近他的耳畔,語氣中帶著一絲頑皮與挑釁:“太子殿下在迷糊間,說他渴望與臣妾共遊巴山夜雨,共享那雲雨之歡……”


    砰然一聲巨響,伴隨著瓷片飛濺,床頭的藥碗被蕭陌然猛然揮落,未盡的藥汁與破碎的瓷器散落一地,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藥味與破裂的冷意。


    他麵容沉鬱,眼神中難以掩飾的陰霾仿佛能凝固空氣:“放肆!”


    蘇硯昭被嚇了一跳,心中雖驚卻也不乏困惑。


    她未曾料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竟觸動了他內心最敏感之處。


    “本宮多次教導你佛學之道,希望你能清心寡欲,以保名聲無損。而你,卻一再試圖試探本宮的底線!”


    這是蘇硯昭頭一次見他如此動怒,那平日裏的冷靜自持似乎瞬間土崩瓦解。


    她凝視著他,不錯過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情感流露:“難道殿下現在才覺得羞愧嗎?我就不信,你對我真的半點感覺也沒有!”


    “荒謬至極!”蕭陌然的胸膛因激動而不規律地起伏。


    原本應平靜如水的眼眸中此刻卻閃爍著憤怒的光芒,仿佛是被戳中了心事而無法自控。


    若非她的話正中要害,他又怎會失控至此?


    麵對他的指責,蘇硯昭沒有選擇針鋒相對,畢竟眼前的他是病人,情緒的波動在所難免。


    她默默地蹲下身,開始一片一片地撿拾地上的碎瓷。


    蕭陌然見狀,眉頭緊蹙:“撿這些碎片做什麽?萬一手受了傷,你又多了一個避開太平宮的借口。”


    “對於殿下來說,我與這些碎瓷有何不同?不過是您口頭強硬下的一個借口,一個用來發泄不滿的工具罷了。”蘇硯昭的聲音冰冷。


    “你……”蕭陌然被這一席話堵得啞口無言。


    未等他言語,蘇硯昭已決絕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這充滿壓抑氣息的太平殿。


    第一次,她如此急切地想要逃離這一切。


    門外,剛從小廚房取了蜜餞糕點迴來的餘強,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發生。


    與此同時,蘇硯昭的手緊緊攥著那方精致的織錦手絹,心中五味雜陳,恨不得將它當作是那個令她捉摸不透的他,狠狠撕碎。


    她不禁暗自思量,他究竟是怎樣一個複雜難測的人,為何侍奉於他,竟成了這般難以逾越的難題。


    正應了娘親那句老話,普天之下的男子,皆是難以侍候的主兒。


    若非有求於他,她早就將這些滿腔憤懣化作碎片,毫不留情地擲向他的麵龐!


    蘇硯昭雖心中憤憤,可一旦踏入仙都苑的門檻,便迅速收拾起情緒,波瀾漸息。


    但這份微妙的變化,又怎能逃過貼身侍女蘭瀅的雙眼。


    “王妃,您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臉色為何如此沉重?怎的去了太平宮不過區區一個時辰,便急匆匆地返迴了呢?”


    蘇硯昭輕輕搖頭,試圖掩飾內心的波動:“你先退下吧,我今日隻是稍感疲倦。”


    話語剛落,蘭瀅卻沒有挪動半步,“王妃,剛剛從勤政殿傳來消息,說牡丹正逢盛放,陸貴妃特此邀請各宮娘娘兩日後赴勤政殿,共賞花宴飲。”


    聞此言,蘇硯昭的神情不禁凝重了幾分:“她為何會邀請我?”


    蘭瀅沉吟片刻,緩緩道出自己的推測:“依我看,或許有兩種可能。其一,貴妃娘娘設宴廣邀眾妃,若您缺席,恐會引來他人非議,說您與婆母關係不睦,這是麵上的體麵功夫。”


    陸貴妃與蘇硯昭之間的嫌隙,早已是宮廷內外公開的秘密。


    那些深夜的暗算、密室中的風波,雖然隻在少數人心中激起漣漪,但那次春宴上的不歡而散,宮牆內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蘇硯昭輕輕搖了搖頭:“不,此事背後必有其他原因。”


    兩人目光交匯,無需多言,便已讀懂對方心中所想,陸貴妃這宴請背後,定藏著更深的計謀。


    “你去迴複景仁宮,就說我身體不適,擔心攪擾了貴妃與諸位娘娘的雅興。”


    蘭瀅點頭應允,俯身施禮,聲音溫婉:“王妃請安心調養,奴婢這就去安排。”


    然而,令蘇硯昭始料未及的是,兩日後的清晨,景仁宮的大總管陳安竟然親自上門拜訪。


    陳安年事已高,持拂塵的右手上少了兩指,平添幾分滄桑與威嚴,乍看之下確有些讓人驚異。


    “老奴陳安,現任景仁宮總管,特來拜見王妃。”


    他禮儀周全,舉止謙卑。


    盡管上次陸貴妃強行闖入仙都苑時,他並未隨行,但蘇硯昭心中的不滿也隻能按下,勉強壓抑住咳嗽,輕聲問道:“陳公公今日光臨,不知所謂何事?”


    陳安臉上掛著一抹淡笑,答道:“乃是貴妃娘娘差遣,特請王妃參加景仁宮的賞花之宴。”


    蘇硯昭以纖纖素手輕輕按壓額頭,連續幾日的失眠使她麵容略顯憔悴,倒還真有幾分病態之美:“我的情況不是已經派人說明了嗎?”


    陳安語氣不疾不徐,嘴角勾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確有此事,但娘娘吩咐,我必須親眼確認王妃的病情是否嚴重。若非真的臥病在床,還望王妃務必出席。”


    言畢,他目光掃過蘇硯昭,似在審視:“如今看來,王妃麵帶紅潤,哪裏有半點病弱之態?”


    蘭瀅見狀,立刻擋在蘇硯昭身前,厲聲說道:“陳公公,您難道是在質疑我們王妃對貴妃娘娘不敬嗎?”


    陳安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不溫不火:“王妃是否安康,自然王妃最清楚。老奴身為奴仆,還請王妃海涵,隨老奴一同前往吧。”


    此情此景,縱使內心湧動著千萬般不願與無奈,蘇硯昭也隻能勉強按下心中的波瀾,順從地接受。


    她的眼眸深邃,聲音低沉:“蘭瀅,你隨我同往。玉蘭你留在仙都苑中,務必確保門戶緊閉,莫讓任何不速之客驚擾了這份寧靜。”


    “是,王妃。”玉蘭與蘭瀅迴應的聲音中滿含忠誠與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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