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佛,也稱臥佛,是佛寂滅前的最後一個法相。


    茫茫大草原,一尊長達百丈的睡佛側身臥在雪地。


    它閉著眼睛,臉上卻帶著微笑,身上披著一條薄薄的黃色絲綢,在黑夜裏散發出陣陣曦光。


    整個臥佛像是融合了智慧、力量、優雅和安詳於一體,給人一種寧靜、平和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內心的寧靜。


    “睡佛?!別看!”


    領頭的喇嘛發出一聲暴喝,臉色猙獰無比,渾身上下更是騰起了璀璨的符文,氣勢迫人。


    “嘭!”


    然而,還是晚了,同行的三個喇嘛突然從鱗馬上跌落下去,磕得頭破血流。


    領頭喇嘛急速翻身下馬,整個人趴在地上,將頭埋進了土地,不去看周圍任何事物。


    另外一個喇嘛同樣也是如此。


    約莫過了半個鍾,確定沒有危險後,活著的兩個喇嘛才從地上爬起來。


    “今晚真是倒了血黴,居然會碰上大西州最恐怖的睡佛,這戾詭不是被小西天寺困在西陵詭窟了嗎?


    為何會逃出來,難不成西陵詭窟被攻破了?”


    年紀稍小的喇嘛望著地上三具氣息全無,臉上卻掛著淡淡笑容的屍體,心有餘悸的說道。


    “睡佛最是邪異了,自古就有其傳說,修為弱的隻需看一眼就會被勾走魂魄。


    據傳其無法無相,因死亡而存,隻要人世不空,睡佛永存。


    世間的禁製、絕地難以長久困住它,除非是突破破殼境的大神通者才能徹底滅殺它。”領頭喇嘛神色凝重道。


    “它該不會也是衝著大雪山去的吧,那我們……”年紀稍小的喇嘛神色不安,心中擔憂不已。


    “連它都被吸引,更說明大雪山的機緣很大,我們就算不能吃肉,喝口湯總是可以的。”領頭喇嘛堅定的說道。


    歇息了一會後,兩人再度啟程。


    另一個方位,一座高愈千丈的陡峭山峰上,一頭翼展超過十丈的金色大雕從山頂一躍而下,化為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朝著大雪山趕來。


    此外,山下還有一頭體型超過三十丈的紫色犛牛也在趕路,它那一身紫毛在夜色下閃閃發光,顯得極為神秘。


    “快看!”


    “那不是昆侖丘最強大的兩尊獸王金雕王和紫犛王嗎?”


    “我的天,連它們都被驚動,看來大雪山真的出大事了!”


    “快跟上,咱們也去大雪山!”


    ……


    兩尊獸王的體型極為顯眼,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哪怕遠隔數十裏,也能輕易看到。


    再加上它們沒有隱藏身形,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這更加激起了他們的好奇心,想要去大雪山一探究竟。


    ……


    千裏之外,仁波城,這是大西州的州城。


    西北部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上,這裏建一座通體雪白的佛寺,日夜散發著淡淡的神曦,聖潔無比。


    小西天寺!


    大雄寶殿,一位須發皆白,身著白色僧袍的老僧站在佛像前的供桌旁,不斷敲擊著木魚。


    “叮咚!叮咚!”


    清越而悠長的木魚聲迴蕩在大堂內,又擴散至外界,繚繞在整個寺廟上空。


    若有遊詭在寺廟內的話,隻怕會立時暴斃,被這種木魚聲淨化。


    “阿彌陀佛!大爭之世,不進則退。


    宏願府勃拉日縣傳來消息,大雪山疑似出現一座洞天福地,睡佛也逃至那裏,若讓它再進一步,定會迴來報複。


    辯機,你去走上一遭吧,哪怕不能將睡佛拘迴來,也要給予它重創。”


    老僧沒有張口,但是聲音卻迴蕩在大殿內,渾厚而溫和,仿佛可以穿透人心。


    “是,師父!”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臉上無悲無喜。


    “師父,師弟雖然已經突破到破殼境,但畢竟涉世不深,不如讓弟子跟著一起去吧。”


    邊上,一個紅光滿麵、腆著大肚的花臂和尚大咧咧的說道。


    “時間緊迫,需要用寺內的天送之陣傳送,你若承受的住那種超高速撕扯之力,一起去也好。”老僧再次出聲道。


    “咳咳,那還是算了吧,弟子還想多活幾年呢。”花臂和尚急忙搖頭道。


    “咻!”


    小西天寺內一座巨大的天台上,辯機站在中心。


    很快台麵上就浮現出一道道波紋狀的漣漪,無數符文如流水般轉動起來,環繞在辯機周圍。


    再一眨眼,卻見一道極為刺目的光束射向了天穹,洞穿重重烏雲,他整個人就不見了。


    “嘭!”


    勃拉日縣地界,一片荒涼的戈壁灘上,突然發生了大爆炸,轟出一個巨坑。


    不多時,一個麵容俊秀的小和尚從中走了出來,他的僧袍破破爛爛,卻未見半點血跡。


    他抬頭看了看天穹,拿出一張地圖,確定方位後,快速行動起來。


    一步踏出,就是數裏地,就像穿梭在虛空中。


    “我聞到了不安分的氣息。”他的呢喃聲迴蕩在荒野上,久久不散。


    這一夜,無數人的心神都被大雪山的異象所牽動,連夜出動,隻為爭取那一線機緣,踏足更高的境界。


    冰川地,一片狼藉,除了一些僥幸活下來的金光寺喇嘛外,再無他人。


    “我們也進去吧。”


    “誰知道裏麵有什麽,還是等住持出來再說吧。”


    “如此機緣,我可不想放棄,哪怕死了,也比碌碌無為好。”


    ……


    活下來的喇嘛們心思各異,有的選擇進入須彌洞天,有的則打算在外麵等等看。


    突然,一道穿金裂石的鳴嘯聲從天穹高處傳來,激蕩起恐怖的虛空漣漪,掀起陣陣狂風。


    “啊……”


    還在坑洞邊守著的喇嘛捂緊了耳朵,躺倒在地,麵目猙獰,痛苦的掙紮著。


    很難想象,僅僅隻是一道叫聲,就將他們疼的死去活來。


    “咚咚咚!”


    鳴嘯聲未熄,一陣腳步聲又傳來,好像巨靈神在人間行走,地動山搖。


    大地不斷出現裂縫,化為一個個深淵。


    “噗!”


    喇嘛們口吐鮮血,感覺心髒像是被人拿著降魔杵狠狠爆錘一樣,胸口沉悶,就快喘不過氣來了。


    這還不算,一道長逾百丈的陰影逐漸迫近,他們雖未看清其具體形貌,卻明顯感覺自己的神魂不受控製的要離體而去。


    “救救……命啊!”


    他們大喊,內心恐懼極了。


    “阿彌陀佛!”


    就在這時,一聲佛號在他們耳畔響起,仿若春風拂麵,將他們的神魂從死神的手裏拉了迴來。


    “還好趕到了,小西天寺辯機見過金雕王和紫犛王。”


    辯機和尚,十八九歲的樣子,容貌十分清秀,體魄修長,一雙眸子像是星河般,其間似乎有混沌氣彌漫。


    他雙手合十,看起來十分陽光,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哼,又是你們小西天寺,上個月在萬仞山你家的白蓮大士可是能的很,獨戰四雄,強取本座的天靈芝,這賬該如何算?”


    天穹高處傳來了金雕王冷幽幽的聲音,它停在半空,銳利的眼睛不斷掃視著四周,似乎在防範著什麽。


    “無主之物,各憑本事爭取,吾師得之,乃是天意。”


    辯機雙手合十,一副謙卑模樣,並沒有因為金雕王不敬的語氣而改變身上的氣勢。


    “雕弟,男子漢大丈夫,技不如人,何必耿耿於懷?當向前看才是!”


    紫犛王語氣沉穩而有力,似乎是個敦厚的性子。


    “誰是你雕弟,牛崽子你再亂說,信不信雕爺滋你一臉!”


    紫犛王一開口,金雕王就急眼了,原本的冷酷人設(雕設)瞬間破功,像極了街邊鬥嘴的黃口小兒。


    “哎,天變讓你有了一副強大的軀體,卻沒有帶給你一個理智的腦子。


    這年頭做雕做事,最重要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那就是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敵人搞的少少的。”紫犛王語重心長的說道。


    “住嘴,本座不需要朋友。”金雕王長嘯了一聲,雙翅一展,無數翎羽甩出,化為成千上萬根利箭落下。


    霎時間,方圓十裏地都被鋪天蓋地的翎羽覆蓋住了。


    這不是普通的翎羽,每一根都有洞穿虛空之威,將這片冰川地化為死亡牢籠。


    望著激射而來的翎羽,躺在坑洞邊上的一眾喇嘛全都麻了,心中恐懼,可身體卻連動都動不了。


    這就是破殼強者的威勢,天壤之別。


    金雕王針對的在場所有生靈,包括另外三尊強者,卻一點都不怵。


    “雕弟何必動怒呢,要知道氣急傷身,有損修行。”


    紫犛王老神在在,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它輕輕踏地,地下就噴薄出大量土黃色霧靄,在它的體表撐起了一麵巨大的盾壁。


    舉手投足間,它就將地脈之力化為己用,強的一塌糊塗。


    “唿!”


    另一邊的睡佛吹了口氣,吐出大量詭霧,凝聚成一柄大傘,也擋住了金雕王的攻擊。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辯機依舊保持著雙手合十的模樣,神色平和而自然,口吐禪語。


    下一刻,一股神秘之力從他身上激蕩而出,憑空將籠罩在頭上的翎羽抹去。


    不隻如此,他還將坑洞旁的一眾喇嘛拘到了身旁,整個過程看不到任何痕跡,好像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白蓮大士的本事倒是學了個七七八八,了不得。”


    見狀,紫犛王不禁發出一聲感歎,它抬起頭朝天空看了一眼,開口道:


    “下來吧,要打要殺進福地洞天後再說,現在一點好處都看不著,沒必要。”


    “哼!”


    金雕王悶哼了一聲,一個俯衝,徑直朝地下發光的巨石衝去。


    紫犛王也跟著跳了下去。


    “就此止步吧,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百丈長的睡佛也想下去,卻被辯機和尚堵住了路。


    “人身難得,佛法難聞。佛法難聞今已得,吾而今隻求一人身爾,你為何偏要為難?”


    睡佛的聲音平靜如水,好像在述說一件無關己身的事情。


    “人詭殊途,放下執念,可得自在身。”


    說話間,辯機已將身旁的一眾喇嘛送走,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尊巨大的睡佛,臉上無悲無喜。


    “囚禁在暗無天日的詭窟之中,這就是所謂的自在身嗎?”睡佛開口道,依舊十分平靜。


    “真心應物,不生分別,你著相了。”辯機反駁道。


    “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是你著相了。”臥佛道。


    “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你的佛是假的,相自然也是假的,不然也不會執著於人身了。”辯機道。


    “我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環繞。”


    臥佛開口,緊閉著眸子緩緩睜開,通天徹地的恐怖氣息彌漫開來,將本已千瘡百孔的冰川地撕裂的更加徹底了。


    “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佛說皆是空!”


    辯機輕喝了一聲,氣勢驟然提升了一大截。


    空氣中,兩種恐怖的勢在激烈交鋒著,令得虛空大幅度扭曲,無數土石直接被磨成虛無,可怕無比。


    在普通人看來,這隻是幾句對話而已,但是其中的交鋒卻不亞於申吉與詭生冥蛭母鏖戰一天一夜。


    這是秩序之力在對碰,武人境高手若是靠的近些,甚至可能會被震成一團肉糜。


    “鏗鏗鏘鏘!”


    明明辯機和睡佛各立一方,但是空氣中卻接連傳出爆響,光芒如星河,符文交織似閃電,淹沒了此地。


    到了最後,什麽都看不到了,隻剩下無窮無盡的神光,刺目無比。


    “快看,那是什麽?”


    “好可怕的氣息啊,該不會是天神下凡,在征戰吧?”


    “我們還是不要過去了,免得被波及,死無葬身之地!”


    大雪山附近,無數部落高手都在觀望,他們原本還想著去那邊看一看,現在一看到這種恐怖異象,全都熄了心思。


    “一切皆流,無物永駐!”


    臥佛徹底睜開了雙眸,兩束黑幽幽的眸光橫掃天上地下,無物不破,似乎連時間都因其而停止了流動。


    隻剩下那兩束眸光,要破滅人世間。


    “波羅波羅蜜!”


    辯機被眸光引動的狂暴罡風吹的臉皮劇烈抖動,連牙齒都漏了出來。


    但他仍抗著壓迫踏前一步,雙手合十朝睡佛敬了一禮。


    下一刻,一顆金光燦燦的舍利子從他的眉心飛出,撲向前方。


    “滋滋!”


    沒有什麽大爆炸發生,舍利子和眸光勢均力敵,彼此間的秩序之力在相互對抗,相互瓦解,誰也奈何不了誰。


    突然,臥佛身形一晃,瞬間瓦解,化為大片詭霧,好似撐不住了,徹底解體。


    “好一招金蟬脫殼!”辯機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縱身一躍,徑直衝進了須彌洞天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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