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宮燈下,淩若的眸光幽暗而深長,“我知道,在宮裏,有我三個永不願鬆開手的人,一個是皇上,一個是弘曆,一個是……姐姐!姐姐可否答應我,會一直這樣陪在我身邊,不要再像溫姐姐一樣突然離開。”


    瓜爾佳氏憐惜地看著淩若,手在其臉上慢慢撫過,她明白,今日的佟佳氏令淩若想到溫如言,也令淩若重溫了溫如言離去時難以承受的悲傷與哀痛。雖然剛才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但淩若心裏一直在害怕,害怕那樣的痛會再來一次,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沒有人會知道自己的未來怎樣,也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壽命會在何時終結,但我向你保證,我會努力地活下去,活在這四麵紅牆中,活在你身邊。”眼眶漸漸變得濕潤,同時瓜爾佳氏也感覺到握住自己的那隻手更緊了一些,“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你流淚傷心。”


    淩若用力點頭,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強人所難,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即便自己現在有了連皇後都忌憚的地位,有了胤禛獨一無二的恩寵,都止不住那份害怕,她哽咽地道:“請姐姐記著自己的承諾,萬不要食言!”


    “不會的!”在瓜爾佳氏的一再保證下,淩若慢慢鬆開手,看著她一步步離開,沒入黑夜之中……


    元月的最後一日,胤禛決定在劉氏的冊封禮過後就起駕迴京,同時決定的還有每年都來此舉辦冰嬉比試。


    鏤雲開月館中,胤禛伸展了一下身子,他已經坐了一日了,張廷玉等幾位進園子共議朝事的大臣剛剛離開。


    蘇培盛適時奉上一盞醒神解乏的茶,見胤禛喝了數口中後,道:“皇上,敬事房的人已經在外頭等著了,是否傳他們進來,您已經好些日子沒見過他們了,奴才聽說……”


    胤禛放下茶盞,睨了他一眼道:“聽說什麽?”


    “聽說沒少被幾位主子娘娘追問呢,說皇上怎麽一直沒翻過牌子。”說到這裏,蘇培盛又趕緊解釋道:“奴才隻是聽說,不曉得有幾分真幾分假,皇上可千萬別生氣。”


    “朕什麽時候說過生氣了。”胤禛今日心情不錯,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中。


    蘇培盛飛快地瞅了胤禛一眼,低下頭道:“皇上,奴才之前在外頭看到慧貴人,眼圈紅紅的,好像不太高興呢。”


    “佳慧?”胤禛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召見她了,如此想著,揮手道:“行了,去把敬事房的人叫進來。”


    蘇培盛何等乖覺,一聽這話,便知道胤禛是準備翻牌子,趕緊去到了暖閣,敬事房的人正在那邊等著呢。


    他剛一進去,裏頭便響起一個尖細的嗓音,“蘇公公您老人家來了,趕緊坐下來歇歇腿。”


    候在那裏的正是白桂,他在敬事房也算是有頭有臉的,隻比蘇培盛低了一級,但在蘇培盛麵前,就跟孫子一樣,卑躬屈膝,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上去,恭恭敬敬地將自己麵前未動過的茶端到蘇培盛麵前。


    蘇培盛老大不客氣地接過,喝了一口皺眉道:“茶涼了,喝起來什麽味道都沒有。”


    白桂趕緊道:“小的這就是去換一盞來,公公稍候。”


    蘇培盛擺手道:“不必麻煩了,皇上那頭還等著呢,你趕緊進去,別讓皇上等的不高興了。”


    白桂一喜,高興地道:“皇上肯翻牌子?”


    蘇培盛眼睛一抬道:“可不是嗎,咱家廢了好多唇舌才讓皇上願意見你,說的口都幹了。”


    “公公大恩大德,猶如小的再生父母,小的這輩子都不會忘了公公的好。”白桂的話雖頗為誇張,倒也有幾分真意在裏麵,皇上這些日子一直沒有召嬪妃侍寢,害得他每次來都走空趟,一兩次還好,可若是日子久了,他們敬事房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敬事房向來是油水豐厚的地方,因為除卻特別當寵的嬪妃,餘者都要通過翻牌子而來獲得聖寵,牌子擺放的位置可是大有學問,放好了,第一個入皇帝眼,自然有很大可能被翻到,反之被放在角落裏,可能十次二十次都不會翻到一次,到最後成了白頭宮嬪,也許隻有在最後皇帝駕崩的時候,才被允許去被皇帝守靈痛哭,而那個時候,她們很可能連皇帝的樣子都記不清了,隻僅僅記得他是皇帝,是自己一生守候的那個人而已。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敬事房決定了宮嬪的未來,所以許多宮嬪會傾其所有的討好敬事房。


    可是,當皇帝一直不傳見敬事房,一直不翻牌子時,敬事房的地位就會急轉直下,油水也會越來越少。雖說皇帝不可能永遠這樣,但白桂還是很心急,像他這樣身份的太監,哪個外頭不置辦幾間宅子,養上幾個美妾服侍自己,雖不能真的歡好,但過過幹癮也是好的,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也是花銀子如流水,光靠那點月錢,根本連自己都養不活,更不要說那宅子與美妾了。


    為了讓皇上早點傳敬事房翻牌子,他當然是用盡所有辦法討好四喜與蘇培盛,畢竟隻有他們兩個才可以在皇上麵前為自己說話,他給兩人都塞了財物,不過隻有蘇培盛一人收下,四喜那頭被原封不動地退了迴來。白桂是個聰明人,一看這架式就知道蘇培盛才是可以幫自己的人,自然對他百般討好。


    蘇培盛翹一翹腿,道:“好了好了,你這嘴皮子耍得咱家寒毛都起來了,快進去。”


    在白桂千恩萬謝地走後,蘇培盛自袖裏掏出幾片金葉子把玩著,這金葉子是前幾日慧貴人身邊的如柳送來的,做得挺精致,葉絡分明,他看著不錯,就留在身邊把玩了。


    嗬,懂得討好他,以改變自己被冷落的局麵,看來慧貴人也不是個簡單角色,不過利不利害都與他無關了,他不過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


    身為太監,子孫根已經沒有了,自然要多斂些錢財傍身,這樣將來就算出了宮,晚年也有個倚靠,不過淪落到淒慘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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