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允禟在心裏罵了句,臉上的笑意越絲毫不減,待得凱旋樂典奏完後,方才再度道:“皇上特賜年將軍紫禁騎馬之榮耀,請年將軍與眾位將軍即刻入養心殿參見聖駕。”


    “不錯,我是要立刻去見皇上。”在說這話時,年羹堯麵色有些陰沉,不知在想些什麽。迴頭看了還在朝眾位大臣一一施禮的嶽鍾祺一眼,喝道:“上馬,隨本將軍入宮。”


    “是。”嶽鍾祺無奈地答應一聲,歉疚地看了眾官一眼,翻身上馬,隨年羹堯揚鞭策馬往皇宮而去,剛行了一小段路,便看到年羹堯急急勒住了結繩,他一時收勢不住險些撞了下去,趕緊穩下馬道:“將軍,出什麽事了?”


    年羹堯一言不發,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一個小吏正顫顫地跪在地上,旁邊還放著小半桶水,卻是他剛才灑水淨街時,忘了將桶收迴去,恰好擋了年羹堯的路。


    “你怎麽做事的?還不趕緊將桶拿下去。”允禟也看到了這一幕,急急奔上來指著那小吏一通喝罵。


    “小人該死!小人這就拿下去。”小吏剛要去端桶,就聽得年羹堯道:“不必了,就放在那裏。”


    小吏茫然地看著他,這桶不拿下去,馬要怎麽過,雖說街道還算寬敞,兩邊設了護欄,又有百姓夾道相看,還有文武百官擁擠在此處,這剩下的路便隻能供一匹馬通過。


    年羹堯冷眼看著小吏,言語道:“本將軍奉皇上之命奉守西北,如今更平定叛亂,奉命班師迴京,你這個小吏卻故意擋本將軍的道,若在邊關,以你的罪行,便該殺頭。”


    一聽這話,小吏頓時被嚇壞了,連忙道:“將軍饒命,小人隻是一時疏忽,並非有意。”怕年羹堯不信,他又道:“小人見淨街後,這水還有剩下,便將待會兒迴去的時候拿迴家去用,所以才忘了搬下去。”


    年羹堯聞言立時皺起了眉頭,對他的話很是不解。年羹堯是名懦將,精通文章詩詞,所以他的麵貌並沒有尋常將領武夫的兇悍,唯有那雙眼睛較尋常人銳利許多,教別人望之生畏,“水有什麽好拿迴家的,又不是金銀珠寶。”


    允禟忙解釋道:“年將軍初初迴京尚且不知,這京城已經有數月未下雨,水源緊缺,如今所用的水都是從百裏之外運迴來的。若非為了迎接年將軍凱旋迴京,皇上哪裏肯舍得灑水淨街,也難怪這小吏會起貪心。年將軍放心,本王待會兒自會處置他。”


    年羹堯不屑地一笑,盯著小吏道:“好個沒出自息的東西,水,哼!”


    沒等眾人明白這一聲哼的意思,就見年羹堯揚起馬鞭在馬屁股上用力抽了一下,馬兒吃痛,揚起前蹄就要奔,卻被年羹堯死死拉住了韁繩,雙腳更像鐵鉗子一樣夾在腹上,不許它跑動。它難受地嘶鳴一聲,前蹄胡亂地揚著,恰好踢在水桶上,將那小半桶水給踢翻在地,在無數人炙熱可惜的眼光中將地麵慢慢染濕。


    “要水自己去運,這裏沒有給你的水!”在扔下這句話後,年羹堯冷笑而去,餘下將士,亦隨之策馬奔去,留下一眾臉色鐵青的大臣。


    “狂妄!實在太狂妄了!”終於,有人第一個發話了,是一位巡撫,他在眾人當中,官職雖不算頂高,資曆卻極老,還是康熙二十一年的進士,那些總督見了,都客氣地稱一聲老大人,可現在卻被年羹堯視若無睹。他們在這裏等了小半天,可年羹堯從到來後就沒與他們說過半句話,這等狂傲,實在是從未見過。


    老大人的話起了個頭,後麵跟著一連串的指責之聲,有人憤然道:“何止是狂妄,簡直是目中無人,自以為打了個勝仗就了不起了,哼,說到底還不是一介武夫。”


    “還有那水,明明曉得京中水源稀缺,偏還要故意打翻。”有人連連搖頭。


    “若不是事先淨過街,他奔得這般快,非要揚咱們一頭一臉的灰塵不可!”又有一人抱怨。對於胤禛召集他們來京城迎接年羹堯一事不滿至極。任誰被這樣都會不滿,何況還是官至封疆大吏,甚至貴為王公貴族的這些人。


    圍觀的百姓也因為年羹堯踢翻了那桶水而對他印象極差,當今聖上尚且減冰供水,這位剛到京城的將軍卻比皇上的架子還要大。


    允禟冷眼看著眾人在那裏抱怨,絲毫沒有勸解的意思,事實上年羹堯做得越過份他就越高興,現在已經開始期待明日早朝的熱鬧場麵了。


    因為胤禛有旨,賜年羹堯紫禁騎馬,是以到了宮門口,年羹堯並沒有下馬,徑直驅馬入內。


    大內禁諱之中,揚鞭策馬;是何等威風得意。而年羹堯也成為雍正朝中第一個享有此等殊榮的官員。


    至於隨年羹堯同來的嶽鍾祺等將士則隻有豔羨的份了,一個個老老實實在離宮門還有數十丈的地方停下馬,徒步入內,至於羅布藏丹津亦被解下囚車,改以繩索縛住雙手,押了往裏走。


    “奴才給年將軍請安,年將軍吉祥!”在進了宮門後,一個麵生的太監斜刺裏衝出來,小步跑到年羹堯馬前,諂媚地打了個千兒。


    “你是哪裏來的小太監?”年羹堯一扯韁繩,略有些不悅地問道,今兒個剛入京就連著遇到兩個攔路的,看樣子這京裏的人倒比川陝西北那邊還要不遵教化,連宮裏的太監也如是。想他在西北多年,哪個不開眼的敢攔他的路,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太監臉上的謅媚之意越發濃重,討好地道:“迴年將軍的話,奴才奉皇上之命來給年將軍牽馬。”


    “原來如此,那你起來吧。”聽得小太監這麽說,年羹堯臉色好轉了許多,他就說這宮裏頭怎麽會有這樣不開眼的奴才,原來是奉皇命而來,看來皇上對自己確實很重視,賜紫禁騎馬不說,還專門讓人來替自己牽馬,不過……若牽馬的是四喜或蘇培盛就更體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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