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薑意緒不配合在先的……別人能對他做的事,自己自然也能。薑意緒氣得發抖,咒罵他恩將仇報會遭報應。莫懸卻並不在意,笑著問道:“師兄,我不信那些東西。連師尊都不在意你了,還有誰會替你出頭,誰能讓我遭報應?”像是突然被捅到了潰爛最深的那處傷口,方才將嘴唇咬破了都沒落淚的人忽然就崩潰了,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下來,他痛苦得像是恨不得殺了莫懸,然後撕爛他的嘴,讓他永遠不能說出這麽惡毒的話。但他現在卻被壓製著,什麽都做不了,隻一遍遍喃喃著重複我一定會殺了你。莫懸說,好啊,我等著。。莫懸覺得薑意緒現在也愛著他。薑意緒沒有像從前說過的那樣殺了他,反而幾次在他死掉之後用秘法救他,這不是愛是什麽?結束後,莫懸看著薑意緒背對著他穿衣服。那雙修長漂亮的腿上還留著指印,微微打著顫。莫懸在等他開口說話。這次他太配合了,甚至還對自己笑。每次薑意緒這樣,都是有求於自己。果不其然,薑意緒穿戴整齊才走過來,規整潔白的法袍遮掩了不堪,他看起來似乎又是那朵生在高處不可攀折的花了。薑意緒淡淡道:“師尊要帶迴去的禁書丟了。”莫懸不喜歡他這樣,薑意緒如果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他還怎麽配得上?他不喜歡,不喜歡這種落差。薑意緒得陪他一起爛在泥裏才行。“師兄……不是衣服幹淨了,人就幹淨了。髒的就是髒的,藏起來做什麽呢。”於是他又上手去扯薑意緒的衣服,薑意緒表情難堪阻止他的手,他抬眸道:“師兄,要我幫忙你總不能什麽代價都沒有吧?”薑意緒攥著衣服的手微微發顫,然後頹然鬆開。“這才對。”莫懸滿意,將他的衣服扯得散亂,露出身上糜豔的痕跡。“師兄,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他目光露骨的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然後很愉悅的笑道:“好髒。”髒了才和我一樣,多麽相配。薑意緒麵無表情,始終垂眸不發一語。“禁書是我弄丟的,我沒有把東西保存好,不小心被人偷去了,找到偷竊者時搶奪打鬥間書被毀了……這個理由好不好?”莫懸去擁抱他:“師兄,你知道的,為了你我什麽都能做。”“隻要你能一直愛我。”薑意緒終於有些反應,他語氣很輕道:“我愛你。”我恨你。“我一直愛你。”我一定會殺了你。……從涼州到兗州花了近一日的時間。兗州沒比北茫所在的濟州好到哪裏去,一樣是苦寒多雪,氣候極寒。岑丹溪下車時被撲麵而來的幹冷北風吹得打了個噴嚏,然後迅速往後跑了兩步來到殷雲度的身邊一把揭開了殷雲度的鬥篷,將自己塞了進去。重新歸於溫暖,岑丹溪還是小小的打了個寒戰。“這麽怕冷啊。”殷雲度把他裹緊:“就這幾步路了,再往前走走,看到前麵那個山洞了嗎?進去就沒風了。”兩人迎著風緩緩挪到山洞裏,走進去,雖然依舊還是冷,但好在總算沒有裹挾著冰粒子往臉上拍的狂風了。岑丹溪這才冒出頭來:“這是哪裏?”“是兗州最東北。”殷雲度目光望向山洞最東方那條路:“從這裏走出去,再往東就是白桐林,白桐林外,就是湯穀。”岑丹溪望望他,又將目光轉向了山洞通往的方向:“我們是要去湯穀嗎?”“不,不去。”殷雲度收迴目光,緩緩垂眸:“那裏已經沒什麽好看的了,鳳凰一族湮滅後,那裏就成了一片雪原,與北界連通了。”短暫的失落後,殷雲度重新笑起來,朝山洞的一處轉彎走去:“跟我過來這裏。”岑丹溪聞言跟上,和他一起轉過幾道彎,迴頭看一眼來時路,腦袋有些暈,不太確定一會兒還能不能找到迴去的路。走到後麵岑丹溪已經放棄考慮別的了,隻一味的跟著殷雲度走。這路比他想象中還要長,最後一麵石門出現在眼前。“我上次來這裏,還是我六歲時,我娘將我趕出湯穀的那天。”殷雲度一邊說著,一邊劃破手指按上石門:“他說以後再也不用把我掛在白桐林了,這傘留著也是鬧心,就把東西封在了這裏。他還說若是日後我沒有合適的劍可用,就來把它取走。”石門散發出璀璨的金光,緩緩打開。“後來我爹將驚霜劍送給了我,於是我漸漸便忘了這裏還有把劍。”殷雲度語氣沒什麽情緒,似乎很平靜:“再後來湯穀就沒了,我反複在夢裏記起這裏,卻一次也沒敢來過……我不知道該怎麽見他的劍,這把劍跟了他那麽多年,肯定有靈氣了。萬一它能給我娘告狀,告訴他我有多不成器……我不敢想。”岑丹溪神色擔憂去握殷雲度的手,殷雲度搖搖頭:“我沒事,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愧疚到底沒什麽用,不如把劍拿來砍到幕後之人身上來的實在。”他笑笑,牽著岑丹溪走進去。石室最中央是一處高台,上麵陳著一把與殷雲度的扇子同樣質地的玉色傘。“阿圓,去將它取下來吧。”殷雲度輕聲道:“它的主人,不會有人比你更合適了。”第56章 第 56 章岑丹溪走上前, 指尖觸及的那一刻眼前畫麵忽然變得扭曲。他沒忍住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周遭環境重新凝實,甜膩濃鬱的花香撲入口鼻。身下草地柔軟, 頭頂樹梢上綴滿了紫色的桐花。岑丹溪從草地上坐起,將身上落的桐花抖落下來。是幻境。這種幻境,一般都是法器前任主人所設下的,用來考校來者是否有資格成為法器的新主人。岑丹溪不曾見過鳳玨, 他隻從殷雲度的迴憶裏聽說過他。“霜入幕, 風度林。”“朱燈滅,朱顏尋。”有孩子歡快地唱著什麽。“體君歌,逐君音。”“不貴聲,貴意深。”五六歲的孩子一蹦一跳地來到他麵前, 仰起頭看他,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來。“哥哥,你真好看, 你是哪裏來的?”孩子眉間有一簇焰火般熱烈惹眼的印記:“我從前怎麽沒有見過你?”岑丹溪蹲下來看他,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阿彌。”鳳彌始終笑得燦爛:“哥哥叫什麽?”“我是……阿圓。”“阿圓哥哥。”鳳彌看向他手裏的花:“你的花好漂亮。”岑丹溪這才發現自己手中還握著一朵足有半個巴掌大的桐花, 淺紫的顏色,香味濃而甜膩。“你喜歡這個?”岑丹溪想到了殷雲度喜歡花,於是遞給他:“送給你。”孩子將花接過,不遠處傳來聲音。“阿彌, 過來。”鳳彌馬上轉身朝聲音來源跑去,岑丹溪也抬頭去看,隻一眼, 他就確定了眼前這位就是鳳玨。無他, 太像了。殷雲度的相貌與他幾乎有六七分相像,若是將眼睛遮住, 這兩張臉能有九成的相似。臉雖然相像,氣質卻是天差地別。鳳玨的眼睛不同於殷雲度的溫柔多情,那是一雙天生就帶著三分冷鬱氣質的鳳眼,眉目一斂,似乎世間萬般無一能入他的眼。岑丹溪知道為什麽殷雲度從沒說過鳳玨的長相了,這神采風姿完全是零碎的言語所拚湊不出的。不同於長相的冷淡,鳳玨語氣很溫柔。他問鳳彌:“拿到你的花了嗎?”“嗯!”鳳彌點頭,舉著花給鳳玨看:“花很漂亮,這個哥哥很好,阿彌很喜歡他。”“我知道了。”鳳玨目光落到岑丹溪身上,對他露出了一絲笑來。下一瞬岑丹溪眼前朦朧起來,很快場景變換,桐花沒有了,鳳彌也不見了,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了岑丹溪和鳳玨。“如你所見,這個幻境沒有什麽很困難的試煉。”鳳玨神色平和:“我知道阿彌不一定用得到這把劍,所以留了一縷他的靈識在這裏。我所求不多,隻要來者對阿彌心存善念,阿彌的靈識也親近接受他,就能帶走這把劍。”“不過,能被他帶來這裏贈劍,必然關係非同一般。你們是同門?還是摯友?亦或者……”岑丹溪鄭重道:“是道侶。”“意料之內的答案。”鳳玨眉目舒展,笑意更深了些:“我的劍,他應該不會送給別人。他現在怎麽樣了呢?長大後的樣子,更像我還是更像他父親?”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點多:“抱歉……是不是問得太多了?在我留下這縷靈識的時候,我隻見過他六歲之前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好奇以後的事。”“他很好,特別好。”岑丹溪有些苦悶於自己嘴笨,努力描述著:“是很溫柔善良的人,長相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和前輩一模一樣。”“是麽,那很好。還好不像殷桓,那副相貌太風流容易讓人覺得輕佻,會把你這樣乖的孩子嚇跑的吧?”鳳玨又問道:“他現在,和我的關係如何?他……可有怨我?”鳳玨……並不知道自己十幾年後就已經不在了。岑丹溪被問住,哪怕麵前的隻是一縷靈識,他也有些不忍。他猶豫著要不要編一個完滿的故事出來,可最終還是做不到對鳳玨說謊。“他從來沒有怨過前輩,他知道前輩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岑丹溪停頓片刻,最後還是如實道:“前輩走後,他一直很思念您。”說完這句,岑丹溪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前輩,玄璣七百六十六年,仙盟圍攻湯穀,鳳凰一族全族湮滅。他一直在查其中真相,前輩可有什麽線索?”“全族?”讓岑丹溪意外的是鳳玨驚愕過後既沒有問殷雲度,也沒有問殷桓,而是問:“湯穀外的那兩棵巨樹可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