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莫多是否如瑕月所料的,將齊寬的話傳到淩若耳中,瑕月無從知曉,不過九月十九這日,淩若召眾女一道前於禦花園中賞菊,雖說這會兒是秋季,但宮中花匠培育了許多顏色各異的菊花,瞧起來倒是賞心悅目。


    一圈看下來後,眾人來到亭中坐下,高氏殷勤地剝了一個金橘遞到淩若手道:“皇額娘,您嚐嚐這一批上貢的金橘,甘甜多汁,比前幾批的都要好吃。”


    淩若接過嚐了一瓣,頷首道:“確實不錯,不像哀家前次吃的那一個,酸得直讓人皺眉。”說罷,又道:“你們也都嚐嚐,別看著哀家一人吃。水秀,二阿哥喜歡吃橘子,你多拿幾個給他吃。”


    諸女屈膝謝恩,各自拿了一個在手中,慢慢地剝著,永璉從水秀手裏接過一個金橘便不再取,搖頭道:“皇祖母,孫兒吃一個便夠了,不夠再問皇祖母要。”


    “好,由你。”永璉的乖巧令淩若很是喜歡,尤其他在剝開後,將一個橘子掰成四份,除了遞給淩若與明玉之後,還遞了一份給自小看著他長大的水月,彎著眉眼道:“姑姑,您也嚐嚐,皇祖母說好吃的一定好吃。”


    水月連連搖頭道:“二阿哥客氣了,您自己吃就是了。”


    不論水月怎麽說,永璉就是不肯收迴手,令水月不知如何是好,還是淩若說了一句,“水月,既然二阿哥有心,你接過就是了。”


    聽得淩若這話,水月方才謝恩接過,待她說好吃後,永璉方才自己吃了起來,雖然隻剩下一小半,但他卻吃的很開心。


    富察氏在一旁撇了撇嘴,滿心不屑。這個時候,原本遮住了天空的雲層散了開來,令秋陽重新灑落,驅散原本的陰暗。


    富察氏趁機討好地:“之前兒臣還擔心這天陰沉沉的會下雨,沒想到這會兒竟然雲散天開,看來連上天也不願打擾皇額娘賞菊的興致。”說罷,她推了推身邊的永璜道:“你之前不是說想到一首詠菊的詩嗎?趕緊說給皇祖母聽聽。”


    永璜怔了一會兒方才點頭,走到淩若麵前,有些緊張地吟道:“蘭既春敷,菊又秋榮。芳熏百草,色豔群英。孰是芳質,在幽愈馨。”


    整首詩背下來,倒是沒什麽錯,隻是因為過於緊張,所以顯得有些幹巴,聽起來不是那麽舒服。


    “哀家記得這首詩,是晉時詩人王淑之的,永璜,這首詩是南書房的師傅教你的嗎?”


    “迴皇祖母的話,是孫兒自己在書中看到的。”永璜規規矩矩的迴答著,在其話音落下後,富察氏補充道:“皇額娘有所不知,永璜這孩子很是用功,每日下了課,便自己在習文,經常一坐就是大半日,有時候兒臣喚過用膳,都充耳不聞,非得將他手裏的書拿走不可。有時候兒臣甚至覺得,他對著書比對著兒臣還要親。”


    淩若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哀家有問你話嗎?”


    富察氏一愣,她原是想趁機為永璜在淩若同前捕得幾分好大感,沒想到招來這麽一句話,訕訕地道:“是兒臣多嘴了,請皇額娘恕罪。”


    淩若招手將永璜喚到身前,拉過他的手,輕摸著其指上因為長時間執筆而磨出來的的薄繭,涼聲道:“若真喜歡識文讀書,那自然是好的,就怕是有人逼著他去讀一些他不願讀不願背的書。說到底,永璜隻有七歲,還是個孩子,莫要將他逼得太緊。哲妃你說是不是?”


    富察氏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說這樣的話,賠笑道:“皇額娘說的是,兒臣也嚐勸他別整日待在屋中,得空四處走走。”


    “這樣最好,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命中注定之事,強求也無用,識清楚本份是最要緊的。”在說完這番看似莫名其妙的話後,淩若低頭道:“永璜,你喜歡吃橘子嗎?”


    永璜看了一眼碟中還剩了幾個的金橘,點點頭,淩若見狀,取了一個親自剝好後遞給永璜,拿著,慢慢吃。”


    “謝皇祖母。”永璜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方才接過她手中的橘子,然後退到富察氏身邊,一瓣一瓣的吃著。直至一個橘子吃完,永璜都沒有想起要分給別人,淩若將這一切暗自收入眼底,卻不曾說什麽,至於富察氏還在想著淩若剛才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坐了一會兒後,淩若撫著額頭道:“這年紀大了就是不行,才坐了這麽會兒功夫,便覺得乏了。罷了,哀家先迴宮了,你們再多坐一會兒。”


    高氏聞言,連忙道:“皇額娘,不如讓兒臣陪您迴宮吧?”


    淩若目光在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寡言的瑕月身上掃過,“不必了,讓嫻妃陪哀家迴去就好。你們幾個要是喜歡這園子裏哪幾盆菊花,就讓宮人端去你們宮裏,這花啊,得有人賞,才會開得好。”


    高氏瞥了扶著淩若的瑕月一眼,忍著心中的不悅,與諸女一道恭送已經起身了的淩若。


    且不提高氏等人是何等心思,淩若在離開禦花園後,對旁邊的瑕月道:“哲妃的事,是你讓人告訴錢莫多的?”


    瑕月心中一緊,故作茫然道:“兒臣不明白皇額娘的意思,哲妃怎麽了,與錢總管又有何關係?”


    淩若微微一笑道:“瑕月,你是一個聰明女子,也多少知道一些本宮與你那位姑姑之間的爭鬥,本宮與她整整鬥了三十年,你以為本宮會看不出你那些花招嗎?”


    瑕月雙手微微一顫,雖然很快便恢複如常,但淩若還是有所感知,腳步一轉,走到一株開得正好的茶花前,在俯身深深嗅了一口後,淩若摘下一朵深粉色的茶花別在瑕月鬢邊,打量著道:“茶花雖美,卻不及嫻妃姿容之萬一。”


    瑕月忍著心中的懼意,低頭道:“皇額娘如此廖讚,兒臣實在擔不起。”


    “哀家說的是實話。”在重新抬步後,淩若緩緩道:“既然你知道哲妃有這個心思,大概直接來告訴哀家,何必要用這樣拐彎抹角的方式?”


    瑕月低頭道:“兒臣知錯,兒臣……也是怕皇額娘誤會,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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