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小壽子的迴答,夏晴喃喃道:“該死的沒有死,不該死的卻死了……”說到此處,她抬起不知何時被淚水爬滿的臉龐,啞聲道:“黃英……他沒有騙本宮,永瑆……永瑆真是代永璂而死的,本宮原本可以看著永瑆開牙建府,看著他娶妻生子,現在卻什麽都沒有了,皇上……他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怎麽可以!”她緊緊攥著朱紅扶手,似要將之捏碎一般。


    翠竹心疼地替她拭著淚,勸道:“事已至此,多思無異,主子還是想開一些吧。”


    “想開?”夏晴悲聲笑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那是本宮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血,是從本宮身上掉下來的肉,珍逾性命,你要本宮如何想開?!”


    “或許……這件事並非皇上的意思,奴婢記得十一阿哥出事那會兒,皇上很是難過,黃英……”不等翠竹說完,夏晴已是搖頭道:“黃英說得沒錯,在皇上心中,除了皇後母子,其他人根本不算什麽,隻要能夠救十二阿哥,皇上手中的屠刀會毫不猶豫地落在任何人身上,紫雲觀那些人如是,永瑆亦如是。”說著,她咬緊了銀牙,一字一句道:“這件事……本宮不會就這麽算了,絕不會!”


    夜色,從天邊緩緩落下,籠罩了重重殿宇宮闕,一盞接著一盞宮燈在夜色中亮% 起,映照著已經下了一天一夜的茫茫大雪。


    坤寧宮中,瑕月正在看內務府剛剛送來的帳冊,錦屏進來屈一屈膝道:“主子,晚膳已經備好了。”


    “嗯。”瑕月頭也不抬地道:“永璂過來了嗎?”


    “奴婢去請過十二阿哥,十二阿哥說他沒什麽胃口,不用膳了。”她的話令瑕月蹙了眉頭,擱下看了一半的帳冊道:“之前午膳的時候就說沒胃口,這會兒又是這樣,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有沒有說哪裏不舒服?”


    錦屏答道:“沒有,其實奴婢並不曾見到十二阿哥,剛才那話,還是李七代為轉答的。”


    瑕月放心不下,逐道:“扶本宮過去看看。”


    錦屏應了一聲,與齊寬一起扶了她來到永璂的住處,一名小太監正在簷下嗬著通紅的雙手,瞧見她過來,連忙快步迎上來行禮,大聲道:“奴才給主子請安,主子萬福金安!”


    “起來吧。”待小太監起身後,瑕月道:“十二阿哥可在裏麵?”


    “是,十二阿哥正在屋中歇息。”說這句話的時候,小太監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蜷起。


    瑕月將之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道:“去開門吧。”


    “嗻!”小太監應了一聲,卻遲遲沒有動作,瑕月揚眉道:“怎麽了?”


    小太監連忙垂首道:“啟稟主子,奴才剛才進去奉茶的時候,十二阿哥已是困倦欲睡,這會兒隻怕已經睡下了,進去恐會吵醒十二阿哥。”


    “本宮看一眼就走。”見她這麽說,小太監不敢再言語,上前叩門,不一會兒,李七過來開了門,瞧見站在門口的瑕月,連忙拍袖行禮,壓低了聲道:“主子萬福。”


    瑕月朝屋中看了一眼,輕聲道:“可是睡下了嗎?”


    李七恭聲道:“是,打從今兒個上書房歸來後,十二阿哥就一直覺得不太舒服,說是胸悶頭暈,什麽東西都吃不下,一直到剛才方覺得舒服一些,便早早睡下了。”


    瑕月緊蹙了細長的黛眉道:“傳太醫看了嗎?”


    “十二阿哥沒讓傳,隻讓奴才煎了碗薑茶喝了。”這般說著,他側身讓開,以便瑕月入內。


    屋中隻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光線很是昏暗,勉強能夠看到永璂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看樣子果真是睡著了。


    瑕月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在走到床榻邊時,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沙沙作響,待得坐下後,意外摸到永璂的床榻上也有細細的顆粒,像是沙子,奇怪,這紫禁城裏怎麽會有沙子。她悄悄撚了一些在鼻下,發現這些所謂的“沙子”,散發著一股酥香之氣。


    瑕月心中明了,拍一拍手對站在一旁的李七道:“李七,你可知罪?”


    李七被她問得一怔,小心翼翼地道:“恕奴才愚笨,不知所犯何罪?”


    “本宮讓你來侍候十二阿哥,你卻照料不周,令十二阿哥生病,這也罷了,最可恨的是你竟不當一迴事,不僅不通稟本宮,連太醫也不傳,若是十二阿哥出了什麽事,你擔當得起嗎?”


    李七被她斥得麵色煞白,慌忙跪下道:“主子明鑒,奴才有想過要請太醫的,可是……”


    “還敢頂嘴!”瑕月打斷他的話,神色冰冷地道:“來人,將他拉下去重責五十大板,齊寬,你出去數著,一杖也不許少。”


    這可真是飛來橫禍,嚇得李七魂飛魄散,這五十大板要是真打下來,他這條小命非交待了不可,他連連磕頭道:“奴才冤枉,求主子饒命!”


    錦屏與齊寬對視了一眼,皆覺得瑕月這通火發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們剛才都聽得清楚,太醫是永璂不讓請的,怎麽也不該怪到李七頭上,更不要說一張口就是五十大板這麽重的責罰。


    “主子……”齊寬想要替李七求情,然剛說了兩個字,便遭來瑕月的喝斥,“沒聽到本宮的話,還不去督促他們行刑!”


    齊寬無奈地應了一聲,示意宮人將李七拉出去,後者嚇得涕淚橫流,不停地哀求著,然瑕月始終沒有饒恕之意。


    就在李七將要被拖出去之時,本該熟睡的永璂坐了起來,緊張地道:“皇額娘,是兒臣不讓請太醫的,與李七無關,您不要罰他。”


    瑕月神色淡然地望著永璂道:“肯醒了嗎?本宮還以為要等李七挨杖的時候,你才肯醒來呢。”


    聽得這話,永璂哪裏還會不明白,瑕月看穿他剛才是在裝睡,故此借著罰李七迫他自己醒來,他訕笑道:“真是什麽事情都瞞不過皇額娘的雙眼。”


    瑕月示意宮人放開李七,道:“為何要裝睡,不想看到皇額娘嗎?”


    永璂連忙搖頭道:“不是,兒臣……兒臣是想與皇額娘開個玩笑,哪知這麽快就被皇額娘識破了,一點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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