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寺,原本占地足有上千畝,可惜被血色酸雨襲擊,無數建築物被腐蝕一空,隻剩下遍地坑洞,一片狼藉。


    數個依附大林寺的小村落幾乎看不出原形了,村民盡皆死去,屍骨無存。


    此刻,整個大林寺隻剩下最中心那兩畝地仍保存完好,被一個鐫刻了密密麻麻符文的法陣籠罩著,神光燦燦。


    但若是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法陣上麵很多符文已經裂開了,開始出現破損。


    不能及時修複的話,隻怕撐不了多長時間。


    現在,數百人都集中在露天廣場上,看著那如瀑般的血雨以及時不時閃過的雷霆,說不驚慌是不可能的。


    這數百人中大部分都是修為在身的武者,有須發皆白卻身若磐石的老者,也有眸若鷹隼的少年郎,每一個人的氣勢都非常強大。


    可以說,這裏匯聚了半個大西州有實力、有天賦的武者,一旦這些人在此遭劫,對於大西州武道絕對是沉重的打擊。


    “空塵大師,我等受邀來此,卻無故遭劫,現在小西天寺的辯機法師舍命來救,還望大師開啟一條通道,渡我等出去。”


    露天廣場上,一個鐵塔般的巨漢開口,他聲若悶雷,一舉一動皆帶著無匹威勢,讓人震驚。


    “阿彌陀佛!


    諸位若想離開,隨時都可以,我寺絕不會強留。


    不過,詭災兇險,你們要考慮清楚。


    想離開的話便站在貧僧的右手邊吧。”


    空塵大師念了聲佛號,臉上不悲不喜。


    場中眾人對視了一眼,眸中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猶豫與不安,誰也不知道外麵的辯機和尚是否能安全的將他們帶離險境。


    不過,這個世界總是不缺乏冒險者,之前第一個開口的那個鐵塔般的巨漢率先站了出來。


    緊接著,人群中又窸窸窣窣走出二三十餘人。


    “還有人想離開嗎?”空塵大師環顧四周,再度開口。


    很快,又有七八人走出。


    “阿彌陀佛!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祝諸位一路平安。”


    空塵大師開口,而後俯身往地下一按。


    霎時間,這數十人的腳下就浮現出大片白光,將他們籠罩的嚴嚴實實。


    再一眨眼,這些人就出現在了辯機和尚附近。


    辯機和尚朝法陣中的空塵大師點了點頭,一切皆在不言中。


    緊接著,他伸出一隻手,掌心凝聚出一朵小小的紅蓮,隱約可見數十條秩序鎖鏈在其中遊動。


    “哧!”


    他扭動手腕,紅蓮旋即激蕩出大片神輝,將出現在附近的人全部收進了蓮花之中。


    隨後,他轉身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這裏的秩序法則太紊亂了,強如他,也隻是在死撐罷了,無法長時間停留。


    還好,那種堪比破殼絕顛攻擊的雷霆並沒有出現,不然的話,他隻怕會遭劫。


    “小西天寺的絕技掌中蓮花!”


    “傳言其與袖裏乾坤齊名,我本以為那是在吹牛,沒想到如此奇妙!”


    “早知道那和尚有如此能力,就應該跟著他離去,哎!”


    “希望他安全送完人後能再度折返吧,助我等脫離苦海。”


    大林寺中,有人發出了驚唿,感慨連連。


    “嘩啦啦!”


    血雨卷天,若驚濤拍岸,撼動乾坤。


    辯機和尚腳踩蓮步,步步生花,橫穿腥風血雨,速度快到極致。


    遠遠望去,隻能看到一團金光在閃爍,晃人眼睛。


    “哢嚓!”


    突然,一道梁柱粗的閃電出現,攜萬鈞之勢砸向辯機。


    “唰!”


    辯機行進的速度更快了,試圖避開這一劫。


    然而,那閃電就像是開了眼一般,竟然硬生生的改變了行進路徑,猛的劈在辯機頭頂。


    “唵嘛呢叭咪哄!”


    危急關頭,辯機口吐六字真言,一個又一個金光閃閃的佛字烙印在虛空中,撼動了天地大勢。


    “嘭!”


    然而,六字真言也難以抵擋這道閃電,竟接連崩碎開來,化為大片流光。


    “喝!”


    辯機大喝了一聲,身上的佛光更加熾盛了,像是化身成為一輪大日,照亮了八方。


    下一刻,隻見他抬起一隻手臂,竟要硬撼驚雷。


    “砰!”


    他那宛若黃金鑄造的大手裂開了,血肉橫飛,連掌骨都碎開了數根。


    此外,他的手臂連同肩膀也是一片焦黑,隱約可聞見肉糊味。


    不過,他另一隻手上的掌心蓮卻是完好無損,他護住了蓮中眾人的生命安全。


    “好人啊!”


    看到這一幕,申吉由衷的發出一聲感慨。


    在這個詭異橫行的世界,鮮少能看到這種舍己為人的義士了。


    “此子佛根深種,有大宏願、大覺悟,不愧是千年難得一遇的佛子。


    身在這個亂世,有幸能看到這樣的天才崛起,當浮一大白。”


    說著說著,高輔國從源寶囊中取出了一壇老酒,咕嚕嚕狂飲起來。


    聞著酒香,申吉肚中的酒蟲也被勾動,也要了一壇過來。


    這一幕,看的邊上的獨孤雪差點翻白眼。


    辯機正在賣命救人,這兩貨倒好,看戲的同時還喝起了酒,真不知該讓人說什麽好。


    “這酒夠烈!”


    灌下一口美酒,申吉砸巴嘴,感覺喉嚨火辣辣的,但是又倍感刺激,忍不住還想再飲。


    “這可是陛下賞賜給雜家的三壇醉,三壇下去,神仙也得醉。”高輔國揚起蘭花指,多了一絲醉態。


    “三壇醉?好名字。”


    申吉又灌下一口,頓感百脈通暢,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隱約間,他竟感覺神識有些飄忽起來。


    不得不說,這酒真的很給勁,強如他,也感覺到了一絲醉意。


    “哧啦!”


    辯機和尚踩著漫天血雨,拚盡全力,終於衝了出來。


    此刻,他身上原本白色的僧袍已經被血雨染紅了,看起來十分狼狽。


    還好,他右掌中的蓮花依舊完好無損,不染一絲血汙。


    “嘩啦啦!”


    他翻手一按,蓮花綻放,越變越大,數十人再次出現,基本無礙。


    “多謝法師相助,吾等銘感五內。”


    短暫的驚詫過後,眾人齊齊朝辯機和尚拜謝。


    “阿彌陀佛,諸位平安就好。”辯機雙手合十,一臉謙和的應道。


    而後,他再度折返,沒入重重血雨之中。


    “法師真乃佛陀在世,此等慈悲心腸吾輩拍馬不及!”


    “迴去之後,我怎麽也得給辯機法師立個長生牌才行!”


    “好人啊,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救苦救難,吾輩楷模!”


    看著辯機和尚離去的背影,眾人備受感動,讚歎不已。


    “哢嚓!”


    然而,不一會兒,血雨之中突然劈落七八道驚雷,齊齊往辯機和尚身上招唿。


    “嘭!”


    下一刻,辯機整個人被劈飛,被迫退出了血雨的籠罩範圍。


    仔細一看,他上半身的白袍已經化為齏粉了,露出焦黑的胸脯,可清晰聞到烤肉味。


    不過,他的神態依舊無比平靜,似乎受傷的並不是他。


    “法師你沒事吧?”


    “法師……”


    之前被他救出來的人紛紛上前,噓寒問暖。


    “貧僧怕是無法再進去救人了,詭災似乎覺醒了,有意針對我。”辯機開口,甚是遺憾。


    “法師盡力即可,不必掛懷。”


    “人各有命,況且大林寺底蘊深厚,想來陣中眾人可以安然度過這場危機。”


    眾人勸解,不想給辯機增加心理負擔。


    “他們成功出去了!”


    “辯機法師想要再度折返,似乎失敗了。”


    “哎,早知道之前就應該跟著一起走,這迴完了!”


    “外麵的血雨和驚雷更加恐怖了,該如何是好?”


    “空塵大師,你能否帶著我們安全撤離?”


    大林寺中,很多人急了,迫切想要離開,因為局勢越來越不好了。


    “轟!”


    大林寺上空的法陣劇烈搖晃起來,震得大地都跟著顫動。


    這是一種預兆,法陣很快就要撐不住了。


    “諸位,是我大林寺誤了你們。


    不過,還請你們放心,我寺能在此地屹立千年不倒,還是有些底蘊的。


    貧僧敢跟諸位保證,此地三日內絕不會被血色酸雨侵入一絲一毫。”


    空塵大師斬釘截鐵的說道。


    緊接著,他從腰間摸出一塊黑不溜秋的小石頭,而後走到陣眼處,將這塊石頭安了上去。


    說來也是奇怪,小小一塊石頭,剛一落地,就化為一團液體,融入陣中。


    下一刻,整個大陣就不再晃動了,其上的符文紛紛複原,再度迸發出熾盛的神輝,光耀八方。


    “這是萬法石?!”有人發出驚駭聲,一臉不可思議。


    萬法石,是一種逆天材料,任何法器、法陣加入一點,都可以蛻變與晉級。


    這種至寶,絕世稀罕,傳言皇族的“宇宙鋒”天子劍便是融煉了一大塊萬法石,才蛻變成一尊頂級神器,擁有了器靈!


    “是了,隻有萬法石才有這等作用,我等可安心一會了。”


    “隻希望雨災能快些轉移吧,不然的話,就是再強的法陣也經不起這般摧殘。”


    寺中眾人心中稍安,臉上的驚慌之色減少了許多。


    “準備些飯食,讓眾人填飽肚子先。”


    空塵大師囑咐完弟子後,朝一間古老的殿宇走去。


    這間殿宇十分老舊,已不知曆經多少風雨,斑駁的牆皮已經脫落,屋頂也長滿了青苔,更添幾分歲月氣息。


    殿中,隱約可聽見沉重的喘息聲,好像一個哮喘病患者在抽氣。


    “師父。”


    空塵大師走到門前,輕喚了一聲。


    “進……來吧。”


    殿內傳出極為渾濁的聲音,有氣無力,不注意傾聽根本聽不到。


    “咯吱吱!”


    老舊的門扉開啟,一股腐朽的氣息從中彌漫而出,像是枯枝敗葉腐壞的味道。


    不嗆鼻,卻讓人內心沉甸甸的。


    空塵大師放慢腳步走了進去,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道如骷髏般的身影。


    那人盤坐在蒲團上,幹癟的胸脯微微起伏著,但是唿氣吸氣時的聲響卻無比沉重。


    此人就是虛雲子,三百年前的極境武修,曾走到這方世界的武道盡頭,卻跨不出那一步。


    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老去,對於一個曾經站在極顛的強者來說,這是何等的殘忍!


    歲月無情,誰也逃脫不了這個詛咒。


    他血肉枯萎,幾乎可以稱得上皮包骨了。


    不過,從他的骨架輪廓上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他的體格絕對無比壯碩,很可能超過兩米五,遠超當世之人。


    他雖老朽,氣息渾濁,但是仍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勢,那是曾經站在極顛的強者才有的一種神威,讓人不禁肅然起敬。


    “師父,血色酸雨突襲,大林寺十不存一,我已為大陣注入萬法石。


    可依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也撐不了幾天。


    我已令弟子們收拾寺中典藏,準備尋個時機突圍出去,為我大林寺留下香火。”


    “噗通!”


    說著說著,空塵跪伏了下去,啜泣道:“非我膽怯,實在是事不可為,詭災難擋。


    還請師父恕罪,是我辜負了您的期望。”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大林寺毀了......重建就好了,隻要人還活著,就還有希望,何須自責。”


    虛雲子一停一頓,許久才將一句話講完整。


    “還請師父到時候跟我一起離開,莫要呆在這兒。”空塵言辭懇切的說道。


    “這裏是為師的歸宿,漫天血雨送我行,了結前世今生罪。”虛雲子道。


    “不,徒兒絕不讓師父留在這。”空塵聲淚俱下,一臉悲意。


    “癡兒,大林寺地裏的火不能滅。”


    說到這,虛雲子的氣勢陡然大變,像是迴到最為強大的時候,擁有了一股撼天動地的神威,又道:


    “千年之約未至,火在,星星之勢,可以燎原;火滅,萬法皆空。


    這是我大林寺開山之祖立寺之初與大神通者立下的心靈誓言,烙印在冥冥之中,逃不掉的。


    火,決不能滅!”


    “這?!”


    空塵大驚,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段隱秘,急促問道:“師父,不滅之焰難道有靈嗎?”


    “是,此乃千年前半步踏入飛升境的絕世強者炎神之子,蘊於地心之中,隻待乘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平日我等鍛器時隻是借用其自然溢出的焰火罷了。”虛雲子道出了這段秘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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