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打量了她一眼道:“如何,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


    “很好。”鄭春華抬起頭盯著胤祥道:“不過我更想知道何時才能離開這裏。”雖然此處衣食無缺亦有人伺候,但於行動上卻是半點自由也沒有,等同於軟禁。


    “貴人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安頓下來,當好好將養身子才是,何必急於離開,再說普天之下除卻紫禁城,又卻哪裏尋一個比雍王府更安全的地方呢。”胤祥臉上掛著幾分笑意,招唿淩若一道坐下。


    鄭春華這時才注意到除卻胤祥之外還有人進來,目光在漫過淩若精致秀美的臉龐時有所停頓,但也隻是片刻罷了,那些事已不是今時今日的她所該在意的。


    “無需說得這麽好聽,你與四阿哥救我不過是為了利用我對付太子罷了。你們究竟什麽時候才肯放我離開?”鄭春華並不領其好意,她是死過一次的人,盡管是假死,然那三個時辰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經曆足夠她看穿很多事,也不願一直受製於人,至於太子……他不仁在先,怨不得她不義!


    見鄭春華一再追問,胤祥不好再避隻得道:“對付太子一事關係重大,需從長計議,不是這一時半會兒便能去做的,還請貴人稍稍忍耐數日。再而言之,貴人當日假死時,神智尚且清醒,就當知道,除卻我們們之外,八哥那夥人也在找尋貴人蹤跡,隻怕貴人一旦踏出這裏,他們就會出手將貴人擄去,到時貴人平安與否我可就難以保證了。”


    鄭春華淒然一笑,所謂身不由已,指的就是她這樣吧;其實何止現在,從前在宮裏時也是一般,哭笑皆為討得君王歡,何曾有過半點屬於自己的自由;原以為太子是可以給自己歡悅的人,哪知……


    直到從東菱閣出來,鄭春華那淒然絕望的笑容依然深深印在淩若腦海中,那種絕望她曾經親身體會過,不過她比鄭春華幸運,胤禛待她有情,所以今日她才可以站在這裏!


    正當淩若準備迴淨思居的時候,墨玉突然扯一扯淩若的衣袖小聲道:“主子,那不是佟福晉的侍女蕭兒嗎,怎麽她也在這裏?”


    順著墨玉的目光瞧去,果然在一棵樟樹後發現了探頭探腦神色詭異的蕭兒,她發現淩若一行人朝這個方向望過來時,趕緊藏身在樹後,隔了好一會兒又探出頭來,發現她們已經移開目光瞧向另一處開得正好的美人蕉時,方才微微鬆了口氣。


    殊不知她這一切行徑皆被看似在瞧花的淩若收入眼底,黛眉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心裏升起幾分奇怪,觀蕭兒模樣,分明是在暗中監視東菱閣,縱然佟佳氏對鄭氏身份再好奇,也不至於要派人監視才對啊,莫非其中另有什麽隱情?


    那廂尚未離去的胤祥也聽到了墨玉的話,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道:“要不要我將她揪出來問個明白?”他對佟佳氏可沒什麽好感,當年要不是她那個誤會,小嫂子也不會在別院受那麽些苦。


    淩若走到美人蕉旁邊,從中折了一朵開得正好的花別在墨玉衣襟上,悄聲道:“暫時不要打草驚蛇了,靜觀其變。”


    之後幾日,淩若命李衛暗中查探,發現蕭兒與另一名侍女柳兒一直輪流藏在暗中監視東菱閣的一舉一動,有時候還拿出紙筆記錄著什麽,李衛發現每次她們記錄的時候,差不多都是侍衛換班或送飯的時候。


    事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這已不是“在意”二字能解釋的了,淩若隱隱感覺佟佳氏另有所圖,但一時之間猜之不透,唯有命李衛仔細盯著,莫要漏過任何線索。


    胤祥初時並不是太過在意,直至聽得佟佳氏一連數日都派人盯著東菱閣時,方才認真起來,除了讓心腹小廝祥子留在雍王府隨時傳遞消息之外,他自己亦在外麵開始了層層布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畢竟鄭春華這個人太過重要,容不得一點差池大意。


    不過在弄清楚佟佳氏真正用意之前,他們盡皆選擇了緘默,沒有將此事告之胤禛,畢竟以今時今日佟佳氏的地位,僅憑些許猜測是不足以動搖她,反而容易被反咬一口。


    要麽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一舉成擒。


    如此一連過了五日,這日晨起,淩若從含元居請安迴來,趁著天尚未熱起來,執了一個木勺子仔細地給園中花草澆上水,神色寧靜專注,直至小路子興衝衝地奔進來,懷裏還捧著一個大瓷缸子,一邊跑一邊不停地從裏麵灑出水來,將衣裳弄濕了一大片。


    “你捧著一缸子水來做什麽啊?”墨玉一邊問著一邊招唿水秀幾人合力將小路子捧了一路的瓷缸子放到地上。


    水月剛要直起身,忽地瞥見瓷缸中有一抹令人目眩的金色掠過,旋即又有金紅之色,定睛望去,隻見幾條色彩絢麗的魚兒,正在裏麵悠哉悠哉的遊著。


    錦鯉水月見得多了,蒹葭池中就有不少,但顏色這般好看的卻是還是頭一迴見,讓她移不開目光,“小路子,這些魚你從哪裏找來的,好漂亮啊。”


    小路子憨憨一笑摸著腦袋道:“我可沒那麽大的本事,剛才去領月錢的時候,恰好碰到內務府送來一批新錦鯉,很是好看,我當時隨口說了一句主子喜歡賞魚,高管家便讓我拿幾條來養在淨思居中,好讓主子不用出門就……就可賞到魚遊之姿。”


    他頓一頓對走到近前的淩若道:“主子,您瞧這些魚養在哪裏合適?”


    手指在溫涼的水中劃過,淩若朝四周瞧了一眼,最後指了簷下一個足有兩人合抱大小的水壇道:“就種在那裏吧。”


    水壇是用來種植睡蓮的,如今正是花開之期,幾株香睡蓮與黃睡蓮浮於碧水之上,花姿楚楚,猶如娉婷而立的少女。


    睡蓮固然美,卻過於安靜,如今這錦鯉一放進去,水壇中頓時多了幾分生氣,而且直至倒水時,幾人方才發現,原來在其中還有一條極為少見的暗藍色錦鋰,在一片金紅之中份外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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