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十分平靜,縱使宮中的佳肴十分美味,但是貴女們都隻是稍微填了填肚子並沒有吃飽,隨後便放下了筷子。而坐在高位的幾個人也是如此,這場宴會在開席之後並沒有持續多久便宣告結束。


    見眾人都停了筷子皇後也將手中的筷子放到桌麵上語氣淡淡地說道:


    “天色不早了,本宮也乏了,今日的宴會就到這裏吧。”


    說完在場除了皇後以外的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給皇後行了一禮齊聲說道:


    “恭送皇後娘娘。”


    皇後這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嬤嬤的攙扶下走迴景仁宮,而皇後走後麗妃也迴到了後宮中,沈承澤和沈承誌往出宮的方向走去像是要迴府去,而沈宸幽則是慢慢悠悠地踱步迴東宮。


    在幾人都離開之後貴女席中這才開始有了動靜,這幾個大人物走了她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但是他們提著的心卻不能全部放下來,在賜婚的聖旨出來之後所有的一切才能塵埃落定,而現在這些貴女們的心情各異,有人勝券在握也有人顧影自憐,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感到忐忑不安。


    而這個人正是梁詩音,在貴女們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往宮外走去的時候梁詩音依舊坐在原地垂著頭沒有動作,直到看到麵前出現一片鵝黃色的華貴衣料時才緩緩地抬起了頭,映入梁詩音眼簾的是白瀾若略顯青澀稚嫩的小臉,但是白瀾若現在臉上的表情卻是不符合年紀的沉重。


    梁詩音看見白瀾若的表情怔愣了半天嘴唇囁嚅著半天沒有吐出一個字來,而與皇後等人坐在一起的白瀾若自然是將皇後同沈宸幽說想要讓梁詩音當太子妃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想到剛才皇後和沈宸幽都往梁詩音這邊看了過來梁詩音一定是也察覺到了什麽所以才會這般失身落魄,隻是皇宮中耳目眾多到底不是說話的地方,白瀾若拉起梁詩音緊握成拳的手輕聲說道:


    “梁姐姐我們一同走吧。”


    梁詩音也沒有多想順著白瀾若的話就站了起來兩人並行著朝宮門走去,走出宮門白瀾若邀請梁詩音與她同乘一輛馬車,梁府的馬車而是緊緊跟在白瀾若的馬車後麵,在馬車行出宮門之後白瀾若才壓低了聲音對梁詩音說道:


    “梁姐姐可是有心事?不妨同我說說,這心事悶在心裏可不好。”


    梁詩音聞言抬眸看了一眼白瀾若正欲開口,隻是梁詩音想著白瀾若終歸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就算知道高門貴女與皇室宗親聯姻之中的彎彎繞繞,可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皇子的婚事更是隻要皇上一道賜婚聖旨下來就根本不容更改,就算她是郡主又能有什麽能力可以改變呢?


    想到這些梁詩音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抿著嘴什麽都不肯說,白瀾若聽聞梁詩音的心聲也輕歎了口氣,事到如今皇後定然會去請求皇上為沈宸幽和梁詩音賜婚,雖然沈宸幽是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但在被封為太子之後皇後對他的約束嚴格了起來這段時間裏倒也找不出錯處,而梁詩音是書香世家的千金,他的父親還是在朝中不可或缺的禮部尚書,並且梁詩音端莊賢良,她絕對是擔得起太子妃這個身份的。


    白瀾若不敢去賭明帝有幾成可能會拒絕皇後的提議將梁詩音許配給沈宸幽,如果等到賜婚聖旨下來再做打算那就太遲了,現下白瀾若能想到的辦法也就隻有讓梁詩音和白玉楓在賜婚聖旨下來之前就定下親事,這樣一來明帝就算有心賜婚也不好強行拆人姻緣,隻是白瀾若隻知道梁詩音對白玉楓是有些意思的,但是白玉楓似乎並沒有開竅。


    現在梁詩音被皇後選中想將她嫁給沈宸幽是上輩子並未發生過的事情,說到底這是自己重生之後因為改變了原有命運軌跡而造成的蝴蝶效應,如果不是她重生了白玉楓和梁詩音會理所當然地結成夫妻。


    雖然右相府並沒有皇族那般高貴,但白家人員簡單不比深宮中人心叵測,像梁詩音這般溫溫軟軟的性子在那吃人的皇宮中都不知能撐多久,更何況沈宸幽也不是一個良人,而前世梁詩音本就是自己的嫂嫂,雖然前世白瀾若嫁進東宮之後就鮮少有機會出宮,所以妯娌間並不熟絡,但是今生和梁詩音接觸過之後白瀾若越發覺得梁詩音是個很好的人不忍心看她嫁進吃人的皇宮中。


    白瀾若低頭沉思著,馬車內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隻聽得見馬車輪子咕嚕咕嚕的滾動聲。不知道明帝什麽時候會下旨賜婚,白瀾若並不敢拖延,隻要梁詩音答應白家那邊白瀾若有信心可以說服他們。


    白瀾若執起梁詩音的手一臉認真地說道:


    “我知道梁姐姐並不想嫁入東宮,若我讓我哥哥到梁府提親你可願意?”


    梁詩音聽見白瀾若這話先是怔愣了一下,迴過神來之後梁詩音微低著頭臉上爬上一抹緋紅輕輕地點了點頭,白瀾若見狀一顆心稍稍安定了下來,白瀾若拍了拍梁詩音的手對她說道:


    “梁姐姐不必太過憂心,我會盡快讓哥哥上門提親。隻要兩家婚事定下你就不用憂心所嫁非人了。”


    梁詩音此時眼中有了光亮感激地望向白瀾若,若是在從前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的人那嫁便嫁了,但是自從在林展詩舉辦的詩會上梁詩音見到了才華橫溢的白玉楓梁詩音便開始仰慕白玉楓,後來又有白瀾若的刻意撮合讓梁詩音和白玉楓有了更進一步的接觸,此時梁詩音心中早已有了白玉楓的位置自然不願意隨波逐流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子。


    就在白瀾若和梁詩音在馬車上密探的同一時間,景仁宮中皇後正捧著一張畫像細細看著。看著畫像上溫婉動人的女子皇後滿意地點著頭,畫像上的女子正是梁詩音,也是她親自挑選的兒媳婦,與梁詩音畫像待遇截然不同的還有被輕飄飄晾在一旁的林妍研、李蔚然和徐燕安的畫像,雖然她現在貴為皇後名義上是所有皇子公主的母親,但是沈承澤、沈承誌和沈澈幕的親生母親都還在世,而且和她和沈宸幽都有利益衝突,所以皇後並不關心他們的婚事,更何況就憑麗妃母子選的這兩個人選目的性如此強,明帝能否同意賜婚還未可知。


    而其他沒有被選中的女子的畫像皇後更是看都沒看一眼便讓宮人直接扔進火盆裏燒掉了,緊接著皇後吩咐人將這幾個已經定下的女子的身世、生辰八字都記錄在紙張上抄送過來,好讓她拿去同明帝說明情況。


    隻是皇後並沒有直接拿著畫像去找明帝而是帶著人往冷宮的方向走去,現在已是深秋,冷宮中的景色分外蕭條,秋風裹挾著樹梢上僅剩不多的枯葉飄落下來,時不時還會響起一兩聲鴉鳴。


    想到前陣子林素錦為了陷害白瀾若而弄出滿宮的烏鴉皇後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但她並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邁步走入冷宮中。


    冷宮中死氣沉沉的總共也沒有幾個被廢的妃子,此時隻有幾個腦袋在牆邊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偷看著這位衣著華貴的皇後,而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妃子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來人蓬頭垢麵但臉上畫著誇張的妝容看起來既驚悚又滑稽。


    那妃子咧開嘴笑著朝皇後撲來捏著嗓子喊道:


    “皇上您可來了,您好久都沒來看我了。”


    隻是那瘋癲的妃子還未靠近皇後分毫就被一旁的婆子一腳踹倒在地爬了半天也沒爬起來。


    許是聽到這個瘋癲妃子的動靜以為皇上真的來了冷宮,一個頭發花白的嬤嬤轉身進了前方的宮殿欣喜地對林素錦說道:


    “娘娘,快起來,皇上來了,皇上定是來接您出去的,我們終於熬出頭了!”


    說話的這個老嬤嬤正是前皇後林素錦的奶嬤嬤,在林素錦出事之後她身邊的人不是被明帝發落了就是各奔東西去投靠了其他宮的貴人,隻有這個陪嫁過來的奶娘還留在她的身邊貼身照顧著她。


    林素錦聽到奶嬤嬤的話也打起了精神立馬翻身下床連鞋子都忘了穿便和奶嬤嬤互相攙扶著邁出了這個破破爛爛的宮殿。


    隻是在看清來人的那一瞬間林素錦的希望瞬間破碎欣喜的笑容就這麽僵在了臉上,而踩著林素錦坐上皇後之位的鍾靈玉將林素錦臉上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皇後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扶了扶頭上繁重的鳳釵語氣嘲諷地說道:


    “怎麽?皇後娘娘見本宮來了不高興?”


    說完她又故作懊惱地捂著自己的嘴說道:


    “瞧本宮這記性,現在本宮才是這中宮皇後,你呀隻是個廢後罷了。”


    說完皇後嬌笑兩聲,而林素錦早已麵色鐵青一雙眼睛如淬了毒般死死地盯著她。皇後身邊的宮人見林素錦有敵意紛紛警惕地圍成了一圈將皇後保護在裏麵,皇後卻沒有把林素錦放在心上而是悠悠地開口說道:


    “本宮今日奉皇上的命令為尚未婚配的皇子們挑選正妃,你猜猜本宮為你的好兒子挑選的正妃人選是誰?”


    林素錦聽見這話心下一涼,鍾靈玉和明帝是青梅竹馬早已兩情相悅,若不是因為林升和明帝的交易這皇後之位根本就輪不到林素錦,雖然從前鍾靈玉隻是皇貴妃處處矮了林素錦一頭,但是明帝卻對鍾靈玉萬般寵愛讓鍾靈玉恃寵而驕,現在鍾靈玉如願當上了皇後又怎麽會善待她的兒子?


    皇後不等林素錦發問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六品校尉的女兒徐燕安,你可有印象?這孩子出身雖然低了些,但劍法十分了得,七皇子武功也不俗,娶一個會舞刀弄槍的皇子妃在合適不過了,你說對不對?”


    林素錦聽見皇後這話臉色又青又白,且不說這個叫徐燕安的人她聽都沒聽說過,別說是徐燕安了,就連她那個官拜六品的父親她都是沒什麽印象的,畢竟他們身份太低,從前貴為皇後的林素錦怎麽可能把他們放在眼裏。


    而林素錦聽聞徐燕安是喜歡舞刀弄槍的女子麵色更是難看,別說是她這當婆母的一直都是希望自己兒子娶一個賢良恭順的妻子,這樣的女子既好拿捏又會打理家宅內務,並且身份也不能太低,否則根本配不上身為皇子的沈澈幕。


    但是現在皇後給沈澈幕找的皇子妃顯然一個要求都滿足不了,通過皇後三言兩語林素錦隻知道徐燕安是一個芝麻小官的女兒,而且喜歡舞刀弄槍行為肯定比其他女子粗俗,這對林素錦來說簡直是皇後對她的侮辱。


    林素錦在冷宮的這段時日裏吃不飽穿不暖早已麵黃肌瘦,也不知她哪來的力氣奮起衝向了皇後,隻是皇後身邊圍著的一眾宮人早有準備將林素錦攔住了,林素錦靠近不了皇後分毫隻能伸著枯瘦的手拚命往皇後身上抓去。


    皇後站在原地分毫不動,隻冷冷地看著林素錦的手在麵前揮舞著,林素錦被宮人攔著連皇後的一根頭發絲都碰不到,但她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而是發了狠地往前撞著,林素錦的奶嬤嬤見林素錦狀若瘋癲的舉動生怕她會惹怒了麵前的人而受到毒打連忙上去將林素錦往迴拽。


    而皇後站了一會兒看見從前和自己針鋒相對的女人現在這幅樣子頓時沒了興致抬手搭上身邊宮女的手便轉身往迴走,等皇後跨出冷宮的大門後攔著林素錦的兩個宮人才倒退著往後走,林素錦追了兩步後無力地跪倒在地臉上滑落一行清淚,從前高高在上的她經受了頗多打擊,現在就連自己兒子的婚姻大事竟都做不了主。


    林素錦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林升,沈澈幕是他的親外孫,他一定不會放任沈澈幕娶這樣一個要什麽沒什麽的女子。隻是林素錦不知道的是林升早就已經將沈澈幕也放棄了轉而去扶持沈承澤和沈承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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