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下,空曠幽靜的小隱寺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光,看起來極為妖異。


    “踏踏……”


    申吉手持斷刀,走在古舊的青石板上,腳步聲在夜色下傳的很遠。


    他雙眸泛光,來迴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廟內栽種有許多古樹,枝繁葉茂,但是在月光的照耀下,卻宛若張牙舞爪的惡魔,透著一股詭異。


    橫穿一片小樹林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一座古樸的大殿映入申吉眼簾,殿門前掛著兩盞紅燈籠,散發出朦朧的燈光,像是不知名怪物的眼睛。


    “唿哧!”


    申吉深吸了一口氣,隔了片刻後才緩緩吐出,緊繃的情緒得到些許緩和。


    他繼續向前,朝著大殿走去。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看向兩側的走廊,地上擺放有一尊尊羅漢塑像,有的舉缽,有的托塔,有的騎象……形態各異,不一而足。


    但是無一例外,它們的眼睛都刻畫的無比靈動,無論從哪個方向上看,似乎都在與它們對望。


    在這寂靜的夜,被十八雙眼睛齊刷刷盯著,申吉的內心卻沒有驚懼。


    相反,他現在怒氣騰騰,全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戾氣。


    自穿越以來,他一路血戰,早就練就一個強大的心髒,豈會被區區十幾雙假眼嚇到?


    “看什麽看?”他環顧一眾羅漢塑像,低吼道。


    隱藏在暗處的大黃(黑狗崽)嚇了一大跳,以為是自身被發現了,正準備遁逃。


    它得到的紙張裏麵可是說了不能與三主子虛竹單獨相處,否則必有殺身之禍,它可不敢賭。


    “錚!”


    下一刻,申吉動了,大踏步走向一個舉缽的羅漢塑像,而後……一刀劈向其眼睛。


    一陣金石交擊聲響起,同時還伴著些許火星子濺出,舉缽羅漢的雙眼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劃痕。


    那靈動的眼睛,再也不見。


    “鏗鏗鏘鏘……”


    砍完一個後,申吉覺得還不夠,遂持刀將十八個羅漢的眼睛都給戳瞎了。


    “這貨搞什麽鬼,怎麽半夜起來毀壞神像?”黑狗崽驚疑不定,對不遠處的三主子“虛竹”甚是不解。


    “舒坦了。”


    砍瞎十八雙眼睛後,申吉舔了舔幹癟的嘴唇,感覺渾身上下無比舒爽。


    繼續往前走,他的步伐更加從容,根本不像第一次來到此地,反而像是在逛自家後院。


    “大雄寶殿”


    一座牌匾高掛在門上方,透發出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息。


    “嘭!”


    殿門被申吉一腳踹開,一座巨大的佛像映入申吉眼底。


    身披金裝,低眉頷首,雙眸微睜,盤坐在巨大的蓮座上,與尋常佛寺的如來佛像並不多大區別。


    “虛竹,你大半夜不睡覺來這裏幹什麽?”突然,佛像旁傳出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申吉睜大眼睛,循著聲音望過去,發現出聲的是一個身披陳舊僧袍的老和尚,他留有一綹長長的山羊胡,身形幹瘦,頗有長者風範。


    “你怎麽還帶著刀呢?


    難道還是沒能與以前的自己和解嗎?


    殺戮隻會造成更多的殺戮,仇恨隻能越積越多。


    放下屠刀,自能立地成佛,大徹大悟。”老和尚歎了一口氣,看向申吉的眸光頗為複雜。


    很是古怪,聽到老和尚的話後,申吉的腦海中突然湧入許多舊憶。


    未入小隱寺前,他在山下一座小鎮裏當了多年的屠夫,期間宰殺了不下上萬頭豬,手中的屠刀都被鮮血腐蝕成半截了。


    最終,在他常年殺豬的地方,誕生了一頭怨詭,屠滅了鎮裏大半人口。


    他的家人、親戚、朋友、妻子、兒女全都在那場劫難中死去。


    而他自己,則是湊巧碰上了下山斬妖除魔的小隱寺主持智深,被其所救,從此遁入空門,陪伴青燈古佛。


    “無中生有的本事不錯。”申吉心中冷笑。


    雖然這些舊憶湧入腦海的過程十分“絲滑”,甚至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換成其他人興許就被同化了。


    但他是何許人也?


    他自“祖星”而來,心中始終對那個地方留有難以磨滅的痕跡,不是一些“雞鴨貓狗”的記憶可以代替或者填充的。


    “刀在我手,佛奈我何?”申吉開口,踏步向前,逼近智深。


    “執念成魔啊,虛竹!”


    見申吉依舊那副暴戾模樣,智深主持一臉恨鐵不成鋼,大喝道:


    “凡所有相,皆為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玄奧莫測的禪音灌入申吉的腦海中,令他的腳步驟然一頓。


    他的腦海一片空白,緊接著,就被一尊巨大的如來像所替代,佛光燦燦,散發出著一股大慈悲的氣息,要化解申吉心中的殺意。


    申吉本能的咬住牙尖,劇烈的刺痛感讓他更加狂躁,不自主間湧出的煞氣淹沒了識海,與憑空而現的如來神像對抗。


    “淨心之要,無如念佛,一念相應一念佛,念念相應念念佛,佛號投於亂心不得不佛。”智深主持當頭棒喝,聲音響徹整座大殿。


    一股清風拂過申吉臉龐,再一睜眼,他感覺像是來到了諸佛的國度,目之所及,皆是一座座帶著和煦笑容的佛像。


    慈悲、圓滿、大自在……種種玄妙的感覺在他的心中流淌而過,勸他放下屠刀,積德行善。


    但是,他內生的煞氣、殺氣卻在拚命抵抗,兩股迥異的力量在他的識海中激烈搏殺,誰也不肯相讓。


    這無關於力量,而是信念、意誌的對碰,誰都想同化對方,證明自己才是正確的。


    “我……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申吉艱難開口,脖頸青筋暴突,低沉的吼聲帶著一股戾氣,要毀滅眼前的一切。


    “虛竹,你真是無法無天,竟敢藐視諸佛!”


    智深主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眸中透著濃重的失望,又道:


    “你還是到禁閉室待幾天吧,等想明白了再出來。”


    “老家夥,少嘰嘰歪歪,來戰!”


    申吉堅守心誌,驅除了識海中的如來神像,而後踏步向前,雙手持刀,猛地向前斬落。


    眼看著就要劈到智深的腦袋,卻見他身形一晃,整個人如泥鰍一般溜到申吉身後,一指點出,就要戳中他的脊背。


    此時,申吉修為盡失,卻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靈覺。


    或者說,是身體的本能,不用什麽特殊的神通加持,他的身體就能自主的對外界的危險做出反應。


    一刀劈空,雙臂在前,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自然無法在第一時間扭轉過來。


    但是,他還有腳呢!


    “啪!”


    他的右腳像是馬在尥蹶子一樣,迅速朝智深胸口踹去,威勢極猛,帶起一陣狂風。


    智深眸中現出一絲異色,以最快速度躬身,避開了這一擊。


    然而,申吉的攻勢卻未曾停止,隻見他左腳蹬地,原地起跳,快速踢出第二擊,就像秋風掃落葉一般。


    “哢嚓!”


    這一擊,智深避無可避,隻能抬起右臂格擋,但他明顯低估了申吉的力氣,剛一碰撞,手骨就碎裂了。


    借著這一會間隙,申吉猛地轉過身體,如猛虎下山一般,手持斷刀捅向前方,聲勢駭人。


    “唵!”


    見狀,智深急忙張口吐出佛門六字真言,如同獅子吼一般,強大的音波攪動四方,將供桌上的蔬果都給吹飛了。


    申吉被狂暴的音波攪的耳膜隆隆,像是要爆開了,但是雙腳仍死死抵在地上,沒有後退半步。


    蠻力難敵神通,此時的他使不出鳳鳴術,但是斷刀在手,這是他在這裏唯一能夠依靠的東西。


    “嗬忒!”


    他猛咬牙尖,吐出一縷鮮血,撒在斷刀上。


    霎時間,斷刀綻光,泛起神曦,籠罩在申吉身上,為他擋住了傾瀉而來的音波。


    緊接著,他踏步向前,化為一道流光,橫刀斬擊。


    “噗嗤!”


    一串血花飆起,灑滿長空。


    智深的腦袋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眼睛還瞪的大大的,似乎是死不瞑目。


    遊級灰白之氣+1


    “轟!”


    申吉覺得還不解氣,上前又剁了數十刀,直到將其剁成肉泥才罷休。


    “就這?”


    他皺眉,按理來說,無視規則砍死副本中的人物後,應該會出現一些新的變化,可過了許久依舊什麽事都沒有發現,這讓他不解。


    “不愧是幻境中最暴戾的人物,狠起來連自己的師傅都殺,闊怕!”


    大雄寶殿外,黑狗崽也看到了這一幕。


    此前,它看到“虛竹”拿著刀要斬智深主持的時候,身體竟本能的想要上前護住自己的大主子。


    幸好,它及時止住了自己的行為,不然的話現在估計也成了一具屍骸。


    “古怪,虛竹竟給我一種熟悉感,但我好像遺忘了什麽?”它低語,眸中泛起一絲迷茫。


    這種感覺很古怪,讓它有些不安,迫切想要追尋答案。


    大雄寶殿內。


    申吉繞著如來神像走了好幾圈,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東西,遂決定去尋找寺廟內的其他人,將他們……一一斬殺!


    出門,右拐,這裏有一條走廊,連向兩座古色古香的屋舍,應該就是他那所謂的“師兄”和“師弟”的居所。


    然而,他剛踏出大殿沒多久,殿門卻自動閉合了。


    “嗯?”


    他迴首,心中疑惑。


    上前數步,一腳飛踹,門又開了。


    “虛竹,你大半夜不睡覺來這裏幹什麽?”殿內再度傳出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申吉瞳孔猛縮,循著聲音望過去,又看到了智深主持。


    此刻的智深和尚,腦袋還好好的,上麵一點血跡都沒有。


    他之前明明已經被申吉擊殺了,可是現在又完好的出現,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申吉不語,踏步向前,想要看個究竟。


    “你怎麽還帶著刀呢?


    難道還是沒能與以前的自己和解嗎?


    殺戮隻會造成更多的殺戮,仇恨隻能越積越多。


    放下屠刀,自能立地成佛,大徹大悟。”相似的話再次從智深和尚口中說出。


    與此同時,申吉的識海中再度鑽出那些奇奇怪怪的舊憶:屠夫的前半生。


    這一次,他已經提前做出了準備,堅定意誌,驅散所有。


    他也不廢話,而是直接化為一道虹光,挺刀向前,勢若猛虎。


    “嗯?!”


    智深瞪大了眼睛,顯然沒料想到“虛竹”會直接動手,連一句解釋都不給就殺了過來。


    他急忙起身,張開雙手,作勢就要夾住襲來的斷刀。


    “噗嗤!”


    哪知,他的手剛觸碰到斷刀,就被一股暴力絞的血肉模糊。


    而斷刀速度不減,直接刺向他的眼珠子。


    千鈞一發之際,他不得不退避。


    然而,他快,申吉的速度更快,壓根就不給他躲避的時間。


    隻見他猛蹬大地,縱身躍起,如泰山壓頂,勢若奔雷,速度快到了極致。


    “嘭!”


    一個人頭再次落地,血淋淋,景象駭人。


    遊級灰白之氣+1


    這一次,申吉沒有將他砍成肉泥,而是靜靜地看著頭顱,想等他複原,尋出其秘密。


    然而,申吉失望了,過了很長時間,智深依舊沒有恢複。


    “難道得我本人離開這個場景才行嗎?”他低聲自語,而後轉身走出了大殿。


    果然,不一會兒後,殿門再度自主閉合。


    “嘭!”


    又是一腳飛踹,殿門再度開啟。


    “虛竹,你大半夜不睡覺來這……”


    這一迴,申吉不等智深主持將話說完,直接縱身躍起,一眨眼的功夫就竄到智深身前,一刀梟首。


    遊級灰白之氣+1


    “第三次了。”申吉的神色有些凝重,狠一咬牙,決定來把狠的。


    他拿著供桌上的油燈,倒出火油,撒在四方,而後點燃。


    “唿哧哧……”


    火光越來越刺目,蔓延至整座大殿,黑煙滾滾,嗆人口鼻。


    申吉深深看了一眼地下被烈火吞噬的殘屍,這才退出了大殿。


    “真是個狠人啊,不隻弑師,還要放火燒寺,簡直可以稱得上窮兇極惡,此人……


    不對,這種弑師的場景本帝怎麽感覺看過數次了,莫名有種熟悉感!”黑狗崽駭然,腦袋瓜子閃過一道靈光,似乎憶起了什麽。


    可是,很快的,那突然閃爍起來的慧光又熄滅了。


    它眸中的迷茫之色更加濃鬱了。


    “嘭!”


    申吉前腳剛離開,大雄寶殿的門後腳就關閉了,裏麵的火光也在下一刻熄滅,濃煙也不見了,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錯覺。


    “……”


    這一次,申吉沉默了,立身在殿門前,久久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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