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提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水月大叫,憤憤將拿了粘杆起身道:“我就不相信離開他李衛,咱們幾個大活人還治不了這區區幾隻蟬了。”


    小路子黯然無語,在李衛離開淨思居後,他曾偷偷找過李衛,希望可以勸他懸崖勒馬,哪知反被李衛一陣奚落,說早已忍夠了他的愚蠢,讓他不要再自作聰明了。


    水秀什麽也沒說,隻是暗自歎了口氣,他們原本有六人,隻是轉眼間卻是去了一半,阿意久在府外偶爾才迴來一趟;墨玉去了十三阿哥府,這一切都算了,最可惜也可恨的莫過於李衛的背叛,他親手毀了所有人的信任。


    三人一直捕得雙手無力抬起,才堪堪將樹上的蟬粘了個七七八八,僅餘少數幾隻還停留在樹上,已不至於再吵到人。


    小路子提了裝有十數隻夏蟬的籠子正要出去,忽地看到胤禛進來,忙避到一邊請安。


    胤禛掃了他們一眼略有些不悅地問道:“怎麽都在外頭,不用伺候你們家主子嗎?”


    “迴王爺的話,主子正在屋中午睡,奴才們怕蟬鳴吵到主子,所以來這裏捕蟬。”小路子仔細地迴著。


    胤禛點點頭,徑直往內堂走去,待到裏麵後,果見淩若躺在床上,一截雪白的藕臂露在紫蘇繡海棠紋錦被外,嘴角微微上翹含了一縷輕淺的笑意,仿佛夢到了什麽開心事。


    胤禛微微一笑,也不叫醒她,隻在床沿坐下靜靜看著那張秀美安靜的容顏,暖風從敝開的窗外吹入,拂起他墨綠織錦的袍角。


    過了約摸小半個時辰,淩若自夢中醒來,睜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胤禛時愣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喚道:“四爺?”


    “怎麽?睡了一覺連我也不認得了?”胤禛笑著扶起還有些惺鬆的淩若。


    聽著他打趣,淩若失笑道:“妾身就是忘了自己也會牢牢記得四爺,隻是您來了怎麽也不叫醒妾身?枯坐著可不無聊。”


    “左右也無事,何必吵醒你。”說話間,府外隱隱傳來幾聲鞭炮響,緊接著又有鑼鼓的聲音,仿佛很是熱鬧。


    淩若好奇地問道:“外頭什麽事這麽熱鬧?”


    “你忘了,今兒個是殿試放榜的大日子,皇阿瑪欽點了三甲,如今狀元郎正領著諸進士遊街呢!”胤禛笑著解釋。


    聽到此處,淩若忽地想起一事來,忙問道:“不知今科狀元是誰家好兒郎?”


    “是張相家的兒子,我瞧過他那篇文章,做得極好,策論也不錯,皇阿瑪對他很是看重,除卻欽點頭名狀元之外,還下旨賜婚,將靖雪下嫁於他。”


    果然如此……淩若想起那個聰慧無雙的女子,她果然什麽都猜到了,猜到了自己要嫁的人,猜到了自己未來的路,隻是她開心嗎?


    還有容遠,他又會如何想?


    “可是想去瞧瞧?”胤禛見淩若突然不說話,隻道她是想見狀元遊街的盛況。


    淩若點頭,她也想見見康熙金口指給靖雪的男子,希望真是一個人品出眾,才華洋溢的翩翩少年郎。


    所謂狀元遊街,是指皇帝在金鑾殿傳臚唱名,欽點狀元、榜眼、探花和二三甲進士後,狀元領諸進士拜謝皇恩,然後到長安左門外觀看張貼的金榜,從金鑾殿到長安左門,要經過太和門、午門、端門、承天門一直到大清門,隨後才可各自迴家。


    淩若隨胤禛站在圍觀人群中看狀元及眾進士騎馬遊待,走在最前麵的自然是今科狀元張英,隻見他年約二十,長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此刻手捧皇詔,足跨金鞍朱鬃馬,旗鼓開道,前唿後擁,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而張英更是大小金榜同題名,狀元、額駙齊趕著來,真可謂是“鯉魚躍龍門”,從此平步青雲。


    看著從眼前過去的狀元郎,淩若默然道:靖雪,這人雖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個,然也算是良配,他應會好好待你。


    數日後,李德全奉康熙之命,傳淩若入宮覲見,自杭州迴來後,這還是康熙第一次召見淩若。


    彼時康熙正在西暖閣中批閱奏折,淩若進去後不敢驚擾,靜靜站在一邊,直至康熙從奏折中抬起頭來,她方上前屈膝見禮。


    康熙放下手中朱筆,自案後起身緩步走到淩若麵前,不知為何,一直平易近人的康熙在此刻給她一種無言的壓迫感,隻是這樣站著便令她難以喘氣。


    許久,終於有威嚴的聲音自頂上垂落,“靖雪拒婚的事你知道嗎?”


    拒婚?淩若詫異不已,抬頭迎上康熙漠然的麵孔,“迴皇上的話,奴婢並不曉得此事。”


    “這麽說來,你也不知道,她拒婚是為了徐容遠的緣故了?”康熙的聲音猶如當頭澆下的冰水,令淩若通體冰涼,渾身血液都似停止了流動。


    “奴婢……”淩若正想說不知,瞥見康熙審視的目光,心中一跳,忙改了已經到嘴邊的話,“奴婢知道。”


    聽到這四個字,康熙麵色微緩,沉聲道:“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給朕仔細說清楚,不許漏了一個字。”


    淩若在仔細斟酌了後道:“迴皇上的話,其實妾身也隻是在去年入暢春園偶遇公主時,聽其說過一些,公主仰慕徐太醫醫術,所以才暗生情愫,但一切皆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不曾越了分毫禮數規矩。”


    “終於肯說實話了嗎?”康熙冷笑一聲,在淩若的驚訝中道:“靖雪什麽都沒說,隻言不肯下嫁張英,朕問了她許久都問不出原因,還是德妃提了一句,會否靖雪心中已經有了人。朕思來想去,近年來與靖雪走得比較近的唯徐容遠一人,若朕直接問他,他未必肯說,你與徐容遠自小相識,又多有jiē觸,朕猜想你或許會知一二,所以召你入宮,試探之下果然如此。”


    不等淩若解釋,他已經驟然發難,“你們一個個皆好大的膽子,這麽重要的事居然都瞞著朕!靖雪如是,你也如是!說,究竟還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康熙重重一掌拍在紅木扶手上,怒容滿麵地盯著淩若。


    “請皇上息怒。”淩若連忙跪地請罪,除卻這句不知應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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