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胡言,就不會動刀子了。”胤禛淡淡地說了一句,執起安兒他們剛擺上桌的筷子道:“這人如今在哪裏?”


    “妾身見出什麽大亂子,就讓人將他打發走了。四爺,可是想到了什麽?”


    “沒什麽。”胤禛笑一笑,挾了一筷鱸魚肚皮上的肉在她碗中道:“嚐嚐這個鬆江鱸魚,每天秋季都是鱸魚最肥美鮮嫩的時候。”


    “當真無事?”淩若不安地問著。


    “都說了沒事,別多想。”胤禛將筷子放到她手裏道:“你今兒個也累了,吃完早些歇息,我還有一些公事沒處li完,待會兒還得迴去。”


    “嗯。”淩若乖巧的答應一聲,安靜地吃著飯,旁邊的胤禛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一頓飯吃完,胤禛坐不了一會兒便以公事為由離去。


    在他身後,是淩若意味深長的笑容。


    在撤下用過的晚膳後,水月有些不解地道:“主子既然有心將佟佳氏借種生子的事情告訴王爺,為何不明說,也不讓趙清雲出麵呢?”


    “那樣隻會適得其反。”淩若撫裙起身,望著天邊半圓的月亮,笑容中多了幾分無奈,“王爺是一個疑心極重的人,若我直言,他固然會懷疑佟佳鐕,但同樣的也會懷疑到我身上,認為整件事皆可能是我設下的局,存心陷害佟佳氏,倒不若像現在這樣,說得似是而非,既讓王爺起疑,又將自己撇在整件事外。”


    夫妻之間,用上諸多心計,實在是她與胤禛的悲哀,隻是親王與福晉,本就不是尋常夫妻,怎能奢想全然的信任與,何況他們當中還隔了那麽多別有用心的人。


    “何況,若將趙清雲推出去,佟佳氏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但是趙清雲一定會死,事關王府聲譽,王爺是不會允許她活著的。佟佳氏已經害了她哥哥,我不想再連她也害了。”


    水秀奉了茶進來恰好聽得這話,嘴快地道:“佟佳氏若有主子一半的慈心,就不會害了一個又一個。”


    淩若看了她一眼赦然道:“其實能活在這個王府中的,哪一個手上不染幾分鮮血,慈心?那不過是哄人的話罷了,我隻是想替自己積幾分陰德罷了。”有些黯然地低下頭望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這裏自從霽月早產後,就再也沒有過動靜;盡管嘴上沒說什麽,但心裏卻忍不住擔心,終自己這一世幾十年歲月,不知能否再擁有一個骨血相連的孩子。


    “主子,當時阿意與您說起趙清雲的時候,您怎麽會一下子聯想到佟福晉身上?還拿百悅香給阿意,難道您未卜先知嗎?”這一點水秀一直不明白。


    淩若微笑,把玩著衣襟上的墨綠色珍珠鈕扣道:“我曾看過彤冊,王爺是在佟佳氏月事之後第四日寵幸的她,之後她便被禁足,而王爺也與我一道去了杭州對嗎?”


    水秀奇怪地點點頭,但凡看過彤冊的人都會知道這一點,為何要特意點出來。


    “很少會有人知道,凡女子月事過後的七天之內,是根本不可能懷有子嗣的,所以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佟佳氏懷得根本不是王爺的骨肉。”這每一個字落在水秀等人耳中都猶如悶雷滾過,震耳欲聾。


    “再加上昀阿哥出生後我有去看過,雖說孩子尚小瞧不出太多,但當雲姐姐為試她說出那句‘誰都不像’時,佟佳氏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她若當真心中無鬼,又怎會如此。隻是我沒想到會那麽巧得遇上趙清雲處心積慮想將佟佳氏找出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水月朝黑漆漆的院子看了一眼道:“王爺會去查佟佳氏嗎?”


    “一定會。”淩若甚是肯定地說著,以胤禛多疑的性子,一旦起了疑心,就絕不可能輕易放過。


    而事情也確實如淩若所料的那般,胤禛迴去後越想越覺得此事有古怪,命周庸暗中追查此事。


    然就在事情還沒查清楚的時候,府中不知何時開始傳起了一個流言,說佟佳氏借種生子,弘昀並非胤禛親子,而是她與野男人苟合的野種。


    流言的可怕之處在於,它可以無中生有,也可以令一件事由假成真,當初淩若就曾吃過流言的暗虧,幸而當時那拉氏替她壓了下來。更何況這件事並不是空穴來風,自流言傳出後,佟佳氏整日裏惴惴不安。


    也是從那時起,胤禛再不曾來過蘭馨館,雖然不過才六七日,但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佟佳氏也曾不止一次的去過書房找胤禛,皆以胤禛公事繁忙為由,被周庸攔在外麵。即便她身子不舒服,胤禛知道後也隻是讓人去請太醫來,自己一直未曾出現。


    這一連串的事令佟佳氏更加不安,那拉氏與她不過是利益驅使下的結盟,根本指望不了她會雪中送炭,舉目之下,竟發現自己一旦失去了胤禛的寵信就無從借力,隻能被迫等待這場流言的過去。


    但是,流言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而且愈演愈烈,曾經對她畢恭畢敬的下人開始冷言冷語,曾經左一句姐姐右一句福晉的那些人,不見了蹤影;蘭馨館開始冷落了下來,就像昔日她被禁足時。不同的是,這一次,她開始逐漸猜不到胤禛在想什麽。


    日夜不斷交替,日落而月升,月滿則盈虧,萬物都有一個盛極而衰的過程,就像她……


    李衛見她這些日子總悶在屋中鬱鬱寡歡,便提議出去走走,此時已是深秋,桂花飄香,走在花苑中,隨處皆可聞到彌漫在空氣中的桂花香。


    見佟佳氏心情似乎好了些,李衛輕聲道:“恕奴才多嘴說一句,其實主子根本不必理會那些謠言,清者自清,任小人再作怪,也傷不到主子分毫。”


    佟佳氏仰頭看著開在枝頭的拒霜花歎了口氣,略有些落寞地道:“旁的自然不在乎,怕隻怕王爺信了那小人之言。”


    “王爺那麽喜歡主子,再加上昀阿哥活潑可愛,長得又像王爺……”


    “你真覺得弘昀像王爺嗎?”佟佳氏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問,眸中有異常的激動。


    李衛愣了一下,旋即道:“昀阿哥是王爺的骨肉,又是小阿哥,自然長得像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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