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若沒什麽吩咐的話,兒臣先下去做功課了,朱師傅說每人要做一篇八股文,明日一早就要交,兒臣對八股研習不深,想多琢磨一會兒。”


    年氏頷首道:“去吧,也別太累了,待會兒額娘讓人送些點心過去。”


    在弘晟上去後,年氏看著自己掌紋交錯的雙手,緩緩逸出一絲笑來,口中卻道:“芷蘭,再去打一盆水來給本宮淨手。”


    弘晟,放心吧,沒有人可以越過你去,弘曆很快就不能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午後,淩若睡醒起身,有宮人進來通稟說二阿哥來了,淩若忙整一整衣衫步出內殿,隻見弘時已經站在殿中,雖心中早有準備,但真看到時,淩若還是被嚇了一跳,若非熟悉,她簡直要認不出眼前之人就是弘時。


    一身錦藍色的衣衫穿在他瘦了一圈的身上顯得空空蕩蕩,仿佛一陣風來就可以將之刮倒一樣,麵容枯槁,雙目無神,頷下更是生著亂七八糟的青黑色胡渣。看到淩若出來,他麻木地低一低頭啞聲道:“見過熹妃。”


    “趕緊坐吧。”淩若憂心地看了他一眼對水秀道:“去給二阿哥沏杯茶來。”


    水秀剛要答應,南秋已搶先道:“還是奴婢去沏吧。”


    “也好。”淩若有些意外南秋的主動,卻也多想什麽,而南秋在經過守在門口的莫兒時,喚她隨自己一道去。


    到了茶室,南秋命莫兒將茶葉放好,自己則提著銅壺將茶水注入到裏麵,端起茶盞輕輕晃了一下後蓋上盞蓋,“端上去吧。”


    “姑姑不去嗎?”莫兒奇怪地看著南秋,其實她很一直不明白為何南秋要拉著她一起來沏茶,這種活兒一個人便夠了。


    南秋有些勉強地笑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做完,你先去吧。”


    “哦。”莫兒答應一聲,在離去時又迴頭看了南秋一眼,今兒個她總是南秋哪裏怪怪的,可具體又說不出來。


    莫兒端著茶進去的時候,恰好聽到淩若在勸弘時,“二阿哥,本宮知道佳陌的死令你很難過,但是人死不能複生,即便是為了佳陌也要好好保重身子啊,否則你讓佳陌在天之靈如何安息,”


    “佳陌不會安息!”原本一直安靜坐在那裏的弘時突然激動地大叫起來,手一揮險些打翻了莫兒放到他手邊的茶。


    “一日不將那惡人抓迴來千刀萬剮,佳陌與孩子就一日不會安息。”弘時恨恨地說著,尚站在他旁邊的莫兒甚至能聽到他咬牙的聲音。


    “其實本宮今日叫你來,也是為了這事。”淩若沉沉歎了口氣,撫袖道:“也許二阿哥會覺得本宮多事,但本宮實在不想她與腹中孩子遭人害死,兇手卻還逍遙法外。”


    “不會!我一定會將那惡仆抓迴來!”弘時緊緊攥著紫檀扶手,這幾日他不眠不休,逼著所有人去找那惡仆來給佳陌與孩子償命。


    淩若目光一閃,緩緩道:“惡仆不過是一個表相罷了,真正的兇手怕是另有其人。”


    弘時身子一震,連忙抬起頭道:“熹妃這麽說,可是知道什麽隱情?”


    “本宮身在宮中,看事聽事都隻限於宮中這一隅之地,如何能曉得二阿哥府中的事。”正當弘時失望之時,卻又聽得她說,“本宮與佳陌雖止一麵之緣,卻對她甚是投緣,佳陌性子溫和且心地善良,是絕對不會苛責下人的,所以當本宮聽說那下人是因為佳陌苛待他才會起意報複時,心中存了一絲懷疑。”


    其實這件事弘時原本也是存有疑慮的,可是一來佳陌的死令他心神大亂,二來又有下人證實這件事,便聽信了。如今聽得淩若說起,疑慮頓時再此籠罩心頭。


    看到弘時在那裏若有所思,淩若便知他已經開始順著自己的思路想下去了,勾一勾唇角續道:“所以,這幾日本宮一直在想,會不會是有人指使那惡仆下藥。”


    弘時緊緊盯著淩若,“熹娘娘的意思是……”


    淩若歎一歎氣道:“弘時,你是皇子,當知許多事並不像表麵看到的那麽簡單,也當知道女子之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你是說蘭陵?”弘時年前才大婚出宮,府中隻得兩女,除了佳陌便是嫡福晉那拉蘭陵,是以淩若剛一說起,他便想到了蘭陵。


    淩若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反問他道:“你認為蘭淩是個什麽樣的女子?”


    “好喜奢華,貪慕享受,心胸狹小。”說起這位強塞給他的嫡福晉,弘時全無一絲好感,若非看在她是皇額娘侄女的份上,他連看一眼都嫌多餘。


    “所以你也從不與她親近對嗎?”不等弘時答話,她已是幽幽道:“嫉妒會讓一個女人發狂,也會讓她不顧一切,弘時,你大意了。”


    “她竟然敢這麽做!”弘時雙目赤紅,憤怒地低吼著。


    “這隻是本宮的猜測,是真是假尚需要你自己去查證,本宮相信隻要她做過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跡留下。”說著她起身走到弘時身邊,語重心長地道:“本宮希望你可以還佳陌一個真正的公道,讓她與孩子不要枉死!”


    弘時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恨怒,起身拱手道:“多謝娘娘今日這番話,弘時銘記在心。”說罷,他大步離開承乾宮,淩若知道,他必是去找那拉蘭陵對質去了,不過這樣的對質注定沒有結果。


    “主子不是懷疑這一切是皇後下的手嗎?為什麽又將話題帶到二阿哥嫡福晉身上去了?”水秀在一旁不解地問著。


    淩若彈一彈指甲道:“皇後是二阿哥的額娘,撫育了他十多年,且又一直善於偽裝,冒然說出來,二阿哥未必會信,反而會讓二阿哥以為本宮是在有意離間他們母子。可是那拉蘭陵不同,她有動機也有機會再加上二阿哥對她成見已深,隻需本宮稍稍一提,便會深信不疑。且瞧著吧,二阿哥這一迴去,府裏可是要熱鬧了,而且你以為那拉蘭陵受了委屈會向誰告狀?”


    水秀雙眉一挑,緩緩說出兩個字,“皇後。”


    “是啊,皇後,本宮等著看坤寧宮的好戲。”走到殿外,將燦爛繁盛的春光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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