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苑的議事廳內,冷玉郎百無聊賴的坐在臥榻,輕搖扇葉。


    「智星,難道你無話可說?」坐在他左側的,是同冷玉郎氣質如出一撤的俊秀男子


    ,不同的是他眉宇間的那股王者風采與顯貴。


    若仔細觀察,不難看出冷玉郎與這名桀驁男子有多麼神似。


    「既然你都知道了,再說豈不累贅?」冷玉郎撇唇輕笑。


    「哈!那可不行,我可不想你們為了我而鬧牆。」


    「你多慮了。」他笑臉盈盈,藍眸瞥向始終默然不語、眸帶悒鬱的索敕。


    「我與索敕感情之深,是不會因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心生嫌隙。」


    「是這樣嗎?索敵。」同樣的藍眸睨視他,索敕深覺自己似乎身陷狐狸與豹子所織


    出的密網內,左右為難。


    酷顏一沉,雖不語卻惹人發寒。


    冷薊瞇起狹長眸子,淡語:「別惹他,小心你項上人頭不保。」


    「哦,就為了青鳥?」冷玉郎挑眉。


    「不,是妳的新婚妻子搞砸了他的好事,讓他好不容易尋到的女人跑了,你說,這


    樑子深否?」


    「嘖嘖,原來我們以淡情聞名的火者,也會為了個女人失控。」他語雖輕慢,藍眸


    卻銳芒略閃。「不過,話說迴來,你們消息還真是靈通。」口氣隱含不悅。


    「突如其來的娶妻,教人不懷疑也難。」


    冷玉郎撇唇相譏:「得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派人在我府中埋伏。」


    冷薊眸光驟閃。「我隻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危,別忘了,單玡那傢夥視你為眼中盯。


    」


    「嗬嗬……」輕笑中蘊涵不以為然。


    始終不語的索敕終於開口:「他想侵佔靺羯族,卻屢遭智星阻撓,想必他懷恨已深


    ,少主您可得謹防。」


    他緩緩搖頭。「該注意的理應是智星,他若安好,單玡也不敢對我下手,這點我還


    不擔心。至於智星,你可別讓溫柔鄉給弄混了心智,靺羯全族生命全操在你手上。」


    冷玉郎扯唇淡笑,其悠哉模樣令人瞧不清心緒。


    冷薊和索敕對視一眼,心裡頓起相同的念頭:他們真的很想看看這傢夥陷落情網的


    狼狙樣子。


    冷玉郎斂下詭譎幽眸,淡問:「殺手、閻羅近來可有消息?」


    「據下人迴報,他們曾在近郊看見殺手活動,至於閻羅仍是下落不明。」


    索敷麵無表情地道。


    冷薊低眸沉吟:「還有半個月即是靺羯族族祭,到時五聖若無法合一,恐 怕契爾


    族會趁此機會侵略。」


    「少了龍石,他們還不敢造次,想一統靺羯族,他得看看我這關過得了嗎?」冷玉


    郎一拍扇棲,唇畔泛起的冷笑足可凍結人心。


    「別忘了你身邊的羈絆。」冷薊提醒道。


    他淡下眼,眸光轉動著深沉。「她」」我自有安排。」


    而這安排,怕是會惹人心傷吧!冷薊與索敕心中皆如是想,隻是心照不宣的不說出


    口。


    接下來的時間,議事廳內但聽三人漏夜商議,如何活擒單玡這隻貪得無厭的老狐狸


    ……同時,冷府外的十裏處,一片密林深處裡有兩道陰詭的黑影」」


    「事情辦得如何?」帶著狐麵、身披猛虎大氅的男子,酷寒虎眸直逼向眼前著紫蝶


    衣棠的晏情。


    晏情掩下恐懼雙眼,顫聲道:「還未得手……」


    男子,亦即單玡,緊捏著她脆弱的下顎,眸泛冷光。「妳動情了?」


    「沒……沒有,晏情不敢!」她心虛的低下頭。


    他犀利的雙眸直射入晏情的抖瑟黑眸,質問道:「那為何還不動手,難道妳不要解


    藥了?」


    「不……不是的,因為冷玉郎他似乎起疑了,所以我才……」話未完,她的身子立


    即飛彈開來。


    「廢物!這點小事妳還辦不好,我要你何用?」


    她痛苦的葡匐向前,捉住單玡衣袍,哀求道:「義父,請您再給晏情一次機會。」


    「機會?」他冷冷的踢開她。「妳以為那小子還會再相信妳?」


    「義父,隻要您再給晏惰一次機會,晏情定會完成您的交代,殺了智星,並拿迴青


    鳥和赤鳥。」


    單玡挑了挑眉。「青鳥在那小子手上?」


    「冷玉郎多日前娶了宋家千金為妻,青鳥便在那女人手上。」她據實以報,低下的


    眸子迅掠殺意。


    聞言,單玡驟然狂笑。


    真是天助他也!一旦拿到了青鳥、赤鳥,再加上手上的鳳、麒、鷹,併吞靺羯族便


    是指日可待了。


    他低眸睇視晏情,冷道:「再給妳五日,若沒拿迴青鳥和赤鳥,就自己看著辦吧!


    」


    「是!晏情遵命!」


    「還有,繼續打聽龍石下落,隻要你完成使命,該有的我不會少給妳。」


    「多謝義父不殺之恩!」晏情垂首叩謝。


    「再過半年,我單玡就是異域之王了,我就要將當年的恥辱討迴來了,冷權,你大


    概沒料到吧。你血洗我族的仇恨,我將一筆一筆的從你兩個兒子身上全討迴來!你就等


    著看吧!」說罷他仰天對月狂笑不止,青撩狐麵上似是抹上了狂佞的嗜血,令人毛骨棟


    然。


    晏情噤若寒蟬,內心惶惶不安。


    午後的驟雨,驅散了炎炎炙熱,捎來清爽涼風“韞[清香宜人惹來粉蝶滿園飛舞。


    菊園裡的嬌綻雛菊,經過了雨水洗滌,宋星脈閒散的坐在槐樹上,兩條細長腿兒晃


    啊晃,清亮柔媚的眼波兒流轉靈動,一身粉紗羅裙隨風飄揚,在這舞蝶群中自是嬌娜多


    姿,扣人心弦。


    「小姐,你快下來啊!」芸兒伸長頸兒,頻頻喚道。


    然,無論她怎麼喚、如何勸,宋星脈仍是一派悠然自得。


    想起燕師父在小姐臨嫁前的交代,芸兒心中不禁暗暗捏了把冷汗,怕小姐在此時真


    犯了病,那不就…… 「小姐,求求妳,快點下來啊,坐在那裡太危險了!」


    宋星脈俯望著她,一臉不悅。「芸兒,別喚我小姐,小心讓人聽見了。」


    「小……」宋星脈眼兒一瞪,芸兒趕緊將話兒一轉。「妳身體已大不如前,萬一妳


    失足了……」


    「何必擔這麼多心,妳忘了我可是練過功夫的,這等高度摔不死我的。」


    為了安撫芸兒,宋星脈攔臂搭著樹梢兒,身子迅即翻轉,驚得底下的芸兒魂難附體


    。


    「小姐小心,妳可別嚇芸兒啊!」


    兜轉一圈,宋星脈眉開眼笑的坐迴原位,朗聲道:「瞧!我這不是好好的,況且坐


    在這兒,可欣賞遠方美景,多愜意啊!芸兒,妳要不要也上來看看?」


    「不|不|不!」她可是有嚴重的懼高症,若真上去了,還沒捧死,恐怕也會先嚇


    死。


    望著芸兒的驚惶臉龐,宋星脈低聲一嘆,瞬即往遠處瞧去。


    倏地,原本的勃勃興致轉為暗潮洶湧。


    想也末想,暗一提氣,足點身掠,勃然勁勢直掃得葉樹狂動。


    瞧著自個兒主子的驟變情緒,芸兒心下忐忑,腳跟一轉,連忙追了過去。


    「怎麼了?」晏情敏感的發現冷玉郎的失神。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她眼中瞬閃妒光,身子卻不動聲色的更偎向了他,粉白藕臂


    爬上厚實胸膛,露出了風情之姿。


    「玉郎,你可是心懸新婚夫人?」她嬌聲言道,微啟的櫻唇貼上了他的俊臉。


    冷玉郎淡然迴眸,詢問道:「何以見得?」


    晏情抬起異麗臉龐。「你人雖在紫影軒,可心卻在菊園那兒啊!」


    「妳是從哪兒知道,夫人就在菊園?」他唇色勾笑,藍眸則詭光瞬變! 她斂下眉


    ,掩去驚顫。「我隻是聽說,並無十足的把握,況且,近日見你常往菊軒跑,以一個新


    婚者來說,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所以妳便猜測,居住在菊園裡的就是我的夫人?」傭懶的聲調性感惑人,然,直


    勾勾的視線似要穿透她心,撤出其中的深沉心機。


    低下眸的晏情,並未察覺冷玉郎詭異森冷的表情。


    忽地,他扯下她探入衣內的手,質問道:「這傷是怎麼來的?」


    晏情心頭驀然一驚,掩飾道:「那是……那是前天到灶房弄補湯給你的時候,不小


    心切傷了手。」


    輕輕在手背落下一吻,他柔聲道:「下次記得小心點,傷了自己,我可是會不捨的


    ,知道嗎?」


    晏情含羞帶怯的輕點頭,心中情愫更加深三分。


    「玉郎,晏情可否求你……」她欲言又止,嬌羞神情足可惑人。


    「嗯?」他低下灼爍藍眸。「求我什麼,怎麼不說了?」


    她抬起了幽幽黑眸。「可否求你愛我?」


    冷玉郎眼底閃動精芒。「愛妳?」他衝著她微笑,這笑搭在俊美迫人的俊容上,揉


    入了令晏情著迷的魔力。「妳要我如何愛妳?」


    「把我放在你心裡頭。」她猶若失心般的迴答。


    冷玉郎突收笑臉,幽然眸光轉為陰鴛。「晏情,妳應該知道我的忌諱。」


    晏情頓覺心顫,冷玉郎乍然淡下的冷眸是在暗示著,她的要求已踰矩了。


    「晏情不求其他,但求你心中有我,這就夠了。」縱使犯了差池,她倒也懂得將情


    緒拿捏得當。


    但,冷玉郎雖按兵不動,心下是瞬息萬變的心思。


    「隻求我心中有妳嗎?」


    「隻要你心中有我,那麼,晏情便不敢再多所貪求。」


    「妳的要求就這麼小?」他勾唇淡笑。


    她點頭,媚馴地撫上他的胸,嬌笑道:「隻要玉郎高興,晏情自是心滿意足。」


    冷玉郎輕笑出聲,扇柄勾起了晏情嬌妍的下巴。「若我夫人有妳這般嬌順 柔美,


    我也不會心歸此處了,晏情,妳果真懂得收取男人心啊!」


    「玉郎……」


    軟呢低喚倏地融入炙熱薄唇裡,徒留喘息無限。


    伊人沉醉陶然,然,冷玉郎微瞇的湛藍眼眸卻瞧向遠處,笑望那幾欲怒騰噴火的佳


    人。


    該是時候了!


    他才想著,一道身影有如疾風厲掃而來。


    「冷玉郎,你太過分了!」話落人至,宋星脈厲眸直掃倜儻俊容。


    冷玉郎刻意抬起頭望望菊園,而後落在她身上。


    「誰允許妳過來打擾我的?」


    「我想來便來,還得經人通報嗎?」行事衝動,未達深慮,一向是宋星脈最大缺點


    。但既然做了,她也不會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隻是,突如其來湧上的怒意構成了毫無理由的冒犯,使得宋星脈在麵對冷玉郎的當


    口,氣勢變得薄弱了。


    「小小奴婢有何權利妄為?」冷玉郎撇唇淡笑。


    聞言,她眸閃不服光芒,狡辯道:「我是宋家的陪嫁丫鬟,誰規定我得聽從冷家規


    矩?」


    「妳的人既入了冷家門,便得聽從主子的命令,這層道理憑是不識字的村婦皆曉得


    ,而妳,宋家陪嫁過來的小丫鬟竟會不懂?」他緩緩搖頭,唇畔揚起一抹譏笑。「看來


    ,宋家的家教不過爾爾,真是有損宋原德在外果行育德的虛名。」


    聽得他人對自個爹爹不敬,宋星脈頓時怒火遽升。


    「不準你汙辱我爹!」


    「妳爹?」冷玉郎挑眉瞇眼。


    心知失言,宋星脈轉而道:「我……家小姐的爹爹,我的老爺!」


    「妳的言行不當,令宋家品德失信;妳的舉止輕率,更令宋家丟臉,妳倒說說,到


    底我該如何相信,宋家真是個品德操守並備的良範呢?」他輕哼。


    「你!」她瞇起火光焰褶的燦眸。「我哪裡言行失當,舉止輕率?你不認 為這個


    帽子未免扣得太過了?」


    他淡撇話語:「有些話挑的大明,不見得光采。」


    話雖說得冷淡,然,眸中迅掠的爍光卻是戲謔的。


    「明明是你說不出,可別替自己找了個蹙腳藉口。」她賭氣出口,絲毫不怕對方拆


    了自個兒的台。


    「妳非要我說不可?」他聲音揚高,掩飾心中的忍俊笑意。


    「我等著。」她瀟灑旋身,落坐大石之上,十足的等候姿態。


    哼!她倒要看看他能指責出什麼缺失?她宋星脈可是出自重臣之後,自小聖賢詩書


    也沒少讀一點,光是閨女禮儀,就半點也不少,更何況,師父還常誇她心地良善呢!


    冷玉郎望著一臉自得意滿,神情雖倔傲,卻不失可愛嬌媚的宋星脈,藍眸不自覺的


    柔下來。


    冷玉郎放開懷中的晏情,緩緩走向她。


    「小悍女,妳若真要我說,我會說,但妳得先考慮清楚,這話一旦說了,要收迴可


    就難了。」他暗示道。


    宋星脈偏頭瞅著他,挑釁道:「如果你說不出來,那我說什麼你使得聽我的。」


    「那如果我說了呢?」他挑挑眉,眸閃興味。


    「那我就任由你處置!」


    他搖搖頭,「口說無憑。」


    「那就擊掌為誓。」


    話說的瀟灑,自是胸有成竹,可她卻不明白,瞧著他似笑非笑的可惡臉龐,心口竟


    泛起了陣陣疙瘩。


    「怎麼,後悔了?」他噙笑的俊眸多了分挑釁。


    「不!」她豁出去了!凜然對上了不羈,擊拍三響,誓言就此訂下。


    「不過,在說之前,妳得先迴答我一個問題。」凝睇她的視線不容拒絕。


    她唇色綻出一抹譏笑,挪揄道:「咱們已擊掌為誓,此時後悔不嫌太晚了。」


    漠視她嘲諷神情,他俯下身,逼近她絕艷粉臉,緩道:「妳吃醋了?」


    「你……」她幾乎跳了起來。「你別以為這麼說,就可以左右我的判斷。」


    冷玉郎輕笑出聲。「反應這麼大,肯定是的。」


    不待她發威,他直起身,朝著晏情揚聲喚道:「妳過來!」


    他在搞什麼把戲?原來的悻然轉為不解,宋星脈頓起防備。


    被冷落許久的晏情,險些收不住妒恨冷光,她反應快速的綻出一抹笑花步下紫影亭


    ,啊娜多姿的走向他。


    冷玉郎單手將晏情擁入懷中,笑眼瞅視宋星脈驀然變色的嫩顏。


    掩下心中莫名酸澀,她低咒:「風流色胚,說個話還得美人在抱。」


    他淡然笑之,不以為意。「晏情,妳好生聽著,免得到時有人輸了不認帳,嗯?」


    晏情溫馴地點點頭,然低下的眸子卻猛閃殺意。


    睇著宋星脈的怒眸,他緩緩說道:「做人丫鬟心要敬,身要守,言要得體,做事必


    嚴謹,說要答允,責得噤口,上行下效,心悅輾,言聽計從,不犯上,不欺下,伴?nbsp;


    左右,佐以所須。這些,妳認同嗎?」


    「不認同,你怎可用世俗禮製來拘限人身自由?」就好比爹爹常用倫理綱常來規範


    她們眾姊妹一般,簡直是迂腐古板。「況且,你那番大道理又跟我的行事有何幹係?」


    他揚起俊眉,細數道:「任性妄為,我行我素,言語不恭,舉止失禮,以下犯上,


    行事衝動,態度倨傲,光是這些,我就可以用冷家家法處置妳,那妳說,這道理與妳有


    無幹係?」


    尚待反駁,忽聞竊笑聲浪,出自一旁的晏情口中,隻見她虛掩小嘴兒,眼底淨是鄙


    夷之色。


    遭此羞辱,她胸口頓時凝滯,一雙星眸幾欲噴出炙熱焰火。


    「對了,我忘了最重要的一項。」他挑勾唇色,噙笑的俊顏多了分冷漠。


    「企圖勾搭冷家主子,罔顧宋家顏麵,這樣數來,妳犯下的可不是任我處置便抵得


    了的罪行。」


    「你捕風捉影!」她緊握的雙拳已暴露激動的情緒。


    「那麼,妳何以站在此處?」他明嘲暗諷,聽得宋星脈雙頰青白交錯。


    「我會來此是因為……」她頓時上口,愀然變色。


    因為什麼?


    是因為心裡乍然湧上的酸味,還是不滿他公然的與女人調情,不把她這個正堂夫人


    放在眼底。


    她不是討厭他、不在乎他的嗎?


    為何在見到他與女人親熱,心寬泛疼,胸口揪緊呢?


    就算她想忽略卻又漠視不得,那痛畢竟太清晰、鮮明。


    那代表什麼?她該不會是喜歡上這個浪蕩子了吧?


    突如其來的領悟就這麼猝不及防的擊向她,似是強烈否認心中所想,她憤而揮拳向


    前,不料,晏情竟以身擋拳。


    勁勢已難迴收,宋星脈眼見晏情嬌弱的身軀軟倒在冷玉郎懷中,不覺後悔萬分。


    「我……」她低頭望手,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傷及無辜。


    冷玉郎不言不語,逕將晏情勾抱入懷,然飄來的冰漠神情足以蟄傷人心,掉頭而去


    的身影是決絕且冷然的。


    宋星脈望著漸走漸遠的淡藍身影,除了填塞胸中的悵然懊悔外,剩下的,便是心中


    那抹酸酸苦苦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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