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早已得了淩若吩咐的陳庶來到偏房,對尚穿著昨日那身衣裳端坐在椅中的伊蘭打了個千兒恭聲道:“奴才奉主子之命,送二小姐迴家。”


    伊蘭站起身來,冷冷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徑直往外走去,倒是讓原本以為此事會很難辦的陳庶暗自鬆了口氣。


    就在他送伊蘭迴去的時候,淩若想起自己那日對小路子的吩咐,忙召他來一問,得知就在自己隨年氏前往鏤雲開月館後,陳庶曾鬼鬼祟祟的離開過。


    “這麽說來,陳庶可能就是那個內賊?”自鐵線蛇一事後,淩若一直隱隱覺得身邊有人出賣自己,小路子與水秀他們均是一直伺候自己的,若要出賣也不會等到現在,如此一來,便隻有新來的陳庶與安兒兩人。


    當日,她說服年氏帶自己離開淨思居,若淨思居果有內奸,必會趕去通風報信,所以她讓小路子暗中留意這兩人。


    “應該就是了。”小路子想一想,在微亮的眸光中道:“主子可還記得鐵線蛇出現那晚,是何人負責守夜?”


    “陳庶!”淩若冷冷從齒縫中蹦出這兩個字,當晚自己曾問過他可曾聽到哨聲,他那時說自己耳朵不好,不曾聽聞,眼下再迴想,卻是推拖之詞。


    “奴才讓毛氏兄弟查過,陳庶在外麵有處宅子,裏頭養著一個從青樓裏贖出來的清倌,當時花了兩百兩。湊巧的是,他贖那名清倌的日子恰恰就是咱們院裏出現鐵線蛇的第三日。”憑著毛氏兄弟手上如今的人脈關係,查這麽點事自是輕而易舉。


    “不用問了,肯定是這個家夥,吃裏爬外,幫著嫡福晉害主子,否則憑他做下人的那些錢,就算不吃不喝也攢不齊兩百兩銀子。”水月一臉鄙夷地說道。


    “為了利益出賣我這個做主子的不稀奇,不過這個價錢卻是低了些,隻為了一處宅子和一個妓女,便搭上一條命,嗬,還真是舍得。”淩若嗤笑一聲,眉眼間透著森冷的寒意。


    “主子,那您想怎麽處置他?”小路子問道,陳庶做出這等事,要再留他在這裏是不可能的事了。


    淩若想了一會兒,沉聲道:“此事既然已經知道了,往後盡可防著他,倒不急著處置,說不定他還能幫我一個大忙。”說完她掃了一眼諸人道:“記著,待會兒陳庶迴來,不要在他麵前露出任何破綻來。”


    如此,一切皆被瞞了下來,陳庶隻當自己身份未曾曝光,依舊在淨思居中做事,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在他人臨視下。


    在滿府的桂花香中,胤禛身子日漸好轉,偶爾已經可以下地走一會兒,齊太醫估計說再休養幾日應該就差不多了。


    另外,在確認那張藥方有效後,康熙當即命人按著方子大量采買藥物,煎成湯藥後免費分發給患了時疫的百姓,一應費用均由朝廷負責,不需百姓支付一分一厘。康熙這一舉動,令百姓感恩戴德,紛紛稱讚他是聖德仁君。


    盡管這藥不是百分之一百有效,依然有因個體差異而死去的人,但與救迴來的人數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場令朝廷頭疼了月餘的時疫終於被消滅,康熙為了進一步安撫人心,頒下聖旨,除卻免費贈藥之外,凡在時疫中失去親人的,都可以得到二十兩銀子撫恤。


    這日,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從鏤雲開月館迴來,雖然打著傘淩若的裙角依然濕了一小片,更衣之後,安兒端來安胎藥,這藥是一日兩迴,每迴服過之後都會覺得有些小困,淩若與往常一樣準備小憩片刻,不曾想剛躺下一會兒,小路子就在外麵敲門說富察氏來了。


    淩若雖然奇怪富察氏怎麽挑了個下雨的時候過來,但還是很高興,趕緊披衣起身命人請她進來。


    “臣婦給淩福晉請安!”富察氏進來後依禮欠身。


    “額娘不必多禮。”淩若連忙扶她起來,入手處一片濕冷,再仔細一看,發現富察氏身上多有被淋濕的痕跡,忙對站在一旁的水秀道:“快去拿塊幹淨的帕子來給夫人擦拭。”


    “不必麻煩了。”富察氏拉住她,神色複雜地道:“額娘今日來有些話要與你說,你讓他們都出去。”


    淩若亦感覺到富察氏今日有所不對,當下答應一聲,揮退所有人後方才切聲道:“額娘,可是家中出了什麽事?”


    富察氏似乎有些不知該如何啟齒,好一會兒才抬頭看淩若道:“是關於你妹妹的……”


    “伊蘭?她怎麽了?”自那次將伊蘭送迴家後,她就沒有再見過,倒是一直在打聽朝中哪些人青年才俊尚未娶親。


    富察氏聽到這話,眼圈一紅,唯恐落下淚來,趕緊拿絹子壓一壓眼角,隨後才道:“這孩子從前幾日迴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問她為什麽,她也不肯說,一直到昨日,我讓她收拾東西,準備入宮參選;她竟告訴我,說自己失潔,縱死亦不會入宮。我追問了許久,她才告訴我,原來上次在王府過夜時,她與雍王爺有了肌膚之親,這件事,若兒你是知道的對嗎?”


    淩若垂眸平靜地道:“是,不過我已經讓伊蘭忘記這件事,何況嚴格來說,她並不曾失節,此事也沒有別人知道。”


    富察氏含淚點頭,“對,你說的沒錯,從咱們的角度來看,蘭兒確實沒失節,可是她自己不這麽認識。若兒,你也知道你妹妹的性子,她一旦認準了什麽事,十頭牛都拉不迴來,而且從那之後,她就未與我再說過一個字,也未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怎麽勸都不肯聽。”


    淩若沒想到伊蘭會如此執拗,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隔了一會兒方才握住富察氏因慌亂而微微顫抖的雙手安慰道:“額娘,要不您迴去再勸勸蘭兒。”


    “能勸的額娘都勸了,可她就是不肯聽,若兒……”富察氏為難地看著她,“額娘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額娘但說無妨。”她道,內心卻隱隱有些抗拒富察氏接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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